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妖窟内。
沈缘垂手而立,静静注视着地上的女妖:“即使我敢听,你敢说?就不怕中坛元帅杀了你?”
闻言,女妖那张貌若天仙的娇脸上,竟是突兀的出现了一丝冷笑:“我那义兄曾经剔去肉骨,幸好有应供出手相救,以荷菱莲藕重塑神躯,他欠灵山一份人情。”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他为什么要逼我散去修为重修一次,而不是直接杀了我?因为这个债,需要我来还。”
沈缘收回视线,脸色看不出喜怒。
女妖像是看明白了什么,赶忙道:“反正我是必然会死的,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你别想抽魂拷问出宝地的下落!”
江云韶越听越不对劲,哪怕平日里再顺着沈缘,此刻也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别这样,我们是神仙。”
抽魂炼魄,干扰轮回,绝对是仙家大忌!
沈缘瞥了两女一眼,他其实不是在想这个事情。
很明显,金鼻白毛老鼠精犯下了某个错误,牵扯到了天庭和灵山,所以才招来八部正神的围剿。
自己若是参与进去,势必会惹来一身骚。
按照沈缘曾经的性格,明哲保身才是正道,拿了这座妖气冲霄的宝地走人。
这地方有三千万缕妖气,已经是顶级宝地中的佼佼者,若是再精心培育一下,勉强也能用用。
但是,他总归有些不甘心。
这方天地早已被各大势力分割完毕,哪有便宜可捡,不去抢不去争,岂不是一辈子屈于人下,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念及此处,沈缘垂眸看向女妖:“带路。”
“好!”
女妖眼底掠过报复成功的快感,转身化作一道长虹消失在山脉深处。
江云韶还想阻拦,却见沈缘也消失在身前,只留下一道淡漠的话语:“不要跟过来,这次我是认真的。”
她下意识迈步朝前方追去,却见两柄白骨长剑骤然落下,带着森寒杀机,死死封住了洞府的门口。
……
妖山深处。
就在外面厮杀的水深火热的时候,这里却是坐落着一座小木屋。
两道身影从天际落下,静静立在木屋门口。
一阵靡靡之音回荡,伴随着娇喘,让整座木屋陷入旖旎之中。
沈缘下意识蹙紧眉头。
女妖却是笑了笑:“你是不是以为我犯下了什么滔天罪孽?其实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掳错了一个凡人而已。”
她缓缓伸手,掌心中的青花宝烛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浓郁佛光!
“一个能引得佛宝异像的人,居然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说出去谁又会信呢。”
女妖呢喃道:“我觉得,或许根本没有掳错,只是不该这么早罢了。”
闻言,沈缘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异,他早就猜到了几分。
他的平静让白鼠精略有些不满,在她的想象中,沈缘至少也会流露出些许好奇才对。
一个能引动佛宝的凡人,又能惹来漫天仙神,甚至连哪吒也要亲自过来看一眼,难道对方就不想知道这人的身份?
念及此处,女妖轻轻推开了木门。
映入视线的是一张红帐大床,被褥上躺着好几道赤条条的身躯。
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便是从她们口中发出来的。
在床铺的中间,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盘膝而坐,他双眸紧闭,薄唇微抿。
无论旁边的女子如何用指尖摩挲他的身躯,青年就宛如那磐石一般,岿然不动。
“是不是很有趣?”
女妖嘴角多出一抹媚笑:“进了我洞府中的人,能忍住不看我的,他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如果上仙也是个凡人,我倒想给你也建一座木屋。”
沈缘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缓缓走到床帐前。
青年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明显是有许久没有进过水米了。
“我说了,他只要肯破了元阳之身,我就给他饭吃。”
女妖饶有趣味的看过去:“算算时间,应该有九日了吧?”
沈缘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很明显,这青年已经到了濒死之境。
像是感应到了有人接近,青年努力的睁开眼,抬起头,用那朦胧的视线看去。
他盯着沈缘的脸庞,然后又看着对方的眼睛,像是陷入回忆,许久后突然笑了,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听说人要死的时候,都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我想多记起来一点,能让我看看你吗?”
沈缘沉默片刻,将手掌搭在青年的头顶,像是在安抚幼童那样,轻轻摩挲了两下。
动作间,他从高大男子又变回了俊秀的青年。
沈缘很喜欢当年的小乞儿,可惜没能救下对方,如今看着这青年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不免有几分善意。
更重要的一点是,从看到这青年的那一瞬间开始,变化之法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在对方的头顶,那只金蝉早已看了过来。
“看着眼熟,就是想不太起来了。”青年苦笑一声,头颅突然垂了下去,断掉了最后一口气。
女妖伸出手,散去了那几条由幻象凝聚的身躯:“你们认识?可别想找我报仇啊,他本来就应该死在这里的,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沈缘略微垂眸,看了眼青年手中莫名多出的蝉蜕。
他果断转身朝木屋外走去。
沈缘只是觉得小乞儿当初临死的时候,脸上的惶恐太过可怜,所以才略有几分怜惜。
但不代表他对那只金蝉有什么好感。
就在这时,木屋中突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嘒嘒声。
女妖脸色骤变,像是想起什么,慌不择路的转身撤出了木屋。
沈缘同样朝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木门突然闭合起来。
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
“施主请留步。”
在那红帐大床上,悄然间多出了一道身影。
他噙着温和笑意,手执无畏印。
袈裟之上有洁白佛光涌现,瞬间便充斥了整座木屋。
那枚蝉蜕缓缓飘起来。
和尚将其捻在指尖,朝着沈缘笑道:“施主的东西忘记拿了。”
“……”
沈缘深吸一口气,嗓音中多了几分寒意:“你这是,赖上我了?”
闻言,和尚摇摇头:“施主与贫僧算是半个师徒,又谈何赖上。”
沈缘眼皮跳了跳,突然想起了之前抄诗的事情。
当时那欠揍的小乞儿说……
大哥哥也算是我的半个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