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雨虽然是天雨轩的主人,家里好几代都是做的盐生意,但对于他家盐湖有什么问题,却是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我爷爷那代出过事,也是家里闹鬼什么的,跟盐湖有什么关系?”
沈天雨问陈通。
陈通笑了笑,问,“你天雨轩晒盐,是不是有一个方子?”
沈天雨点头,“没错,雨轩盐的晾晒的确是有一条严格的方法。”
“那你有没有试过,将盐湖的水直接捞起来晒干,而不是按照方子来?”
沈天雨愣了愣,疑惑,“什么?”
“你雨轩盐晾晒的方子里,有一样最重要的,就是要过水再晒吧?”陈通问。
沈天雨惊讶地看着陈通,“前辈……怎么知道?”
“什么过水晾晒啊?”展昭问。
沈天雨想了想,告诉众人,“是这样的,我天雨轩的盐,和一般的盐湖盐并不一样,不是直接用盐湖的水来晾晒,而是先到盐湖边的浅滩去挖盐块。盐湖的浅滩四周围有一圈白色的石滩,挖出来的盐都是大块大块的乳白色晶石,将这些晶石溶于水,再铺在白石滩上晾晒,晒出来的就是雨轩盐。”
“所以呢?重点是什么?”赵普不太理解为什么在说晒盐。
“我可能知道……”沈茂突然举手。
众人都看着他,沈天雨也不解地看着儿子。
“我以前,试过直接把盐湖水放在窗台上晾……”沈茂搔搔头,“盐湖水晾干之后,盐是透明的。”
“盐巴是透明的么?”小四子问小良子,“不是白色的么?”
小良子搔搔头,“是白的啊……”
“但是把那些透明的盐融到水里,再晒干……”沈茂一拍手,“就是白色的盐巴。”
沈天雨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问,“你几岁的时候研究的这些个?”
沈茂伸手指了指小良子,那意思——跟他差不多大的时候。
“难怪盐遁之术,只能用雨轩盐了……”展昭和白玉堂同时开口。
赵普也点头,“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沈天雨还不明白,又去看儿子。
沈茂更费解了,就捧着茶杯,觉得开封府的茶挺好喝的。
“沈公子。”
这时,包大人开口,问沈茂,“你沈府,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么?”
沈茂想了想,“有哦,老管家、还有小时候照顾我的婆婆……一起玩儿的丫鬟和小厮。”
沈天雨无奈扶额,儿子养得太开朗也就是这点不好……
“这么说,天雨轩闹鬼也解释得通了吧?”展昭问。
其他人都点头。
沈天雨皱眉,问,“诸位觉得,是我天雨轩内部的人搞的鬼?”
太师端着杯子点点头,“沈掌门,你天雨轩的确有鬼,是内鬼。”
“能想到是谁么?”赵普问沈天雨和沈茂。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开始挠头。
“老管家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婆婆也回家领外孙了。”
“翠儿?”
“已经嫁人了。”
“那几个小厮呢?”
“也都离开了,好久没见了。”
经过沈氏父子的一番研究,众人发现知道这件事的都是极“平凡”的普通人,似乎谁都不会也不具备做这些事的能力。
众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试试从孔月那儿下手。
陈通先去屋里看看梅不声,沈氏父子也被安排去后院休息。
包大人刚想和展昭商量一下,是提审孔月,还是让展昭白玉堂私下去问。
还没来得及开口,外边王朝马汉就跑进来了。
“大人,开封府外大量江湖人聚集。”
包大人不解,“聚集?”
展昭起身,“我去看看。”
白玉堂也要跟出去看,不过展昭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去就好,先看看情况。
白玉堂回头看看天尊,天尊点点头,五爷还是跟着展昭出去了。
展昭出了院子就问他,“你跟出来没问题么?一会儿那帮江湖人又找茬说你天山派帮着官府。”
白玉堂摇头,“没啊,我天山派帮着魔宫。”
展昭让他逗乐了,正聊,身后霖夜火也跑上来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看他,那意思——你也要插一脚啊?
霖夜火拍拍胸脯,“我在开封买房子了!从此以后我火凤堂在中原武林也拥有姓名啦!”
三人走到门口,身后赵普也跑来了。
三人无语地看他——你也来?
赵普一摊手——也没人拦着大爷啊!
赵普身后,好奇的公孙也拉着小四子和小良子的手跑来了……确切地说,公孙先生是被俩小孩儿拉出来的。
紫影和赭影刚才已经到门口看过情况了,回来跟众人说,“主要是三月斋的人,摘月老祖带来的。”
“摘月?”霖夜火惊讶,“老头儿来中原啦?这是来讨孔月?”
展昭对摘月不是太熟悉,不过见白玉堂和赵普都同时皱了皱眉,再加上摘月的名气,先不管孔月怎么个情况吧,但这老头肯定是不好对付。
“摘月老祖名声那么响,忠的奸的?”展昭问。
“关键不是他忠的奸的。”赵普低声说,“摘月老祖擅幻术,内力深厚,开封府位于皇城闹市,他们一帮一伙的到门口闹,肯定会有很多百姓围观。”
“他还能伤害无辜不成?”展昭不满,“不想活了?”
“摘月武功不太好控制,一不小心真可能伤到无辜百姓。”白玉堂也觉得不妥,“知道他为什么叫摘月么?”
展昭摇摇头。
“摘月能通过幻术和内力来影响一个人,那人中招了也感觉不出来,但是等到晚上睡着时,就会浑浑噩噩起来,爬到高的地方,觉得自己能摘下月亮,结果通常是从高处坠落摔死。”
展昭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久没混江湖了,“我竟然一点都没听说过……”
“不奇怪,摘月很低调,而且甚少出现在中原武林”火凤补充了一句,“和尚跟我说过,他不敢来中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白玉堂也问,“我师父没跟我讲过细节。”
霖夜火张了张嘴,叹气,“和尚也没讲细节。”
公孙见几人讨论开了,就问,“一半江湖人围着衙门不都是很闹腾么?怎么都没有声音?”
展昭也觉得好似是很安静。
“管他这些个,先出去看看。”说完,展昭就出门了。
白玉堂和霖夜火还有赵普都跟出去。
公孙正犹豫要不要带小四子出去看,小四子忽然仰起脸叫他,“爹爹。”
“嗯?”公孙蹲下看他。
小良子本来都跑到门口了,听到小四子说话,就停下来回头看。
小四子拉着公孙的手说,“爹爹我刚刚看到一个画面。”
公孙捧着儿子脸,问,“吓人么?”
小四子点点头。
“告诉爹爹?还是进去问问妖王?”
小四子想了想,“爹爹,刚才白白说摘月亮掉下来什么的……”
公孙点头。
小良子也跑了回来。
“我看到好多人爬到山上,然后伸手像是要够一个什么东西似的,结果全都掉下山崖了。”小四子回忆了一下,“好多人呢,都跟失心疯了似的。”
“那些人都摔死了么?”萧良问。
小四子摇摇头,“不知道呢,就看到个画面……”
边说,小四子边歪着个头似乎想心思。
公孙揉了揉他脑袋,“慢慢想,不想也没关系的,爹爹替你想。”
小四子点点头,跟着公孙出门。
开封府大门外,情况远远没有公孙想的那么火星四射,相反的,双方感觉很和睦。
展昭在台阶下,一位白须的老者,正在跟他交谈。老者身后的确带了不少江湖人,不过都很规矩地站在不远处等着,也没拿兵刃。
公孙拍了拍赵普——怎么样了?
赵普一耸肩。
小良子好奇,问霖夜火,“火鸡,那个就是摘月老祖么?”
霖夜火点点头。
公孙和小良子都听了听下边的交谈,摘月挺和气一老头儿,正跟展昭打听孔月的情况。
言谈间,摘月正跟展昭解释,说孔月的确是不知轻重,但他三月斋很久没过问江湖事了,这次真是送徒弟来考试。
“听着不像是奸的啊。”小良子小声跟霖夜火讨论,“老头比一般江湖人和气多了,一点儿不横。”
霖夜火蹲在一旁,托着下巴寻思。他跟摘月之前只有过一面之缘,比起孔月整天在眼前晃又喜欢胡说八道,摘月低调多了。不过火凤可记得他师父交代过他的事情——摘月情况比较特殊,遇到了不要得罪他但也不要相信他,保持警惕。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摘月老祖吸引了,倒是白玉堂,往后退了两步。
五爷低头,就见开封府衙门前高高的门槛前边,小四子站着,正盯着台阶下的摘月发着呆。
五爷退到他身旁,伸手,摸了摸他脑袋。
小四子抬起头,看白玉堂。
……
开封府院子里,包大人听着影卫们的禀报,有些担心外边的情况。
就在这时,妖王突然问公孙某,“小四子今年多大了?过六岁了么?”
“快七岁了。”殷候回答。
“哦……”银妖王点了点头,“那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殷候和天尊都问。
“差不多要到最难受的阶段了。”妖王略无奈地说,“小银狐,要长大可不容易。”
……
门外,小四子看了白玉堂一会儿,眨眨眼。
五爷索性伸手把他抱起来,问,“怎么了?”
小四子小声将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跟白玉堂讲了一下。
五爷点点头,“跟下边那个老头有关系?”
前边,赵普听到一大一小交谈,就想回头看,但公孙拽了他一下。
赵普看看公孙,公孙对他摇摇头,示意先别回头,让他俩交流去。
小良子也想回头,不过霖夜火按着他脑袋让他朝前看。
小四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跟白玉堂说,“我看到那个爷爷在远处的一座山上,看着那些人跳下去哦。”
白玉堂点了点头,这倒是也不奇怪,那些人的确很像中了摘月的幻术,可能是摘月控制那些人跳下山崖。
“但是哦。”小四子皱皱眉头,接着说,“那个爷爷看起来好年轻。”
“所以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白玉堂有些惊讶。
“不知道呢。”小四子摇摇头。
前边听着的赵普和公孙也对视了一眼。
小四子有些烦恼地伸手拍了拍脑门,“分不清楚喔,感觉不像真的。”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小四子,“所以……你现在分不清楚看到的是过去还是未来、真的还是幻象,是不是这个意思?”
小四子点点头,噘嘴表示郁闷。
五爷抬头看了看前边,这会儿,公孙和赵普都摸着下巴烦恼状——这么回事情啊。
小良子要回头去安慰他家槿儿,不过霖夜火按着他脑袋让他别闹。
展昭这边跟摘月老祖交流的同时,已经知道了上边发生了什么……因为鲛鲛已经告诉他了。
展昭突然问摘月,“前辈……”
“嗯?”摘月微笑等展昭说话。
展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当年大开杀戒的理由是什么呢?”
摘月突然怔愣,盯着展昭看,眼中满是惊诧,刚才的淡定已经不见了。
“你……你从何得知?”
展昭本意也就试他一下,没想到这位老前辈还挺实诚。
展昭就有些疑惑,索性直接问,“前辈……这次来开封的本意真的就是门下参试这么简单?”
“呃……”摘月有些语塞,面露为难。略思考了一阵,他凑过来一些,压低声音在展昭耳边说,“其实……”
……
“小四子会出现混乱的情况?”天尊和殷候听了妖王说的之后,都皱眉。
“这是很正常的。”妖王解释道,“以前他小什么都不懂,看到景象不是太频繁,而且他自己想的事情也少。可是随着他长大,可能触发看到景象的情况会更频繁。但是他又不够成熟,很多东西他是分辨不清楚的!比如说他看到他爹摔了一跤的画面,会觉得是未来要发生的,但也有可能是过去发生过的,或者是他自己做梦时候经历的梦境,但是他自己并不记得。”
殷候想了想,“哦”了一声,“就好像这次,他说看到公孙先生掉猪圈里了,小猪还喊公孙爹爹……可实际情况是他爹掉金猪堆里了。金猪虽然不会叫爹,但金猪是公孙给他买的,里边的确是有联系!”
“哎呀……”天尊有些担忧,“那岂不是很困扰?孩子胆子也不大,别吓着了。”
“这是小银狐长大的必经阶段。”银妖王道,“所以说,做大人的,这个时候不能让他觉得大家很依靠他的能力,这样他越是在意,就越容易会发生错误,你们也不想小四子苦恼吧?”
天尊和殷候还没来得及给反应,一旁包大人和太师已经嚯嚯摇头——当然不想的!
“另外,预知是一柄双刃剑,有时候可能是一种提示,有时候也可能是一种误导,没有分辨能力的话,是很有可能会造成危险的。”说完,妖王板起脸,“这样也会给小四子造成不必要的负担甚至伤害!”
天尊和殷候都不住点头——这个问题要注意啊。
……
门外,白玉堂将小四子还给了公孙。
公孙抱着儿子有些幽怨地瞧了瞧赵普——以后不准乱用儿子!万一混乱了怎么办?!
九王爷也越想越觉得危险。
就在这时,霖夜火突然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好像有点不对!”
白玉堂等往台阶下望去,人群也有一点骚动。
只见正跟展昭说话的摘月老祖,忽然往后一仰。
“前辈?”
展昭也吓了一跳,只见摘月忽然仰脸栽倒,面色灰白双目发直。
“不好!”
公孙在台阶上看的真切,赶紧把小四子往赵普手里一塞,冲下台阶。
三月斋的弟子们也都围了上来。
展昭皱着眉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僵直不动的摘月老祖。
公孙伸手探了探摘月的鼻息,仰起脸对展昭摇摇头。
摘月已然气绝身亡,这老头儿也不知道是内劲散了还是中毒了,脸色异常的难看,双眼直挺挺望着天空,死相显得十分诡异。
“展昭!”
这时,三月斋弟子集体炸了锅,“你害死我们师祖!”
台阶上,小良子扶额,“哎呀……又来了!”
小四子也忧心忡忡地问赵普,“猫猫又要被冤枉了么?”
九王爷觉得有点儿脑仁疼,“啧……那老头鲜灵活跳地来,跟展昭聊了几句突然就死了……不太好办啊。”
果然,三月斋弟子群情激奋,说什么的都有,有指责开封府偏袒茅山派的,也有说展昭使手段害死摘月的。
霖夜火跑下来,先去把还蹲在尸体边的公孙拉起来,省得混乱中被误伤。
白玉堂走到展昭身旁,看了看他脸色。
展昭这会儿不生气也没什么表情,就站那儿看着地上摘月的尸体出神。
开封府外人群越聚越多,这时,刚从围场过来的欧阳少征带着皇城军人马到了。
火麒麟这一天忙到现在饭都没吃,好容易跑回来一看怎么又那么多人,就有点上火。
皇城军开始疏散人群维持秩序。
白玉堂问终于是抬起头的展昭,“摘月死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展昭点点头,声说,“他说他自己死有余辜,但他三月斋弟子是无辜的,让我救他门下性命。”
“摘月知道自己会死的意思么?”霖夜火问。
“起先好像并不知道,我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好像突然知道了。”
“你跟他说小四子看到的画面?”白玉堂问。
展昭点头,边问公孙,“先生,能判别出死因么?”
“不太确定。”公孙摇头,“要检查一下,不过……中毒的可能性很大。”
“摘月这么大个高手,谁能毒死他?”霖夜火觉得不可思议。“他那个内力不是闹着玩的。”
“哇!”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声。
展昭等人回头一看,只见地上摘月的尸体,忽然就开始燃烧。
欧阳少征骑着马就站在尸体旁边,尸体突然着火把疯丫头吓了一跳,长嘶一声前蹄离地站了起来,欧阳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赶忙拽住缰绳拉着疯丫头往一旁退开两步。
霖夜火一无风掌扫过去想把火熄灭,可奇怪的是,摘月的尸体就像是内部着火一样,根本灭不掉。
皇城军拿了水桶泼水,但火依然在烧,转眼的功夫,摘月老祖的尸体被烧成了灰烬。
三月斋的弟子可能受了太大的刺激,集体下跪痛哭,围观百姓也惊慌失措,场面再一次混乱了起来。
展昭直抓头——要疯!
公孙也跺脚——没法验尸了!
白玉堂看看霖夜火——你善用火,这怎么搞出来的?
霖夜火也是皱着眉头想不明白——邪了门了。
就在一团乱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这是茅山秘术!”
“没错!茅山秘术里的冥火焚魔之术!”
……
“哇!听着好厉害!”小良子问听说摘月死了出来看情况的陈通,“老爷子,你会那招么?”
陈通看着台阶下被烧成了一滩灰的摘月,愣了良久,挠头,“冥……冥什么意儿?听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