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和斐娇商量好,便决定接着往前走。
最近的村庄离这里挺远,休息的差不多以后两人紧赶慢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地方。
甚至说这是个小村庄都夸张了,就七八间小屋子,炊烟袅袅,两人刚一进去就有几只藏獒跑出来嗷呜嗷呜的冲她们吠叫又被主人叫回去。
乔楠带着斐娇撩开帘子,敲响了其中一间的大门。
有个胖胖的大婶来开门,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看两眼,就放她们进了门。
这是这一块的藏医。
乔楠没来过这儿,是她师父提过一嘴,只说这里有个厉害的赤脚医生,医术高明,就是脾气古怪。
后来通过她师父的话整合,乔楠觉得对方应该是位藏医,并且牢牢记住了对方的位置。
走南闯北,多记点救命的东西最正常不过。
这回可不就用上了。
刚刚在路上走的过程中斐娇才知道,乔楠左手还有轻微脱臼和骨裂。
就这,这女人还有时间淡然坐着和她耍心机。
斐娇一时都不知道该夸她铮铮铁骨还是吐槽她拿自己的身体丝毫不当回事。
大婶的屋子很明亮,很通透,进门最显眼的是一张方桌,上面一边供奉着药师佛,一边摆着毛爷爷的雕像,看得出每日都有燃酥油灯祈福,火光摇曳下映出摆在桌面的
“坐。”大婶随意坐到一条椅子上,“怎么了?”
乔楠先把斐娇推过去,“您帮她瞧瞧,有没有问题。”
大婶扫过斐娇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的手臂和膝盖,只几秒,收回目光,“她没事,你问题大点。”
乔楠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比斐娇狼狈许多,头顶的伤口草草包扎,脸上的血迹并没有擦干净,在灌木林里喷洒酒精后血迹晕开,配上她苍白的脸色触目心惊。
“手,快点儿,别浪费我时间。”大婶说话很直接,眼光也同样毒辣,一眼看出了她手上的伤口所在。
然后斐娇眼睁睁看着大婶拿出一罐子绿油油的东西涂到乔楠手腕上,拿起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缠上,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面对乔楠草草包扎的额头,大婶显得很是嫌弃,拿棉球浸了伏碘给她细细擦干净伤口,一边擦一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受了伤不好好治,拿自己的身体造孽,未来神会回馈给你们的。老了老了,你们就晓得利害关系了。”
“也幸好是遇上我,要不你不仅手废了,脸也惨了。”
听到这里,乔楠什么都没问,斐娇倒是先忍不住开口问:“那她脸上的伤口会留疤吗?”
大婶瞥了她一眼,语气并不是很好:“我说过,遇到我是你们的幸运,当然不会再留疤了。”
难得了斐娇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的站在后面,也不知有没有相信这位藏医的话。
很快,大婶手脚利索的给乔楠处理完,连脖颈上细碎的伤口都缠了几圈纱布,严严实实。
乔楠支付宝转账后大婶就开始赶人走。
乔楠坐在凳子上没动,“婶,您能不能收留我们一晚上?”
大婶只摆摆手,示意两人赶紧走。
“两百,住一晚,可以吗?”乔楠商量道:“您看我们没车没装备的,现在走岂不是得冻死?”
听到钱,大婶脸色柔和了几分,指了旁边一间屋子,“就那一间房,自己铺被褥,明早赶紧走。”
乔楠点头道谢。
斐娇等大婶离开正厅这才低声问:“咱们哪儿来的两百啊?”
乔楠看她一眼,也同样低声说:“你不是在车后座的夹层里拿了钱吗?”
斐娇一惊,随即给气笑了,“合着你那时候就醒来了?”
“你醒来了还让我累死累活把你搬出去?乔楠,你可真行啊。”
乔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用完好的一只手攥住她的手,拉着人往外走,一直到了块空旷没有人的石瓦地才说道:“我没有醒。只是扫到了后车厢的夹层而已。”
“你早就发现那个夹层了?”斐娇扬眉问。
“没有”,乔楠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你听过镖师吗?”
“听过啊,古代押送东西的嘛。”
“现代在路上跑的有一种职业也被我们叫做镖师。只是他们的工作剔除了古代运送物品,唯一押送的是有钱人的大批现金,找一个已经商定好的地方替他们藏好保存然后复命。”
“这种人常常特立独行,车里放着武器,一个人走南闯北,将雇主的钱藏进车内焊死的夹层中保证安全。”
“同样的,这种人有个习惯,他们哪怕车辆不运钱的时候也会在夹层里放几张财神爷保佑自己再放一把武器做备用。”
斐娇听完福至心灵,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所以在看到车里的夹层露出来再从我手上接过匕首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把钱拿走了?”
“嗯”,乔楠点点头。
斐娇凝视这个女人半晌,突然笑出声来,“乔楠啊乔楠,你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这个女人懂得的知识是斐娇从未得知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丰富多彩,极富江湖习气。
从口袋里掏出她本来打算留个心眼留下备用的钱,斐娇全部递给乔楠。
这行为令乔楠都愣了一瞬,才缓缓捏住钱的一角接过。
乔楠接钱的动作很慢,纤长的手指微微卷曲,漫不经心的抽出来两张,又递还给斐娇。
斐娇没有接,只轻轻笑着:“你保管吧,我可不想费心再去安排一路上的吃喝住行,还得充当付钱的那个人。”
“我这个人呐,最怕麻烦了。”
乔楠没有多推辞,她只是单纯的对斐娇突如其来的信任感到奇怪。
一路以来,她明里暗里可以察觉出,斐娇这个人戒备心很强,很难相信别人,包括她。
可又为什么突然信任起她了呢?甚至连保命钱都一张不要。
乔楠没有耗费太多的心绪去想原因,哪怕能看出许多事,可她不爱揣测她人的心理,她只接受结果。
刚刚出来是为了说这件事,如今说完,乔楠转了个身打算往回走。
斐娇却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盯着乔楠的背影,目光灼灼,突然出声道:“乔楠,你真正的意图还是想让周兆鸳被捉捕归案吧?”
乔楠微微偏过头,光与影之间衬托的她侧脸削尖苍白,一直以来在她面前表现的那么强大的一个人这么看竟然呈现出一种难言的脆弱和坚韧杂糅的矛盾感。
“刚刚我在过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你说想要报复周兆鸳,到底要怎么个报复法。难道我不回来,你就真的要去找周兆鸳同归于尽吗?”
“你不是这样冲动急躁的人,如果真的是,你在我们提前醒来的时候就该对昏迷不醒的她们出手了。”
“你从头到尾都是想要依靠我的势力把周兆鸳捉捕归案对不对?”
“在悬崖边看到我的那一刻你认出我的那一刻就有这种想法了,所以你才会一口应下我提出的要求。”
“你在灌木林里做那么一出,是因为你发现了周兆鸳的踪迹,所以顺势将我们的雇佣关系改成合作关系,把你的目的搬到台面上来。”
“乔楠,我说的对不对?”
乔楠没说话,只看着斐娇含笑的脸,过了良久才微微点点头。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般的冷淡,却带着欣赏,“斐小姐,您很聪明。”
从一开始,斐娇雇佣乔楠是怀有目的。
乔楠接受斐娇的雇佣也是怀有目的。
一个亿,从来都只是幌子。
钱对乔楠来说不是必需品,她越过钱看到的是斐娇身后的背景和关系网络。
斐娇在路上想了很久,乔楠带她前行的目的是什么,今天终于解开了谜底。
“如果当时我没有回去,你会怎么做?”
“离开,找方法追踪周兆鸳,搜集证据,上报。”
乔楠的回答顺着风,飘到了斐娇耳中。
又轻又淡。
这第二条路对乔楠来说,需要很久的时间,耗费很大的心力,并且以一敌十,十分艰难。
远不如与斐娇合作轻松。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斐娇点点头,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作为合作方,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你与周兆鸳之间的仇恨?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将周兆鸳逮捕?”
斐娇站在逆光处,乔楠看不清她的神情,可却能想象她此刻必然是唇角轻扬的带着富有侵略性和无坚不摧的笑意的,眉眼如往常般弯起,漂亮的耀眼。
这就是斐娇,她从来不吃亏。
被乔楠分析出来自己的秘密,也必定要步步紧逼得到乔楠的一件秘密以此达到公平。
锐利、乖张这样的词汇都可以形容这个比玫瑰更加娇艳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