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你合格了
曹昂没有跟着走。
留在空荡荡的点将台前，他望着远去的襄阳大军，脑海里仍旧回荡着自己叔父曹仁离开前跟他说的话。
曹仁告诉了曹昂关于易小天计划的事情，也告诉了他，这场战争对于魏国以及他父亲曹操的意义。
但是即便说了这么多，在曹昂提出要一起同行，随曹仁征战沙场，阻截关羽大军的时候，曹仁仍旧是拒绝了他：
“侄儿，叔父我知道你想要登上战场，更何况你所敬重的易兄也在那里——但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
曹仁当时笑着拍了拍曹昂的肩膀：
“你若是担心易兄，那大可不必——这天下无人伤的了他易小天；你若是担心你那考核，则更加不必，因为…我便是你这场考核唯一的考官。”
“替叔父守住襄阳，加上昨日你的表现，这半年来，你合格了。”
你合格了，这句话，萦绕在曹昂的耳边。
让他既欣喜，又失落。
曹昂当真如外人所见的，一点都不在乎那考核吗？
当然不是…只是，回想起当时司马懿与杨修同时登门，向自己提出要助自己登上世子之位的那天。
回想起…回想起曾经易小天对于自己的种种教诲——就像是赌气一般，他选择了抛弃一切的援助，只是闷着头往前冲去。
可直到前几日，曹昂内心的不安与迷茫才终于爆发。
他是父亲曹操众子里最为年长的那个。
也是素来被称赞最多的那个。
可这么些年来，人们也总说，他的性子太过敦厚，不似他父亲曹操那般有英雄气概。
他的头脑太过于死板，尽管受人尊重，却难以获得他人的青睐。
他处事不圆滑，一切只如一个赤诚的男孩，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一切的污浊之下。
曹丕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曾经年少时所仰慕的大哥，被所有人都称赞的大哥，背后所遭受的诋毁丝毫不亚于当年他们父亲。
曹昂总是笑着，看起来毫无顾忌的接纳一切的意见，可无人见识到他迷茫时，愁云在眉心凝成了结的样子。
若非…若非是真的遇到了易小天，易小天给了他一个重生的一会，为他指了一条依然充满荆疾，却笔直无比的道路，或许今日的曹昂，也会像当年袁绍的二子一般，溺于奸诈，毁于猜忌。
对于曹昂来说，除开他那英雄的父亲，还有一个人，像是一盏不灭的明灯一样，一直照亮着他的内心。
易小天…
易先生…
他的老师，也是他尊敬、敬重的人。
所以在遇到司马懿与杨修二人的逼宫之后，曹昂怒了。
他认为这些人根本不理解易小天，也不理解易小天想要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赌气一般的曹昂，最终走到了今天。
他这一生，都在受人帮助，都有贵人提携——唯独这场考核，他就像是想要做给自己最敬重的人去看一样，他想做给易小天看，想让易小天知道，他对自己的培养没有白费——尤其是在渐渐听到那些对于易小天的猜疑言论之后，曹昂便愈发想要证明这一切。
直到…今天。
似乎这赌气的行为终于要结束了。
全因曹仁对他说的这番话。
仿佛做梦一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这般路程也走到了尾声。
曹仁对他的认可，是他这半年来，听到的唯一一句认可，所以他欣喜。
可是…
这一切…在这场大战面前，又显得是那样的儿戏。
一边是全员敢赴死的壮烈之师，一边则是孤零零宛如被抛下一般镇守襄阳的自己。
失落也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指挥策划这场大战的人，还是自己最为尊重的那位——
这些都让曹昂觉得，自己似乎至今都未曾有过长进。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曹昂知道，自己唯一该做的，就是替曹仁守好襄阳，然后在他归来的时候，将襄阳完璧交还，这边是当下他存在的意义。
——
至于皖口…
诸葛亮在路上的时候，终于悠悠醒转，而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惊恐的发问：
“易小天！易小天他们追上来了吗？
云长…云长他们在哪？”
“易小天还没追上，不过估计也快了。”
“而关将军那边，我已经派人去给他们送信，让关将军莫要跟一切阻截他们的大军纠缠…但现在来看，等到关将军接到我的信件，我们恐怕早已没有那个等待驰援的机会了。”
庞统坐在车中，因为诸葛亮本身健康并无大碍，只是因为一时间的冲击而晕倒，所以在确认他的情况之后，便由庞统一人照料着他。
他可没有安慰诸葛亮的时间了，哪怕他们是挚友。
这仅仅半日的时间，局面似乎有些脱离掌控的意思。
易小天天罗地网的全貌，直到半日前，他们两人才得以看清。
这也是为何庞统已经笑不出来的原因——他是有后招，但前提是他们能够安全撤离江东。
而易小天的意思也毫不掩饰…对方就是要一巴掌把他们拍死在江东的领地之上，没打算再给他们拉扯的机会。
两人的智谋说不上孰优孰劣，两人的过招说不上孰胜孰负，可事实就是，赢在当下的人，将要赢得未来。
而输了当下的人，哪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这样啊…我昏过去多久？”
诸葛亮的语气一下子懈怠了，他意识到现状并无改变，甚至还变得更差，自然只能继续此前忧心忡忡的表情。
“半日，不长。”
“现在是什么情况？”
“皖口就在眼前，不过我们一直沿江而行，而江上船只的残片则越来越多——很难想象那所谓‘鱼雷’竟能炸毁我军最为庞大的楼船战舰…那东西当真和孔明你说的炸弹是一种兵器吗？”
“我…我也不清楚…”
鱼雷，庞统也是听那侥幸活下来的水师将士说起，才知道了这个名词。
而跟据之前诸葛亮亲口所言…张飞之所以会伤成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因为易小天等人在陆上掏出了名为炸弹的恐怖兵器。
那东西…在水里也能爆炸？
水里…也能点火吗？
庞统只觉得脑袋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