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颖不安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放学后都没有发现那个女生前来找自己麻烦,他才舒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出了教室。
下午的语文课上,语文老师出了一个题目:两个字是一个意思,把两个字倒过来又是一个意思。题才出完,尹马暮雨章羽和柳永就举起了手。老师一一点了他们,尹马回答了一对“十五”和“五十”,暮雨回答了一对“蜂蜜”和“蜜蜂”,章羽回答了“上海”和“海上”。到了柳永这里,他一口气回了好几对:“牙刷”和“刷牙”,“开展”和“展开”,“罪犯”和“犯罪”,“楼上”和“上楼”,“肉牛”和“牛肉”,“万一”和“一万”,“到达”和“达到”……
上了这么久的课,让楚少颖觉得,这课堂其实就是学习好的和老师的天堂,其余人,都是观众,要靠边站。在每个以班级为单位的团体中,总有那么些相似的人和“势力”。二年级的文涛郑旭,三年级的章羽穆羊和尹马,他们多么相像啊。
从上三年级开始,文涛就从这个学校里消失了,而郑旭在三年级二班里仍旧出类拔萃,名声已经飞到了三年级各个班。
新近,学校要招一批鼓号队预备成员,听了这个,柳永踊跃报了名,成功地被选为预备成员。柳永跑过来让楚少颖也来参加,楚少颖想自己五音不全,完全不懂音乐,去了也是滥竽充数,便拒绝了。
那个时候,我们觉得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怎么花也花不完。
星期六上午,上完半天课后,下午不上课,楚少颖和几个同学拿上乒乓拍和乒乓球就去打乒乓去了,打了一会儿,一个乒乓球经不起楚少颖的一个扣球,裂开了一条口子。刘朕皇去买了五个质量好一点儿的乒乓球,一群人便开心地继续打乒乓。
楚少颖的球技渐渐增长了,由开始的球都不会发,变成了现在的扣球,虽然只有偶尔能扣上一个,但在这一群人中,已经是小有名气了。
他拿的是竖拍,和拿笔一样,他拿得很紧,蹭得自己的手指很痛。经过自己一些琢磨后,他渐渐有了自己的一套打法,长球只要高一点,他就扣,短球他就提。
有一些同学喜欢捣角,专门往乒乓案子边上打。楚少颖对付这类人有他自己的招数,他站在案头的中间位置,用最快的速度接过倒角后,迅速站直了身体,站到中间位置,判断他要倒哪个角。如果他还是倒这个角,自己便再次往这边接,然后站到中间位置。如果对方要倒另外一个角,他便用最快的速度接别人另一边的倒角。就这样,不管别人怎么倒角,他都游刃有余。
他们就这么开心地打着,打了很久很久,都不觉得饿,仿佛打乒乓能止饿似的。过了一忽儿,夏荷买了两个冰棍,一看到楚少颖,他便给楚少颖了一个。楚少颖理所当然地接了过来,尝了个干干净净。
就这么打了很久,太阳升到了校园楼房顶上,阳光很快照到了乒乓案上,热兮兮的,照得皮肤发烫。
一群人便出了校园,骑上自行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夏荷叫楚少颖陪自己去了农贸市场,他们来到一个卖玩具的地方。夏荷拿了一个玩具赛车,问摊主:“赛车要多少钱?”
“四驱的二十五,二驱的二十。”摊主说的时候,看向了夏荷,在凭他的穿着判断他的家庭条件,以判断是否要给他介绍更贵的,从夏荷朴素的衣着来看,他的家庭条件一般,便问,“你要哪一个?”
“我要二驱的。”夏荷交了钱,拿着赛车走了,再买了四节南孚电池,二人便在一片空地看赛车奔跑,玩得好不乐呵。看着对方有这么好的一个玩具,自己也多么想有这样一个玩具啊,但他只能想,像一把玩具枪一样,可遇而不可求。楚少颖很想自己能挣钱买一个玩具,但他给自己家干活,爸妈从来没有给他过一分钱的工资,而自己家地里一年到头都有活干,爸妈是不会同意自己去别人家地里干活的。
回到家后,楚少颖惊奇地发现,妈妈不知何时回到了家里,她手里拿着一袋方便面,看到楚少颖过来,她把方便面给了楚少颖。
楚少颖放在嘴里嚼了嚼,这味道颇有余味,那股淡淡的香味在唇齿间流窜。楚少颖慢慢吃完了方便面,看了看一脸有点儿黝黑的母亲。
“这就是母爱的味道么?”楚少颖突然哭了起来,眼眶里满是泪水,他这样问了自己一句。
时间,像天上的白云,随着风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忽忽一瞥间,楚少颖就挨到了四年级,他所在的班级换到了圆环状建筑物的最下面一层。而班门口的门牌,也由原来的三年级一班变成了四年级一班,长了一岁,再看到那些低年级的同学,仿佛自己老了一岁,是老前辈了。
听白小琪说,罗隐仁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来上学了。听白小琪说他伤得很重,楚少楚真想看看这个家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希望他也能像白小琪一样,不要被这意外事故击垮。
楚少颖这些天都在寻找罗隐仁的踪迹,听人说他留级了,现在在三年级二班。这天中午放学后,楚少颖在三年级楼下的操场上等着。看着零星学弟学妹们下楼,许久,楚少颖才从罗隐仁的背影中认出了他。楚少颖向他招了招手,当罗隐仁转身看他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双比之前更为混浊的目光。
“楚少颖?”罗隐仁受的伤果然比白小琪要重,白小琪受的伤还能从她的面部看出往日的痕迹,而罗隐仁已经面目全非,面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好皮肤。
“你……”楚少颖隐约看见他除了面部灼伤外,身上的皮肤也被灼伤,比起他往日的飞扬跋扈,楚少颖没来由地伤心了一阵,但他知道自己这样只会让罗隐仁也感到难受,以为自己是在可怜他。当下,楚少颖笑了笑,一把抱住罗隐仁的脖子,“罗兄,咱们去……”楚少颖本想说咱们吃饭去,可一想到自己兜里只有一元钱,没有请人家吃饭的本钱,便改口道:“咱们玩去吧。”
“不去了吧?”罗隐仁极度混浊的目光深邃如夜空,一把拿开了楚少颖的手,“你别同情我,我不需要。”
“没有,我只是真的把你当好朋友而已。”楚少颖眼里满是高兴,看不出丝毫的同情怜悯。
“还好。”罗隐仁努了努嘴,单手拍了拍楚少颖的左肩,“幸亏你没有跟我一起去火炮厂工作,不然……”
楚少颖想想都后怕,如果自己也变成了这样子,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见人呢,自己肯定没他们这么豁达,肯定伤心得要命:“这些都是……”楚少颖想不出后文,顿了顿,捞出了《道德经》里的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来回答他。
“唉,算了。”罗隐仁叹了口气,“本来我是同情你的,但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连同情你的资本都没有了。你知道我们三年级的数学老师叫什么名字吗?”
“嗯?”楚少颖摸了摸腮,他怎么会提出这么个事儿来,其中有什么玄机呢,便惊讶地问,“什么?”
“刘菀然!”
“刘菀然?”
“听到这个名字,你可曾想起了什么?”罗隐仁苦口婆心地开导他。
楚少颖想了想,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想起,你告诉我这个有什么意图呢。”
罗隐仁咬了咬嘴唇,面上闪过一丝畏惧的神色,几滴汗水浸满了额头,嘴唇咬了又咬,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刘菀然一共有四个兄妹。四兄妹中,大哥刘官然是省里的大官……”
楚少颖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罗隐仁要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完全不懂唉。”
“朽木!”罗隐仁无可奈何,狠狠地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相,“你的王二叔不是正常死亡,他是得罪……”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楚少颖觉得他说的越来越离奇,自己完全听不懂,“你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
“我不想变成第二个王有文!你自己领悟吧。”说着,罗隐仁迅速跑开了,展眼便消失不见了。
自己好心好意地来见一个朋友,却这样被人甩了,楚少颖或多或少有点儿失望,一个人发了一会儿呆,看着校园里没有多少人了,他才怀着沉重的心出了校园。看了看四周,孤单像一滴浓墨,慢慢晕开,散开得无限远。
下午的思想品德课上,楚少颖忘了带书。但他不好意思向同桌佟小蝶说一声“把你的书借我看一下”,一个人傻傻地呆坐着。手肘轻轻被碰了一下,楚少颖抬起了头,发现佟小蝶一脸善意的笑容,她把书放在桌子中间,要和楚少颖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