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最终目的?
一直默默装小脚老太太慢慢挪动的花婆婆,此刻是听得一头雾水。
可能其记忆里关于花怜星的印象已经彻底消失,她身上惟一的标签也只有邀月妹妹这一条,只是在十几年前其突然失踪,也可当作因意外而牺牲。
此人就不在花婆婆的脑海中再次浮现过。
而这点疑惑也只是在其心中绕了一圈便悄然隐去,她目前的关注还在于刚刚邀月欲要对花满楼动手之际,从三个方向传来的三股实力不弱的气息波动之人,究竟是谁!
因为花满楼这个族长身份的存在,让其对来往人员的真实审查松懈了不是一点半点,或者说如今的花家,已经不是她这个遗老所能完全掌控。
这让其心里升起一抹欣慰,又有难以言喻的压抑。
她现在也不再装着看似悄悄离去,实则一直暗中偷听,其光明正大的转过身,看向逐渐图穷匕见的两位花家族人。
“你们.”
她的话还未说出口,邀月已向花满楼展露出属于移花宫主的强大气场。
“所以她真的就是此刻这种情况也是她让你.”
那张美艳又冷若冰霜的面容上,依旧无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只是这欲言又止的语气,却又暴露出邀月绝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强势到完全无所谓的程度。
硬顶着这股压力,花满楼摇头笑道。
“不是,是我自己。”
“你?”邀月的语气中充斥着不屑。
“是我。”花满楼向前踏出一步,他的目光直视着邀月说道,“我只是不想再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一次无能为力,也不希望再重复数月前那次会晤后,我仍旧只能给出无能为力的答复。
之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的回归,因为那是我自以为的觉得,除非是无可选择,没有人会决定离开自己的家,更不用说她当时的年纪还那般幼小。
但是回来之后呢.”
花满楼苦笑一声,记忆再次想起那时与秦凡并不太愉快的会面。
但同时他也已经明了,自己这般固执的认为,也是一种并不尊重花怜星的举动。
而今,他已经确认,这颗耀眼的孤星绽放出了比月亮更闪亮的光彩,她如今的成就,更是达到了自己完全难以想象的高度,这样算下来,貌似他什么都不做,什么也做不到,才是最正确的答案。
只是其心中还是有一块无法化解的心结。
那是作为一个兄长,一个过去并不懂得怜惜照顾妹妹真实心情的表兄,所应该微笑着期盼着为其祛除心中阴霾,送其光耀万世的假设可能。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问出这话的是一直两人无视的花婆婆。
她就算再不开窍,现在也听懂并联想到了一些缘由,只是她不清楚一个已经被打上死亡标签,在其印象里也逐渐模糊的女子,为什么会在此时被屡次提起。
甚至由此逼迫到两位月陵花氏最出色的族人即将刀剑相向的局面!
“你觉得她真的适合成为花家的族长?”花满楼侧目看向花婆婆,“刚才她已承认,花家目前的价值就是供其更进一步,可是之后她仍旧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
所谓族长要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对她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尘埃屑碎。”
花婆婆面有尴尬,她知道自己刚才在邀月明确表态要夺权之时,其沉默的表现,本就是一种立场展示,而现在顶着花满楼这毫不客气的质问,她只能回答道。
“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至上,她的管理能力确实很一般,甚至愈发严酷的制度推行,更会让族人都感觉到窒息难受,但在这般强压下,至少可以确保花家不会沦落到二流,甚至三流势力!
只有其一人,也是保障!”
“那我要是废了她呢。”如此冷酷的话语,让花婆婆无法想象到是由那个最热爱生命的花满楼口中说出。
她一时有些结巴失言,怔怔的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更是在不断打鼓。
而花满楼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邀月。
“就凭你?”狂暴的寒气从其四周蔓延而出,邀月的领域之力更是锁定住了之前暴露出气息那隐于暗处的三人,而她那白皙又纤细的手掌也再一次伸向花满楼!
只是在其刚有动作的一瞬,同样三股领域直接将邀月的领域挤爆,伴随一声高昂的龙吼,一道龙形气劲冲破了邀月的寒气束缚,裹挟着花满楼挪移到这出招人的身旁。
“是你!!!”
在邀月战意爆发之际,一声诗号也由此震彻天地!
【四海重塑终为空,孤身血染碎天穹!涅槃再起无所惧,只留义字在心中!】
魁梧的身躯,霸气的宣告,那本与一些江湖客聊天打屁的壮汉,一把撕下伪装,其踏临着冲霄之势,挡在了花满楼的身前。
是乔霸先。
对于此人,邀月自是非常熟悉,曾经乔霸先就以忘忧鬼市客卿的身份登门花家,并以极其蛮横强势的姿态,递上了一张花家不得不前往的请帖。
也是因为那张请帖,引发了后续邀月出走花家,花满楼完成了对月陵花氏的全面掌权。
而他的出现更让花婆婆感到心惊,她已不确定这后续影响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她只知晓随着乔霸先的露面,此事不再是所谓的家丑。
其心中更是不愿花家之事被外人插手。
于是在乔霸先和邀月隐隐对峙之时,她站了出来。
只是还未等其发话,花满楼就先一步说道。
“婆婆你该去准备血祭仪式了,还有,别忘了现在我才是花家的族长,而乔兄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您不要失了礼数。”
“我我.”
花婆婆怔了怔,她第一次发现花满楼这个老实人原来也是这么伶牙俐齿,只凭这一句花家族长,已经堵住了她要说的万千话语。
因为这重身份就已经赋予了接下来乔霸先一切行为的正规性和合理性。
见此她只能深深叹了口气,之前或许还想着心里叫嚣一句你会后悔的,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随即她传音给花满楼一句话。
“别忘了移花宫如今将要加入鬼市麾下,你的这次私自行动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影响。”
此刻她也没有再如之前那般直接离开,而是默默退守到‘风陌’的身旁。
“风大人,让您见笑了。”
花怜星微微颔首,其心中确实也觉得有些乐呵,当然更多的是意外性的惊喜。
她是很清楚花满楼的为人,也是因此她根本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一步。
或许对方通过月陵花氏的情报网也发觉邀月屡次前往武威城的这种情况不对劲,其心里也是担心邀月会破坏到她当前的美好局面。
比如突如其来的揭露身份,会导致其北境王的位置不再稳固,再比如邀月的愤然出手,更会引发北境王府内部出现一些隐患危机。
当然了这种担心属于花满楼的多虑,毕竟花怜星为了掌控北境,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不过想到自己这位姐姐疯狂的一面,确实也可能引发一些小麻烦。
只是比较这已经被掐断的小火苗,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位表哥会突然这么大胆。
大胆设计埋伏邀月,大胆到其面前称要废了对方,更是大胆到请动了这三位出手。
“为什么?”邀月没有愤而攻之,从北疆王朝覆灭那一战里,她已经学到了谨慎,更懂得了如何动脑,“还是说,是鬼市的意思?亦或,你们要违背鬼市的布局?”
“这只是我应约花族长的私人邀请。”乔霸先淡定说道。
而花满楼则是直面回答道。
“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如今鬼市已经开始全面攻占东北州府,期间为了尽可能收拢民心,也确实需要移花宫的助力。
但你代表不了移花宫,此事我已与东北州府将要登位的刀州牧沟通过,并且还得到了那位洛掌柜的应诺。”
“洛叶渊!!!”邀月眼含杀意。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合作伙伴会背刺自己,而她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选择花满楼,却放弃了她这个强者!
“因为你是不可控因素,你太傲慢了。”花满楼好似看穿了对方的想法,直接给出了解释,“你这种人永远不会低头,即便是所谓的暂时蛰伏,也不会低下你那高傲的头颅。
若是之前在外开拓,你这种情况就很好,足够强势也足够霸道。
但当真正融入鬼市之后,你反倒会成为一个不可控的炸药包,这一炸下来,连累的更是整个移花宫。
而我是月陵花氏的族长,只凭这个身份,我能帮助移花宫更快的融入鬼市,此外还有一些资源共享的开采合作,包括商业漕运方面的加深联合。
多了,说了你也不懂,高高在上的你,又怎么去俯视关注那些俗物。
可恰恰对于九成的武者来说,他们没那么向上奋发的决心,也安于享乐那些俗物带来的美好,这些便利性,我可以借助身份的优势来提供,你却不行。”
“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邀月已经开始咬牙切齿,目光锁定住了乔霸先。
乔霸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加深合作确实是有,这本就是一场互利,但这不代表我会应约,前面我已经提到过,这是一场私人的邀请,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还花族长的人情。”
“人情?他对你怎会有什么人情?”
邀月皱眉,乔霸先却不予解释。
因为事情的源头要归咎到很早,早到二百章左右的时间段,那时四海帮经历大变,本布局九州的分舵被毁掉了大半,以其为首的改革派怀抱梦想却欲要被现实压垮,最终沦落到东南州府重新发家起势。
对于这么一个半废的势力,关注的人并不多,更多的野心家只是将其当做拴住乔霸先这头凶兽的缰绳,如今这种半死不活的情况,对他们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而花满楼在此时给了其第一笔漕运订单,他当时并没有与秦凡进行十几年后的再次会晤,他做这一切的原因只是欣赏乔霸先的为人,更不愿重新萌发生机的四海帮,就此沉沦。
虽说他当时并不是花家族长,可其天资已经展现,特别是在东南州府这个月陵花氏扎根千年之久的地域,其手中权利也足以帮助四海帮度过初时最艰难的这一道坎儿。
这本就是一次顺手的帮助,在当时的花满楼也没想到,会被乔霸先一直深深铭记这个人情。
而在见到两人都未回答,邀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她没有再看向乔霸先,目光扫视另外两处。
“你们还要藏着吗?亦或是等到关键时刻再出手偷袭?”
“呵呵,曾经的小丫头也会玩心机了,真是成长了。”一位老者从原本花家摆宴的席桌中走出,同坐的几个小年轻都懵了。
特别是看其撕下伪装,露出一身破旧的羊皮裘,其手中还拿个牙签毫不在意的剔牙。
这般邋遢的形象与其身上愈发强横剑意形成了极强的反差,但同时一个名字也印在他们心底。
【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哈哈哈哈哈!”
诗号落下之际,似响应这豪迈的笑声,花家族地内无数柄长剑齐齐发出震颤的尖鸣声。
直至那羊皮裘老头握住了腰间似随意插着的那柄木马牛。
这一刻一切归于寂静,徒留这愈发沉重坚实的脚步声,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头。
“剑神李淳罡!”
“是我。”李淳罡眼中散漫慵懒之色已然消失,他与乔霸先成两角之势将邀月夹击在中央。
邀月见此脸色愈发冷酷。
“六天后你于千落峡还有一场剑道之争。”
“没错。”
“所以你确定现在要横插这一手?”
“与柳小子那一战,斗的是个人的剑道,所以如今多闭关个三五天也是没用,因此不如趁着这把老骨头还在,为我李家多争几分人情。”
邀月深吸了一口气,全身肌肉已经紧绷。
“他是为了人情,我理解也做不到。你是为了泉昭李氏,这代表我可以同样完成花满楼的许诺。”
“你不能。”李淳罡摇了摇头。
“我差在哪儿!”注意到现场局势愈发严峻,邀月有些急了。
“此时此刻,唯有你一人在此地,而即便消息传出去,你也等不来一个帮手。”李淳罡抬起眸子,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怜悯,“所以你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