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时分,明月当空。
靖远侯府的枫院里,大都还着灯。
唐珊斜倚在榻边,一副慵懒之态,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蒋轲站在旁边,不顾唐珊略带幽怨的眼神,任由丫鬟帮着更衣。
“今晚非要过去吗?”唐珊明显有些不大高兴。
“大哥的庆功宴,必须由瑾亭陪着我进宫。”蒋轲耐心地解释道:“原本以我的官职,是没份参加这次御宴的,全是因为大哥的缘故,才有机会一睹圣颜,到时候肯定会遇到成阳公主府的人,我可不想因为她的不快,弄出什么岔子来!”
“哪有二爷说的这么悬乎!”唐珊不以为然,转而又换上温柔的语气,“二奶奶定然不会在那种场合让您为难的。”
蒋轲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认同她的话。
“自从那孩子没了,这几个月来,她都有些不对劲,还是小心点儿好。”蒋轲面无表情地说道。
唐珊没再接话。
原本蒋轲今晚要去邱瑾亭那里,她是没太多想法的。
以邱瑾亭现在的状况,别说拉拢蒋轲了,能不把他惹毛,就算不错了。
她倒乐得在一旁看这个笑话。
刚才之所以摆出幽怨的模样,还是演戏的成分居多。
此刻见蒋轲提到祥哥儿,她即刻识趣地闭了嘴。
唐珊不是没吃过这个苦头,她自认对蒋轲的脾气很是了解,但每每提到祥哥儿的事,蒋轲的喜怒就不那么容易预料了。
丫鬟帮蒋轲更衣完毕,他似乎并未打算马上离去。而是颇为悠闲地坐了下来。
唐珊见状,仍然不接刚才的话茬,而是说起了旁的。
“今日褚先生喜宴,二爷怎么没去?”唐珊随口问道。
“这种场合,总不合适只我自己一人去,到时候带了她,又摆出县主的架子。并上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没的给人家添了晦气。”蒋轲口气淡然,不喜不怒。
这话尽管是在埋怨邱瑾亭,唐珊听着心里却也闷闷的。
纵然邱瑾亭再任性。她也是蒋轲的正房嫡妻。
关起门在侯府里,自己这个平妻还能威风一下,一旦出了门,蒋轲依旧只有邱瑾亭这么一个妻子。
虽说蒋轲平日没少给她承诺。按照他对未来的种种憧憬,里面也从不曾有邱瑾亭的位置。
但唐珊自小跟着徐姨娘长大。所受的教导之中,最关键的一条便是:男人的话,不能信。
蒋轲虽不知道她这些心思,却也看出了她有些失落。
“再者说。我跟褚先生也不熟悉,见都没见过一面,就那样贸然赴宴。总觉得有些无礼了。”蒋轲详细说着。
唐珊这次总算开了口:“果然还是二爷有见识!据说今日不请自来的人,怕是比受邀的还要多一些!”
话音未落。唐珊自觉有些不妥,又接着道:“毕竟大哥和褚先生是认识的,更曾同赴漠北,有这份情在,二爷可不能算贸然赴宴呢。”
蒋轲先是微微一怔,接着面色缓和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顺德楼那边的情况?”
唐珊松了口气,如实道:“听屋里丫鬟提起,说是去送贺礼的小厮说的。”
蒋轲点了点了点头,他的确派过人去送礼。
忽然之间,蒋轲不明缘由地开始有一点烦躁。
唐珊体贴入微,立刻有所察觉,随即不再多言。
蒋轲却仍是有些不耐烦,索性起身离开,直接往邱瑾亭屋里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唐珊倒并不担心。
她太熟悉蒋轲的性子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更何况此时他去的可是邱瑾亭那里,与她相比,唐珊实在是很有自信。
唐珊本也累了,蒋轲刚一走,她就匆匆沐浴就寝了。
而邱瑾亭那边,同样没过片刻,就熄了灯。
枫院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此时的靖远侯府大门前,却是稍稍热闹了一些。
6清容和蒋轩的马车回来,门前的小厮们纷纷上前,牵马的牵马,摆凳的摆凳,忙得不亦乐乎。
有丫鬟上前打帘,蒋轩连忙帮6清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斗篷,方才先一步跳下马车,复又转身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了她下来。
进了大门,6清容本想着要走回榆院,蒋轩却执意不肯。
“天色晚了,你本就容易着凉,刚才在马车上,眼看着你脸色就一阵红一阵白的,切不能再吹风了!”蒋轩非常坚持。
6清容心中腹诽着,那还不都是因为他……
正想着要不要任性一回,非走回去不可,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亥初时分已过,这风中的凉意让她瞬间一哆嗦,直接跟着蒋轩,登上那辆青绸小车,回了榆院。
二人先后沐浴更衣,顿时都清爽不少。
蒋轩站在外间,看着沉香木罗汉床上,四方小桌的桌面上堆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之前的香炉和小灯,还多了一尊茶壶和好几本书……蒋轩嘴角浮出一抹笑容。
这罗汉床,如今已经变成了6清容看书的地方。
自打他从漠北回来,便再也没有睡过这里。
想起这些天,他每晚都能抱着6清容入睡,嘴角的笑意便未曾褪去。
但也只是抱着而已,并无其他。
为了这个,刚才他沐浴之时,还特意用的凉水,想着一会儿入睡时,兴许能容易些。
果不其然,估计是晚上的宴席太过喧闹,或是他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躺下没多久,蒋轩就先睡着了。
倒是6清容窝在他怀里,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感受着耳边那平稳的心跳,过了许久才入眠。
第二天一早。
蒋轩照例去书房写字,回来后和6清容一起用饭。
早饭过后,6清容对请太医给蒋轩诊治的事,仍然念念不忘,直接出言提醒。
蒋轩尽管无奈,还是依了她。
想起墨南跟着曹妈妈去了山东,蒋轩正要喊来砚北去请太医,砚北却已经自己跑了来。
原来是景王府派人过来,请蒋轩和6清容过府一叙。
6清容只得作罢,这请太医一事,只好回来再说。
二人连忙更衣,去了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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