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安静,但凡有一点声响,在这不大的空间里,都能很清楚的听清。
蒋文森的话,一刻不留的印在乐昭的心上。
她注视蒋文森的双眸,在他的话后,蒙上一层白雾。
一向如百宝箱般无坚不摧的蒋文森,一旦有了一点软肋,便让乐昭心生不忍。
就好像,他那一点点的不堪,在乐昭的心上,无限放大。
带起的情绪,也随之一起沉进深处。
你看,这个多彩的世界中,不一定在什么样的角落,就弥漫悲伤。
你看,再完美的人,也会有难以言喻的过往。
蒋文森虽跌下神坛,可他在律师界,也一直被侍奉为信仰般的存在。
可又有几个崇拜蒋文森的人知道,这样优秀的人,竟是孤儿呢?
在乐昭心中,蒋文森就像一个复杂的多面体。
不了解蒋文森时,乐昭可以一意孤行做出理性判决。
可,一旦接触了一点,一旦在了解蒋文森的路上越走越远,乐昭便会发现他的很多面。
工作时,他是自信的城南怪律师。
私底下,他是偏爱吃肉的腻歪怪。
蒋文森在乐昭面前呈现了太多的自己,一时间,乐昭竟分不清,当初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律师,究竟是他的哪一面?
“十几年?蒋文森,你就没想过找你的家人吗?”
乐昭难以想象蒋文森是如何度过那些日子。
从他的话里,乐昭不难听出,蒋文森在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孤儿院。
是生下就遗弃?
还是有了记忆后才把他扔下?
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蒋文森的孤僻,不与人靠近的个性,就是在孤儿院形成的。
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难免心里会有抵触,更何况当时他还是一个孩子。
蒋文森并非生下就被遗弃,他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他的脑袋里,到现在都还有印象。
只是时间太久,再加上没有照片,所以那些脸,在蒋文森的脑袋里,已经越来越模糊。
“找?”蒋文森摇摇头,“就算我有心,也是无力。”
如果可以,蒋文森当然想找到他的家人,更何况以他现在实力,就算自己做不到,身边的纪铭和姜黎也能帮他找到。
乐昭不解:“为什么这么说?以你现在的能力,你完全能做到。”
“因为——”蒋文森悠悠开口:“他们已经离开这里,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蒋文森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在他仅有的印象里,他的父亲就是律师,所以子承父业,蒋文森从读书起,一心想要考的大学,就是S大法律学院。
那是全国,所有律师的最高学府。
最终蒋文森也不负众望,考上S大少年班,风光无限。
只可惜,他最最荣耀的时刻,缺少了分享的人。
父母因为意外离世的事,一直是蒋文森心底不可磨灭的伤疤。
话说到此,不用蒋文森过多解释,乐昭也能懂其中的含义。
哪里有什么很远的地方——
两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彼此。
在浓烈的目光注视下,有许多个瞬间,乐昭都把蒋文森的故事带入到自己的身上。
了解一个人,是最可怕的事情。
原本犹豫不决的心,这下,更加拿不定主意。
不过是闲聊的功夫,天边原本高高挂起的太阳,便越陈越低。
无尽伸长的暗黄色暖阳中,乐昭看着光影下的蒋文森。
她的手不听使唤的轻抚他的头发。
以前,小的时候,每当乐昭感觉到害怕不安或者难过时,她的父亲就会这样抚摸她的头发。
一下,一下。
温柔的触碰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有用。
只需一点点时间,她的心就会回到安宁。
蒋文森哪怕松垮着身体也会比乐昭高出一截。
乐昭稍稍撑住脚,才能刚好触碰到蒋文森的头顶。
小心翼翼的温柔就像无数只蚂蚁,在蒋文森的心上撕咬蔓延开。
不过片刻,他便沉浸在这份温柔中。
而蒋文森看向乐昭的眼眸,也在沉浸中,变了味道。
从十年前初见乐昭的那天起,蒋文森就把这个如带刺玫瑰般的姑娘记在了心上。
那时候他就告诉自己,将来有一天,这个女孩儿长大了,一定会比现在还会毒辣。
一旦与她有了关联的人,沦陷深渊,便是迟早的事。
现如今,十年已过,而蒋文森竟成了他预言中的那类人。
“蒋文森,都过去了,那些事都过不去了。”
乐昭第一次在蒋文森的眼中看到那么浓烈的悲伤。
尤其在蒋文森提到他的父母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时。
那股悲伤几乎就要从眼睛里蔓延出去。
于是乐昭触碰蒋文森的头发时,尽显小心。
生怕哪个不注意,加重他的伤感。
蒋文森没有排斥乐昭的触碰。
在一下一下的温柔过后,他出人意料地问道:“乐昭,我可以抱抱你吗?”
男人的话就像天方夜谭般传进乐昭的耳朵里。
她听到了什么?
蒋文森竟在向她索要拥抱!
要知道,蒋文森可是一个一旦靠近异性就会耳朵红的人。
更别说是亲密接触了。
有几次,乐昭不得不与他的亲密接触,她都能肉眼可见的看到蒋文森耳朵上飞狂跳跃的心跳节拍。
这就像对某种东西过敏。
接触一点,尚且就能要了命,更何况是这样亲密接触。
“蒋文森,你疯了,你忘记你耳朵的事!”
乐昭拒绝的回答,仿佛被蒋文森屏蔽掉。
他只是执着的问道:“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男人沉闷的声音重重击打在乐昭的心上。
她看着蒋文森半含忧伤的脸,于是拒绝的话就这样哽咽在嘴边。
乐昭该如何拒绝这样的蒋文森呢?
她问过自己无数次。
可都得不到答案。
乐昭沉了一口气,最终妥协。
“蒋文森,只给你抱一下哦。”
话音未尽,男人不断放大的脸和淡淡的体香便侵袭着乐昭的感官。
在一阵热风中,男人的下巴刚好抵在乐昭的颈间。
他鼻腔呼出的温热气体,痒痒的倾泻在她的皮肤上。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