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白,你闹够了没有?”江武兴将长剑别在身后,吼道:“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死,就死远点儿,不要连累了我们一家三口!”
“江武兴,这一掌之辱,我许慕白不会善罢甘休,你闪开!”许慕白瞪着一双亮闪闪的眸子,在那张黑黢黢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大刀开道,一刀劈落倒下的木柱,无数焦炭般的碎木屑蹿上了天,带着嗤嗤燃烧的红sè火星,四散飞落坠地,如烟花绽放,遍及了方圆一丈。快如闪电,许慕白的大刀裹着烈焰的温度,再次向着吴雨燕杀来。
“疯子啊疯子……”江武兴嘟囔了一句,手腕一抖,踏上两步,挥剑在许慕白的头顶掠过,拨开了他满是灰尘的乱髻……
火势压了半边天,一簇明艳的火舌蹿上了吴雨燕腰后的衣角。
“呀!”吴雨燕低头惊呼,急急用手扑打了几下,熄灭了那些可怕的火苗。被吴雨燕惊动,墨儿从梦中醒来,他转了转两只清亮的眸子,却什么也看不见,在被子里面低低地唤了一声:“娘——”
“没事的,墨儿,你继续睡。”轻声细语,吴雨燕拍了拍被子中那个扭动的小身躯。
战火比那些烈焰更盛,在江武兴和许慕白的四周蔓延。
蓦地,江武兴将剑顶在了刀锋之上,那剑口顺着刀锋,一字划下,发出了一串刺耳的锐鸣。他用长剑一推,镗开了许慕白的大刀,两人同时向后跃开一步。下盘不稳,许慕白踉跄坐地。
“哐当!”,又是一根粗如老树的木柱横斜下来,紧接着,那木柱上撑着的一方天顶“轰”地一声,卷着被燃得脆如枯枝的横梁突然倒塌。
“雨燕,快带墨儿走!”眼见情势危急,江武兴回头大吼。
“不行,许公子要一起走。”吴雨燕纵跃过来,伸出一只手,想搀扶地上的许慕白,“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鲁莽。”
许慕白冷冷瞪了吴雨燕一眼,没有接受吴雨燕的道歉。他握紧拳头,向地上砸去,恨自己武功不济,到了哪里都只有吃亏挨打的份儿。
江武兴看着火势如洪流般湍急,已然刻不容缓,而妻子又非要把这头倔驴子带走,一团憋在心里的火燃得比眼前的火更烈。
“轰隆——”
只在又一处顶瓦轰然倒塌的刹那,江武兴出手极快地,如电闪流星,用剑柄戳点了那个坐在地上愣神的男人身后三处穴道,定住了许慕白的身形。
那只坚硬如铁的拳头还没落地,便已跟着身边的人腾空飞起。许慕白身子僵硬,如大石般地被人托了起来。下一刻,他又似一张纸片般,在火焰蒸腾出的热气中,双足悬空地飘过重重烈焰的海洋。
被娘抱着在空中飞掠,墨儿黑sè的小眼睛透过被子的空隙,看到了下方那些燃烧中的熊熊烈焰。小人儿怕得心口一撞,“哇”地一声,自顾大哭。
被子覆盖了墨儿的哭声,同时那哭声又被附近接二连三的轰响倒塌声所湮灭,细如蚊蚁。然而,吴雨燕这个做娘的可是听得真切,如此情势还哪里顾得上孩子哭,她不知道是该去安慰,还是干脆揍上两巴掌。当然,以她的个xing,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哭什么!哭丧啊!”吴雨燕边骂边打,她心情烦躁,不仅是被这哭声所恼,更多的是她看到了后院的火势——那里,二哥不知道逃出来没有……
脚下汹涌如白浪般的火,是吴雨燕从未见过的,巨大的恐惧感就像是一个黑洞,将她卷了进去。她的手指抠进了被子,不自觉间掐到了墨儿柔软肥嫩的大腿,墨儿哭得更盛了,这次是因为疼……
“武兴,二哥和杨乐天还在后院……”这句话,吴雨燕刚才已和丈夫说过一遍。侧过头,依旧见丈夫携着许慕白的臂弯,紧锁着眉,神情专注地护送着他们母子,向着庄外掠去。显然,她这句话还是没有引起丈夫的关注。
二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当吴雨燕落到庄外的一棵枣树下时,她的足跟却没有落下。雨燕踮着脚,双目担忧地盯着庄内熊熊燃烧的大火……
那里,已然是一片红sè的海洋。烈焰通天,宛如无数支红sè的蜡烛,在黑暗的穹幕下,点燃了通往冥府的路。
在那条路上,衣袂卷着腾起的热浪在身后猎猎作响,杨乐天凌空踏上几步,追赶着前面那个带着罗刹面具的人。
“站住!”
一声霹雳般的怒吼,响彻在被大火映得通红的夜空。前面的人仍没有停顿的意思,甚至不惜身上沾到火焰,在燃烧中的回廊、亭榭中穿梭跳跃,极力躲避着身后的追逐之人。
玄魂剑从背上跃起,目标明确地向着吴yin天刺来。正如猫抓老鼠一样,无论老鼠的动作再怎样灵活,猫儿的爪子总能见缝插针地伸向老鼠的喉咙。
嘿嘿一笑,面具下透出了一阵yin霾之气,那阵气息扑灭了他肩头上的一簇火焰。
“该死!”吴yin天咒骂着,在跃过一个燃烧中的廊凳后,又手忙脚乱地扑打起沾上火苗的衣摆。便在此时,从烈焰中钻出一道白芒,快如箭矢,疾向吴yin天的后心而至。
“玄魂剑!”身子一缩,吴yin天躲在了回廊的大柱之后,剑峰擦着大柱而过,啃掉了一寸余深的木头。
四处浓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吴yin天抬手揉了揉眼角,立刻有黑sè的热泪从眼眶里溢将出来,沙痛得他嘶哑咧嘴。不过,若非吴yin天凭借着障眼的浓烟和混乱的地形,恐怕早已被杨乐天生擒活捉。
“你若是再不出来,就等着变成一只烤猪!”杨乐天站在屋脊上一声呼喝,清冷地笑了几声。
“咳咳……咳咳,咳咳……”
喉头一连串的耸动,吴yin天头晕脑胀,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知若在此地多停留一刻,同样会被这浓烟所毙。但是,玄魂剑已然封住了他所有的出路,他只要稍一冒头,便有枭首之灾。
“杨乐天,咳咳,这次我是好心……咳,在救你们!”吴yin天发动真气将这句话从烈焰中推了出去。
在救我们?杨乐天皱了皱眉,突然伸臂,将那游曳中的玄魂剑收回了掌心。
“嘶——”
在烈火中穿梭的玄魂剑,已然如刚煮熟的鸡蛋一样烫手。杨乐天痛得吸了一口凉气,掌心内的油皮迅速鼓起了红楞。
重新将剑握了握,杨乐天站在屋顶上向着脚下的那片火海,大吼一声:“吴yin天,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话音未落,吴yin天便迫不及待地从火丛中飞掠出来。衣袂在烈焰的上空拂动,还带着几簇燃烧中的火焰,他刚一在屋脊上站定,便在杨乐天面前扑打起裤脚上的火苗,满头的青丝劈落在肩头。那里,还有几处刚被火燎开的洞,露出了被灼烧得通红的皮肉,宛若一朵朵新绽的小花。
“呵,火是你放的,这叫自食恶果。”杨乐天看着被烈焰烤得焦头烂额的吴yin天,持剑嘲笑着。
“咳咳,对,是我放的火。”直起身,吴yin天抚了抚面上的罗刹面具,尽管刚才的浓烟已经把他呛得快要窒息,他还是不舍得摘下面具来呼吸口新鲜空气。
这张面具维护了他仅存的尊严,即使面前的人见过他的脸,他也不想把那张满是瘢痕的脸暴露在光天化ri之下,那张脸是他的耻辱。
杨乐天挑眉:“为什么要放火,可又是柳飞扬所指使的?”
“一半一半,其实放火是我的主意。不过,我是在救人,让雨燕一家三口免于伤筋动骨。而柳飞扬可是吩咐我,给你兄弟的妹妹一家挂点儿彩头。”吴yin天狠戾地摩着犬牙,用一对变幻着的眸子看向杨乐天。
“哦,看来我还真要谢谢你啊。不过,你似乎忘了……吴雨燕也是你的妹妹,这里,也是你的家。吴yin天,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畜生!”杨乐天突然握紧了剑,用剑尖点向脚下的熊熊烈火,痛心棘手地质问:“无名山庄,一草一木皆有你成长的记忆,你怎么忍心将其付之一炬呢?”
“放屁!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我从不属于这里!”别过头去,吴yin天看着那烈火的颜sè,眸中业已有了血一样的光,一字一字地从嘴里迸出:“我只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吴铭从没把我当儿子!”
“畜生,你和那个柳飞扬一样,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爹,竟然生在福中不知福!”怒叱一声,杨乐天也很想爆发,他没有爹,也没有娘。虽然没有这份疼爱,但他经常回味着自己十岁之前,父母对他如丝的关爱。
“哈哈哈,你爹娘被杀了,你当然不会明白。那种谨小慎微地,活在别人的眼sè下过ri子的生活,是多么难捱……”吴yin天痛苦地闭了下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木头燃烧的焦味。
他的童年是这样,他的少年也是这样,利用杨乐天摆脱吴铭后,在柳飞扬的手下还是这样,靠洞悉别人眼中的喜怒哀乐,艰难地熬ri子……他本来就是条毒蛇,偏被猎人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竹篓里,连吐出红信都会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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