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瑞和就跟虹淄带着其他一众师侄侄孙等一起到处逛了逛,他们的目的地是葫名山,也就是到时候大比的地点。葫名山山脚处有一处平地,被改造成广场, 即将被用作大比文试的场所。因为葫名山是翟家承办大比的考场部分武试内容也在这座山上,此时上山的路已经被封,当做考场封禁。因此他们只能在山脚下逛一圈。沿途倒是遇到许多别门他派的弟子,来到这里后瑞和的精神一直紧绷着, 只是他的面上丝毫不显,与平时一般稳重沉静。
“看,那就是翟家家主的长子,是天生阴阳眼呢!”身边的荷莲观弟子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开口, 瑞和顺着看过去, 便看到了已经有些陌生的一张脸——翟应麟。
翟应麟身材高大, 长相很是俊美,这辈子瑞和还没跟对方有过交集。他抛开记忆里原身对翟应麟的嫉恨与偏见, 客观地用两个词来形容他对翟应麟的第一印象:天之骄子, 俊美无俦。
天生阴阳眼, 老天爷给饭吃。
“是他。”虹淄说,“他们翟家一脉常出阴阳眼的苗子, 现在的家主就开了一只天眼,没想到他的长子更胜一筹, 有了翟应麟接棒, 翟家能保未来至少百年兴旺。”
好苗子就如同薪火, 让传承经久不息。
瑞和笑了:“是啊,天生阴阳眼的人太少见了。”
虹淄揉揉他的头:“不过咱们荷莲观也不差,哎呀我们虹臻也是个小天才,没有阴阳眼又怎么样?全国那么多天师,难道每一个都有阴阳眼不成?那些没有的难道就不修炼啦?”
瑞和抓开虹臻的手:“六师兄,别揉我的发髻,要乱啦。”
虹淄不听,非要继续揉:“怎么滴?师兄对你这么好连揉一下头都不行,你偏心啊,师傅怎么能揉我不能啊你偏心……”
一行人吵闹嬉笑着往回走。
身后,翟应麟在族人众星捧月之中忽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去,只看到一群身穿道袍的道士走在前方的小道上,他问:“那是哪一家道观的弟子?”
“看衣服好像是越莲观的?”
“不是,应该是荷莲观的,两家的道袍绣的都是莲纹,但荷莲观的道袍是淡青色,越莲观是淡蓝色的。”
这些年,随着国家对道门的统一管理逐渐规范,有些道观为了打造自身品牌形象,扩大影响力,就在道袍上做功夫,在道袍上增加独特设计,以作为本门特色。
“哦。”翟应麟面露骄矜之色,“听说他们观里这次有一个十七岁的弟子也报名大比了?听说是个天才,入门不到两年就已经将本事学得七七八八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不经意间看见路边的草,天边的云,随口评判。这份底气,来自他身为翟家少主的身份,更来自拥有翟家唯一一双天生阴阳眼。别的人再厉害,都不在他眼里。
他身边的同伴忙说:“我看呐肯定是荷莲观放出来的风声,故意要炒作呢!现在的人啊心思都不纯粹了,学网上那些营销的手段又有什么用?有没有真本事,亮一亮不就知道了,现在夸得再多到时候就多丢人。”
这话翟应麟听得满意。这一次道门大比,他也要参加,本来他才是参赛者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和他同岁的竞争对手,哪怕他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也觉得膈应。
“走吧,我们回去。”翟应麟转身就走,忽然手机震动,他打开一看,整个人如同冰雪消融,从高高在上的雪山之巅回到春暖花开的田园,“小蔷?你要来看我?太好了!我派人去接你!”
那边厢瑞和回到自己的房间,也在想翟应麟。从知道他和翟应麟身世颠倒之后,他再看翟应麟的长相就觉得跟陆巧有来两三分相似了。说到陆巧,她这一年多来竟然一直在登寻人启事找他。
那份执着让不知情的人动容,还以为是多么让人同情的母亲和令人赞叹的母爱呢。可瑞和深知内里,陆巧对原身根本毫无感情,这样不惜钱财地登报,根本不符合她的以前的行为逻辑。
她并不重视陆明聪,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锲而不舍地寻找他呢?
再怎么想,获取的消息太少想了也没有进展。瑞和很快进入梦乡,第二天照常早起锻炼身体,然后修炼,完全不慌明天的大比。带队的师兄去外面打探消息,说:“今年的考题还是那几位大天师编的,想来题型变化不大。”
道门大比举办数百年,从民办到官办,早就积攒下来无数历年真题啦,真题集都出了不知道几本,都是历届考生凭着记忆里默出来的,都在私下流传。越大的道观传承越久的家族,参加过的大比就越多,积累的真题自然更多。
“我在景陵观有一好友,正好跟他交换了一本他们观今年刚修录改编的真题集,你们赶紧看一看。”
带队师兄将真题集拿出来,让瑞和与众位弟子一起看。第一关的文试其实并不怎么难的,考的是记忆里与判断力,在记忆里这一项只要花心思去背诵就绝对不难通过,判断力则需要长辈教导指引,劈开僵化思维,或者在实践中形成自己的判断思维。
“看起来跟咱们的差不多。”瑞和翻过一遍,心中有数。“你们看吧。”
“虹臻师叔,你不看吗?”
瑞和笑着摇头:“你们先看吧。”
在文试上,瑞和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武试。武试,比的自然就是真功夫了。道门中,弟子学习经典、科仪、道术、符箓、内丹、武学、风水堪舆,测算卜卦等等,不同门派各有侧重,而道门大比囊括所有内容,不偏向任何一门一派。
对明天的比赛,瑞和有些期待。
忽然,他眼神一凝,看见一个身穿翟家道袍的小童儿正在和观主说话,他假装不经意地出去,喊声“观主”,问:“这位是——”观主按辈分是他的师侄,但真的喊“鹤白师侄”又有些不合适,于是瑞和就跟他其他师兄一样喊对方为观主,以示尊重。
观主鹤白回头,笑了:“这位是翟家的道童,奉翟家主的命来请我和采宁子师叔祖过去午宴。”
瑞和心里一动,笑着问:“这样啊,师傅在屋里休息,需要我去通报吗?”
“行啊。”
听说翟家家主要请客,采宁子第一反应是皱眉,然后说:“不去!”
瑞和疑惑:“师傅为什么不去?那个小童儿说了,来参赛的门派随队的负责人都得到邀请了。”荷莲观中,采宁子和观主就是负责人。
这是一种必要的交际,采宁子性子很好,若是需要他参加的工作,他从来不会拒绝。
“师傅哪里不舒服吗?”他赶紧去摸采宁子的额头。
“没有,没有。”采宁子笑着说,“就是不想去,让你鹤白师侄去就好。”
“那就好。”瑞和放下心,“师傅,那我能跟着观主一起去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听说翟家翟应麟年纪跟我一样大,素来有天才的美名,这一次他也要参加大比,我——”
欲言又止。
采宁子慈爱地笑:“你想看看对手吗?”
瑞和轻轻点头。
少年意气嘛,采宁子能理解,他立刻决定:“那我还是去吧,我带你去。”
“谢谢师傅,师傅你真好!”
瑞·十七岁小徒弟·和,被师傅牵着一同去参加午宴。午宴设在翟家院落群的中心区域,瑞和老实地跟着,眸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翟家的宅邸,到处都在诉说着历史沉淀和世家底蕴。
来到宴会厅,瑞和坐在了采宁子和观主的中间,他看了看四周,眼尖地看到了翟溯天。
翟溯天跟一年多前,他从视频里看到的模样相比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十分年轻,三十出头的模样,事实上翟溯天已经四十一岁了。他还看到了翟溯天身边一位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女性,那女性气质知性典雅,与翟溯天姿势亲密。
“观主,那位女士就是翟家的主母吗?”
鹤白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她是寇家的女儿,名唤蔻丹,道号是丹霞。”
瑞和若有所思:“原来是寇家。”
道门中的天师世家不少,但这些年来领头的就是章杨翟陆寇。
“那为什么网上看不到翟家主母的消息?”连名字都没有。
观主低声说:“其中有些不太好说的缘故,你要是好奇,等回去了我再告诉你。”
“好。”
见瑞和又往那边看一眼,观主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翟溯天带着妻子,一桌一桌地敬酒,寒暄,半个小时后来到瑞和他们桌前。
“采宁子道友,鹤白师兄,好久不见啊,你们过来做客,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道门中,若是不同门派的道士,可互称道友,如果要按照岁数来称呼,则可称师兄或是师弟。
鹤白忙站起来:“溯天师弟太客气了。”又对寇夫人打招呼,“丹霞道友。”采宁子坐着,虚虚应了两句,让瑞和叫人。
“两位道长好,虹臻有礼了。”瑞和含笑行礼,抬头后光明正大地看向翟溯天夫妻。
翟溯天和妻子蔻丹同时愣住了,观主心中那种怪异感又出来了,他笑着说:“这是我们师叔祖的小徒弟,今年十七岁,这次过来也是想见识一番道门大比。”
“这位——”翟溯天看着瑞和的眉眼,眼中惊奇和狐疑复杂地交织着,“是叫虹臻吧?长得真好。”
瑞和羞涩地笑,没有说话。
蔻丹的反应比翟溯天还要大,她直愣愣地看着瑞和,根本回不了神。盯着瑞和看的同时,眼睛盈上水光。
“两位道长,怎么了吗?”瑞和困惑地问,然后靠到采宁子身边,做出受惊的模样。
采宁子不太高兴了,这么杵着是什么意思啊?他将瑞和往身边拉了拉,皱眉问:“两位还有事情吗?没事请便吧,我们要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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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早!
采宁子(很不高兴):你们吓到我徒弟了,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