“什么疼不疼?”唐秀先是愣了两秒钟,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嘟嘟囔囔:“你自己低头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伟诚照顾的多妥帖?吃的、用的、包括现在屁股底下坐的轮椅,那都是最好的,还用得到我问你疼不疼?”
“你妈说得对,你呀,就是被伟诚照顾的太好,越来越矫情了!”付勇也跟着出言指责。
付绵绵并未因为他们的反应而气愤,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桌子对面那三个人的丑陋嘴脸,等到他们终于肯住的时候,她才淡淡的开了:“路伟诚,我饿了。”
路伟诚自打方才就一直紧绷着的下颔线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缓缓地放松了下来,他先是招呼王妈把乌鸡汤和鲍鱼粥端到了付绵绵的跟前,紧接着一边递给她勺子一边语气轻松的和桌对面的三人说道:“爸、妈,你们千万不要再骂绵绵了,她很好,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这么一说,唐秀等人自是不会继续不识趣,很快就转而聊起了别的。什么最近哪个地段新开的住宅盘看起来不错啊,什么自家楼下的旅行社推出的欧洲十五日豪华深度游看起来很划算啊,唐秀说起这种事儿来简直可以用滔滔不绝来形容了,话里话外的指向性相当明显,生怕路伟诚听不懂。
而路伟诚也不愧是付家的好女婿,脸上温和的笑意一直不曾变过,不动声色的就把付家三人提出来的要求全都应了。
付家人的狂喜,可想而知。
一直在低头喝粥的付绵绵不由得在心底冷笑,用自家女儿的命换来的富贵荣华,这家人就不觉得亏心吗?本来她还因为顾忌着原主的家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实行本来的计划,他们毕竟是原主生前宁愿受尽苦楚也要保护的人,她不得不考虑的周详一些。
如今看来,也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原主和家人们之间压根不存在什么因果,要非要说欠,那也是这三个人欠原主的。
晚饭进行到中途,餐厅外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没出两秒,路明朗就出现在了餐厅门前。
“明朗,你回来了?”路伟诚开招呼道。
唐秀三人则是迅速的站起了身,点头哈腰的冲着门的男人问好,在他们的心里路明朗和路伟诚一样都是财神爷,万万得罪不得。他们此时的态度,瞧着竟比对付绵绵还要热络许多。
没人注意到,付绵绵那双掩盖在浓密睫毛下的美目,透露出来的是怎样冰凉刺骨的冷意。
“今天真是热闹。”路明朗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痞里痞气的倚靠在了门框上,之后还吹了一声哨:“大嫂,看到你没事我真是开心。以后大哥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大嫂,这种事千万不能再发生了,不然大嫂的家里人也饶不了咱们啊。”
他这话倒是能够听得出几分警告路伟诚不要太过火的意思,虽然他平日里对兰娜也没有多尊重,但也没闹成这样。不过也仅限于此了,路伟诚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兄长,他不会过多干涉对方的‘家事’。
路家本来就是靠着黑|||道才发达起来的,一两条人命在他的眼里压根算不得什么事儿。
对此,路伟诚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而唐秀和付勇则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明朗少爷这话说的就见外了,绵绵都这么大的人了,理应自己照顾找自己,怎么能给别人再添麻烦呢?”
“明朗,过来一起吃一吧。”路伟诚发出了邀请。
路明朗没有搭理付家人的意思,摆了摆手就转过身去走了:“不了,你们慢慢享用吧,我在公司吃过了。”
路伟诚也没有强求,语气仍然很温和的示意付家人继续吃饭,不必在意其他。
就在这时,付绵绵把勺子撂了下,金属及瓷器互相碰撞带来的叮当声显得尤为刺耳。她扯过一边的餐巾擦了擦嘴,随即说道:“路伟诚,我累了,你能送我回房吗?”
路伟诚也擦了擦嘴,站起身冲着付家人点了点头,在吩咐王妈要好好照顾三人的需求之后,这才推着付绵绵出了餐厅。
等到二人进了电梯之后,付绵绵忽然问了一句:“这两年你到底给了我爸妈多少钱?”
“……不多。”路伟诚扬了扬眉,笑吟吟的回应:“他们肯把女儿嫁给我,还不挑剔我不让你回娘家,给多少都是应该的。”
区区几百万而已,他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以后不要再给了。”付绵绵语气冷淡。
路伟诚一愣,还以为她是说笑的,毕竟妻子有多在乎自己的家人,他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好好好,等明天我派人带他们去看看那套新开盘的房子……”
“路伟诚!我说不要再给了,我是认真的。”付绵绵蹙眉,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有些瘦削的脸满是严肃:“他们拿的已经够多了,你是想让我这辈子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吗?”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不想再见到他们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付绵绵说完之后电梯正好停在了三楼,电梯门打开之后她自顾自的摇着轮椅出去了。
付家人一看就是狗皮膏药类型的,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而路伟诚在这方面一定相当的有经验。只要他想,付家人肯定再也烦不到她的面前。
世界上哪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呢,之前那几百万可是原主拿命换回来的,以后的付家人若是不贪心还能维持现状,要是贪心的话……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好,都听你的。”路伟诚在短暂的错愕后,紧跟着也下了电梯,他想着大概是方才唐秀等人的态度让妻子彻底寒了心。这倒也是个好现象,付绵绵本就没有什么朋友,这下子再和家里人断了联系,那么她以后能够依靠的就真的只有他了。
当晚,路伟诚就派司机把付家人送了回去,路家老宅内恢复了原本该有的沉默。
而之后的几天,付绵绵过的也相对安稳,没有付家人在眼前晃悠,路伟诚又碰巧出了差,她的身边竟出奇的清净。
这天上午,护工按照惯例将她推到了老宅后面的草坪上晒太阳。
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不远处有两个园丁正在慢悠悠的打理着花园,他们闲聊的声音顺着微风送到她的耳边,更像是某种不真切的呢喃,颇有种催眠的效果。
付绵绵看起来也的确有些昏昏欲睡,而那个护工也跑到了一边偷懒去了,许是因为她现在活动不便,所以路伟诚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也都放松了警惕,偶尔甚至还会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仰起了头,眼睛因为承受不住强光的刺激而轻轻闭了上,双手不自觉的磨搓膝盖上的那本书。
就在这时,她耳朵微动,听到了几声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声。在来人走近了之后,她猛然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兰娜那张略显错愕的脸,显然对方以为她睡着了。
付绵绵就保持这个扭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算起来这好像是自从她回了老宅之后,二人的第一个照面。
兰娜和原主身份不一样,加上路明朗也不是路伟诚,所以她还是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的,最起码工作日可以出去正常上班,不必每天24小时忍受着路明朗的折磨。
“绵……绵绵。”兰娜用她那很有特色的嗓音怯怯的唤了一声,下一秒眼眶便开始泛红,然后泪水就好似不要钱似的成串的落了下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哭着哭着,视线逐渐往下,在看到那两条盖在毯子下面的腿后,顿时哭的更凶了。
“……你不必道歉,你也是好心。”付绵绵淡淡的开回应,虽说兰娜不借用路明朗的名义把原主送进去医院就不会发生后续这么多的事情,但是对方在当时那一刻的决定似乎并没有错,她只是单纯的想救人罢了,只是脑子蠢了些,未能思虑周全。
但是要让付绵绵产生什么感激之心,却也不能够。因为兰娜明明拥有很高的自由度,能够顺利的进出老宅,也能够随意使用各种通讯手段,但是竟从未想过替原主报个警,让原主脱离这可怕的人间炼狱。
她的那些好心更像是突如其来的怜悯,只是当时想到了,便做了,仅此而已。
兰娜渐渐的止住了啜泣,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在此时坐在轮椅上之人那冷静的盯视下,她无法继续这么哭下去了。明明对方才是更应该哭诉的那一个,却没有半点反应,这样一来衬托的她好像一个弱智。
一时间,二人面对面,双双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然而没过多久,护工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二话不说的推起付绵绵就往宅子里走,说是路伟诚和路明朗一起回来了。兰娜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浑身一紧,片刻不敢耽搁的跟着回了去。
是夜。
在吃过晚饭之后,付绵绵正在一楼的客厅里饶有兴致的插花,而路伟诚则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闲适的翻着一本书。
忽然,路明朗从二楼顺着楼梯大跨步的走了下来,他的脸色阴沉,周身更是萦绕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哥,书房被人动过。”路明朗走到了路伟诚身边,略微弯下腰在其耳边低声道。
“什么?”路伟诚显然也是吃了一惊,猛然站起了身,刚刚想要开却还有些顾忌着几步开外的付绵绵,最终冲着路明朗使了一个眼色,兄弟二人先后上了楼。
听着楼上隐约传下来的动静,付绵绵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不算明显弧度,待到将最后一枝花插进了花瓶里后,她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
瞧瞧,这不就热闹起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