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鸭,被抓到了呢。
完蛋。
冷不防被人架在中央、硬生生变成了包子馅的少年怅然望天,当空的日色晃得他近乎睁不开眼。
在跨出宫门、踏上石阶的那一瞬他竟无端想起了燕川——那厮在今晨得知了今日早朝将要发生的诸多杂事后,曾给他默默掏出了件新制的贴身软甲。
彼时他看着那件通体漏风、除了层细布、上下加起来都抠不出两根半银丝的软甲——
十分感动,并果断拒绝了他。
但现在看来……
他还不如安生穿上那软甲呢!
毕竟,多一层布,他就多了一层心安不是?
何况那玩意上面好赖还有那么两根银丝,说不定还能略微挡一下他暴怒中的老丈人与大舅子愤怒的铁拳……吧?
放空了双眼的墨君漓出神地想着,出了宫门他立马就怂成了案板上的鹌鹑。
你小子,挺招人恨的呐!
“好你个姓墨的!说好了一辈子当兄弟,你丫转头拐我妹,我妹才多大你就拐,你拐个头啊你拐!”
——她惯来觉得她哥浑身上下除了张面皮便没有第二个能看的地方,并至今都认为她哥这样的狗东西能将人家姑娘骗走,是件尤为匪夷所思的事儿。
“嘎?”慕文敬面上一懵,应声被墨绾烟拍出了鸭子叫。
要不就……她抽空给阿衍多点两根蜡吧。
……就是这壮士瞧着怂了点。
回国公府的马车上,嚼着块果汁糖的小公主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自己此来的用意,就手又喂了离云迟一嘴的点心。
还行,能治。
——这玩意,一看就是他自己故意撞上去的。
慕大国师听罢默了一瞬,少顷飘忽着眼神望了眼窗外:“二哥他……倒也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
“所以,父皇的意思是,让我跟着过来盯着点,免得我哥被慕明远那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倒霉玩意一拳头锤死了。”
金銮殿内,缩在内殿、扒着门缝,偷摸关注着殿外“战况”的墨景耀老远瞧见自家儿子那被慕氏父子夹在正中、柔弱又凄凉的背影,无由来地打了个寒颤——他瞅着阿衍那副模样,莫名其妙便想起了史书上记着的那段“易水诀别”。
“嘿!那可不好说。”墨绾烟撇嘴,边说边跟着她飘了视线。
恕他这个老年人一时没搞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思路——他原以为小公主多少会护着自家兄长,结果听这小妮子的意思……她觉得他揍得还挺好?
回过礼的小公主瞅瞅自家尚瘫在地上、看着多半还没死透的亲哥,又抬头瞅瞅多少有那么点意犹未尽、一看就刚活动过筋骨的慕大将军,满面凝重地上前拍了拍老将的肩膀:“国公爷,辛苦您了。”
慕大将军拧着眉头乜了墨君漓一眼,后者顺势对着他呲出口白牙,看够了的慕大国师走过来俯身戳了戳少年唇边唯一的一道伤痕。
“尤其是在大家一致认为我哥那个骚东西,压根儿就配不上你的情况下。”
目视着少年消失在宫墙之内的老皇帝咂嘴摇头,一面命宫人们速速寻来了墨绾烟——虽说他绝对相信慕大将军的自控力,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派个乐绾过去盯上一眼比较好。
慕大国师蜷了蜷指尖,思绪纷扰间国公府已然近在了眼前。
“呵忒!再吃小爷一拳!”上了头的慕小公爷出招之时章法全无又拳拳带风,墨君漓一面狼狈躲避着慕修宁无(gu)意(yi)识(de)直奔他命门的那几道重拳,一面又得防备着慕大将军悄无声息的突然袭击。
慕惜辞想着略略垂下眼睫:“你说你,没事闲的嘴那么欠干嘛?”
慕大国师无声弯弯唇角,继而提溜着少年的腰带,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起身随手将之拎离了地面。
“阿辞。”墨君漓对此避而不答,只顾自委屈巴巴地眨了双墨色的眼瞳。
“干得漂亮!”
惨呐,这是真的惨。
——放心,为父在逃去南域避难前,会记得给你多烧点纸的,儿砸!!
“当年六哥就跟慕姐姐花了半句话,便被他打了个鼻青脸肿、三个月下不了地……如今我哥那可是直接把你这颗嫩生生的小白菜拱到手了,照着慕明远那家伙的性子,和他上头时的疯劲儿,这不得给我哥当场揍出来个半身不遂?”
小公主哼哼唧唧,慕惜辞闻言眼神飘忽得却是愈发厉害——不知为何,她听小公主说的仿佛是有那么三两分的道理,但这认知原又不是好现象。
小姑娘看着那双眼睛,莫名便想起了府中看门的狗子。
当朝太子,脸还是得留着看文武百官的。
三人下车绕过正厅,隔着百尺便听见了后院花园里慕小公爷的骂骂咧咧,间或夹杂着三两声某当朝太子怎么听怎么欠抽的痛呼。
——六分活,四分死,伤皮不伤筋。
“老臣见过乐绾殿下。”出了满腹鸟气的慕文敬神清气爽,连带着嗓音里都多了两分舒畅之意。
这时间若非他脑子里尚存有那么一丢丢的理智,他真想干脆请出他们家祖传的斩马剑!
“爹,女儿拎他回去上个药。”小姑娘抬指说了个轻描淡写,反手又把人扛上了肩。
但是没办法,今日不是他死便是他亡,为了他老人家自己的小命着想,这挨揍的重任就只能交给你了,阿衍!
啊哈
弑!君!
慕小公爷忽的燃起满腔斗志,由是拳上袖风出得也是越发凌厉,待慕惜辞等人穿过月门寻到这三人时,打累了的慕家父子将将收拳歇势,小姑娘觑着地上那满身尘土的矜贵少年,不由微微挑了眉梢。
顺便还能替他把他落下的那份戏一起看上。
……看不出来啊。
明儿休沐,后儿却还要上朝,她爹他们再是生气,也不会去动他的面皮。
——傻了吧唧的。
——与他大舅子那一招一叫唤的拳法截然不同,他老丈人打人不仅不会闹出动静,还他喵喜欢悄咪咪下那种不致命、看不出来,但巨喵痛的毒手!
“诶唷!不是,等会,阿宁你听我狡辩——娘家兄弟那也是兄弟!”没能躲开、硬是挨了慕文敬一通老拳的少年抱着胳膊竭力辩解,慕修宁闻此怔愣一瞬,随即愈加抡圆了膀子。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啧,去吧去吧。”慕文敬稍显嫌弃地摆了摆手,表情有着一霎的一言难尽——
不知道是不是国公府的风水出了什么问题,他总觉得从某一日起,他那两个宝贝闺女的形象便日渐跑了偏。
老爹:假装严肃。
小公主:干得漂亮!
阿辞:报当年被人拎来拎去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