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呼啸，窗内气氛沉闷。
白兰率九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
那么，就是说，步闻不想配合。
他不想看摆出不在乎态度的步闻，草率做出影响一生的回答。步闻岁数太小了，小到不知轻重缓急。
“看着我。”
“我希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兰率九双手按上膝盖，身子朝步闻的方向俯了俯，用具有压迫力的姿势，盯着步闻，肃声道出心中想法。
步闻不想跟过分严肃的人说话，那类人不合他的胃口。
他们总是紧张兮兮的，的确有很多事值得紧张，但，一直那么紧张，对身体和心情都不好，而且还会影响别人，影响到气氛。
况且现在这事不是紧张一下态度变得严肃就能解决的。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乖乖配合，是吗？”
白兰率九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步闻。无言的沉默里，他已经说完了他要说的。
步闻一摊手，嘴角勾起主角特有的微笑弧度。他转动椅子，望了眼窗外，作望天状，而后转回去回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看似打发时间的思考动作给白兰率九带来了莫大的心理压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压力。白兰率九发现，自己以前从未发现，步闻还有这样的一面。
步闻的笃定神态，到底认命后的感叹还是决定要去干某些事的觉悟？
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常人遇到这种事，不早该手足无措，慌张到脑袋一片空白吗？即使白兰率狗告诉过他，步闻不是普通人，他也不认为步闻能免得了俗。有些事，是个人就会怕，无关普通或非凡。
这又不是拍电影。
多少口里狠话喊得震天响、杀人无数的死刑犯，临刑前人软的跟烂泥一样？尿屎流一裤！威风全无。
然而步闻接下来的镇定发言不断挑战着白兰率九对他和对人类的固有看法。
步闻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窗外湛蓝透彻的天空说话。
“我从来没想去抱怨别人，抱怨命运，我也不觉得这是该痛恨的事。”
“蹲到某个位置拉屎，恰好失控的马桶喷出的水溅了一屁股，这事说白了就这么简单。”
“除了感叹下不幸外，你说的抱怨啊什么的，都只是矫情而已。”
说完，步闻转过头，见白兰率九仍然是刚才那副定定看着自己的样子，脸上的微笑变成出声的大笑，他终究没忍住。
步闻有点奇怪，班主任那是什么表情？他为什么会楞在那？难道是被王霸之气震慑到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那种气质？
高层叙事者又给自己加设定了？不直接给弄帅点，净整这些虚的。
察觉到自己忽然开始吐槽的步闻，连忙收了收心。现在不是吐槽的好时间，气氛严肃着呢。
步闻心态很放松，本就只有那么一丢丢的紧张情绪，没能在他身上待多久，就被他的乐天本性和自知之明驱逐的一干二净。
你要知道自己是世界的主角，你也会变得浪一点。
“没什么事，我走了。”步闻笑完，起身打算离开，白兰率九叫住了他。
“我还没说完。”
他觉得有点可惜，步闻不是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类人，能轻松说出那种比喻的人，即使原本只是个普通人，也绝不会平凡一生。
要知道他才16。
这他想错了。
步闻顿住，他还以为没有谈判环节，笑完就能走了呢。看来还有周旋余地。
他坐回去，仍是翘着二郎腿的样子。这姿势坐起来舒服。
白兰率九道：“他们让我来，是想让我跟你谈谈条件。”
“他们没打算把你往死路上逼。”
他还真怕步闻起身撒丫子跑了，还好，步闻似乎有意谈会。
说辞效果不明显，那么，直接提出条件说不定会打动步闻。为提出条件铺路的说辞不起效，不等于条件不会动人心。
“五亿，购买你的基因和魔法回路，记者离开，你的人生不会被影响。”
“加入褓籽家族，记者离开，你大富大贵，扬名立万。”
“不接受。”
白兰率九顿了顿，道：“活体实验材料，社会性死亡，你的痕迹会被抹去，过去和未来都不会有你的名字留下。”
他说着对任何人来说都非常残酷的事情。
“这就是他们开出的条件？”
虽是发问，但步闻一脸了然。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班里少了近三分之二人，会产生什么样的蝴蝶效应？步闻想过这个问题，答案是不知道。现在从条件来看，褓籽家主对他的了解度没什么变化，蝴蝶的翅膀没扇到他脸上去。
——古魔开拓者弟子、第一法拥有者、拥有一个能修复身体的魔法回路，就这三样，没什么变化。
“估计，他最希望我选第二个，加入褓籽家族。”稍微有点走神的步闻，把思绪拐了回来，他也想认真点，但目前为止，班主任对他说的都是他能想象到的，有些褓籽孝八还提过。
要是褓籽家主是个gay，其中一个条件是肛一炮，那他才会提起心思投入注意力，仔细思考py到底合不合适。
话说回来，既然是谈判，那么总得有点双方互动吧，现在这样直接把条件扔出来，到底算是单方面通牒还是谈判？步闻提出他的这一问题。
来之前，白兰率九特地问过，步闻本人到底有没有选择权，白兰率狗遗憾的告诉他，完全没有。
没什么值得隐瞒的，白兰率九掐灭了步闻的谈判念头，如实告诉他，除了这三样，没得选。
得到否定回答的步闻，不意外。
现在是人家的优势回合，为什么要谈判？
“一个只盯着目的地的人。”得出结论的步闻，不再多想。谈判还没开始就已经破裂，步闻其实是想和褓籽家主谈判的，原则上来说，他们无仇无怨，要是褓籽家主好好说话，事情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正常“请求”和获得“帮助”的路，褓籽家主不想走。
“真是自寻死路啊...跟主角作对，图什么呢？”
“难道还想装我的逼打我的脸？”
想到这里，步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让我加入褓籽家族吗？仔细一想，条件一是二的劣化版，都决定卖身了，肯定会选二，这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这样利益的确是最大的，但那相当于要认做我爹。”
“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这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步闻心底升起一点明悟，而后他瞧了眼脑袋旁的骤然亮起的电灯泡。他看不到代表灵感爆发的电灯泡，他只是看向了那个位置，上面那行话只是水字数和为了行文效果。
“他故意不选交朋友那条路，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当我爹。”
“看来，他对我的性格有一定了解。果然不愧是一家之主，算计的不错。”
机智的步闻，自认为摸清了褓籽家主的心理。他乐意把别人想的恶俗，别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步闻认定这就是真相。
“原来是想让我当儿子。”
真相什么的本就不重要，那帮无良记者和自媒体就是这么想的。
重要的是态度和知道真相后要做什么。
只要“真相”称心如意就可以了，过分追求真实完全没必要，步闻不会去钻这个牛角尖。
他又一次笑了，出声的那种。
白兰率九不明所以，为什么知道没有谈判机会的步闻还在笑？
他，做出决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