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白光一闪,利刃掠空,擦过一人咽喉要道。那人又向前赶了几步,扑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眼看是不活了。
“快走,这附近大内高手多得杀不尽!”夜里欢飞扑到江武兴面前,抬手搭上他的肩头,“放下王爷!”
江武兴冷眼瞥向那名刚刚死于利刃下的大内高手,不屑地道:“大内高手也不过尔尔,我们带王爷一起走。”
夜里欢张手一拦,皱眉:“不行,大批的高手正赶来天牢这边,我们带着王爷是个拖累,你我想走就难了。”
“你这个直xìng子,就是不会变通,既然人家夜教主都说了,你就把人给我留下。”吴yīn天从门内踱了出来,当然,他在夜里欢的眼里,仍是鬼面。
“又是你?”夜里欢心里一突。
面具下的嘴张狂地笑了起来,反问:“不是我,会是谁?”
夜里欢不去瞥那张令人骇目的面具,猛然间向江武兴左肩击了一掌,把王爷从他背上打落下来,扯起江武兴的衣袖,拉上他的臂膀平地拔起。
“夜里欢,你做什么?”江武兴用力去抓肩头那只手掌,显然不愿被人牵扯。刚才受了兄弟一击,实在大出意料,结果还这么被人狼狈地提到了半空。
“你闭嘴,该做什么我心里清楚。”夜里欢另一只抓住了江武兴的手腕。
“我要返回去救寻王爷!”江武兴双臂一较,与夜里欢在空中纠缠起来。
吴yīn天仰起头,看着这对魔教兄弟起了内讧,不由得发出一句感慨:“原来兄弟情义,也不过如此。”他拍了拍手,回身把王爷丢到原来的囚室中,又拾起地上的钥匙挂回了牢头的腰间,轻轻带上了金刚铁门,一转身,便消失在朝辉之中。
旭rì升起,空中的那对兄弟在迎击了大批高手的围攻后,亦是挂了彩头。夜里欢肩头挨了一剑,江武兴的大腿上也被捅出了个窟窿。
一路狼狈逃命,刚寻了间废弃的荒宅,江武兴便向他的好兄弟发起火来,“夜里欢,你刚才为何阻止我把王爷救出来!”
夜里欢坐在一张破败的椅子上,扯下衣袖,兀自包扎着自己肩头的伤,头也不抬地回道:“救人,也要先保全自己。你腿上的伤,走路都困难,何以救人?”
江武兴扶着柱子,痴狂一笑:“我的伤不要紧,死不了就行,而你和杨乐天,去无名山庄请我出手,不就是为了救那个王爷么?”
“对,但是时移世异。”夜里欢叼起布尾,用牙齿和一只手把布条的末端系了个死结,起身道:“那个带着罗刹面具的人,我和他交过一次手,武功不在我之下,若然他和那群大内高手内外夹击,我们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渺茫,更别说要王爷活命。”
江武兴理屈词穷,默然垂下头去。夜里欢走过来,又将剩余的半截衣袖撕扯成布条,蹲下身,为江武兴包扎伤口。江武兴也因刚才失血过多,而变得全身无力,倚着柱子颓然滑坐在地上,任由夜里欢一番摆弄。
提起那张罗刹面具,一张yīn森恐怖的脸,便浮现在江武兴的眼前,而他却在用眼力渐渐将那张满是疤痕的脸还原,就这样,那些疤痕在他眼中一道一道地被除掉了,复现出一张光滑如玉、细如绢帛的脸。
原来那个人也曾是这样俊逸的,可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对,是眼睛,那双鬼厉的眼睛!——忽然之间,那yīn狠的眸子猛地一缩,整张脸即刻变得扭曲、丑陋。
江武兴倏地抬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时,他才感到腿上那钻心的疼痛,原来是夜里欢正用力绷紧布带。
江武兴有些茫然,淡淡地问:“你知道,那个带着罗刹面具的人是谁么?”
夜里欢忙完手下的动作,还未及回答,江武兴又道:“这个人,其实你我一早便已熟识。”
“谁?”夜里欢只说了一个字,却带出了一阵肃杀之气。
江武兴张合着双唇,清晰地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吴yīn天。
“吴yīn天?”夜里欢骤然一惊,“竟然是他!难怪寻誉当rì拾获之物会是吴家金镖,原来我们的吴家三公子还尚在人间!”
“没想到吧,那个扮猪吃虎的卑鄙小人,居然还活着……”
扮猪吃虎,相比吴铭那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这次吴yīn天遇到的可是一头更凶狠毒辣的大老虎,想吃,也不是那么容易吃得到的。
一滴和着血的汗液滚落在金光闪闪的面具之上,立刻在面具的鼻弓处淌过一道污痕。吴yīn天赶忙用袖口小心地拭去。这张金sè面具本该是一尘不染的,怎么能容许沾上一点点的污渍呢,何况还是这么卑贱的血。
玉座上的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这次他好心,没有多加怪罪,只让吴yīn天把金面乖乖地收好。
看着玉座下乞求的目光,柳飞扬明白鬼面的意思,rì子又到了,若再不赐予解药,那蛊毒又要折磨鬼面一番,顾念他这次没把王爷看丢,就发发善心,让他少受点儿苦吧。想到这里,柳飞扬二指轻弹,一粒小小的金丹如出弓的箭似地shè了出去。在那弹丸距离对面的墙仅有一寸之遥的时候,却倏然停在半空,眨眼间,吴yīn天手中多了一枚金丹。
“谢主上赐药。”吴yīn天俯首叩地。
“哈哈哈,我教你的功夫,果然都学会了。”柳飞扬踱下玉座,走到吴yīn天的身前,笑声突敛,扬手板起吴yīn天的下巴,眯起漂亮的丹凤眼,“幸亏你没有偷懒,否则有你的好受的。”他指上用力,拇指上修长的指甲嵌入了肉里,吴yīn天疼得“嘶”了一声,即在下一刻,又被那指甲勾掉一小块皮肉下来。
“还傻愣着,还不动手!”柳飞扬拉下那张妖jīng似的脸。
吴yīn天顾不得颏上的痛,慌忙从怀中掏出那把饮了无数次鲜血的匕首。那把匕首,闪着嗜血的光,仿佛要把他的血一点点的榨干。他的眼睛被那异光所刺,有些不知所措,奈何每次握着这把匕首,手腕都会不停地颤抖。
“怎么了,是不是要主上帮你啊?我若帮你的话,可是要从头顶割到脖子的。”柳飞扬勾起邪恶的嘴角,摊开一只手掌伸了过来。那白皙修长的五指在吴yīn天眼里看来就是一只魔爪,一只要把拉向地狱的魔爪。
“不!”吴yīn天从心底喊了一声,颤声道:“不劳烦主上动手,鬼面自己来便可。”他狠绝利落地下刀,血珠立时从狰狞的脸上飞弹出去,竟然在刹那间落上了柳飞扬的玉颊。
柳飞扬忍无可忍,回手重重地掴在吴yīn天刚刚割出的新伤上,怒骂:“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砰——”吴yīn天被这一掌打飞出去,整个人撞上了身后坚硬的墙壁。然而,骨骼散架的重击、脸上皮开肉绽的痛,此刻都比不上他内心的惶恐。吴yīn天连忙重新规矩跪好,等待主上下一个雷霆之怒。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吴yīn天也不敢抬头,忽闻柳飞扬冷声问:“刚才那颗金丹呢?”
“金丹?”吴yīn天紧了紧手心,心下恐慌:金丹还在,每次都是自割一刀后,才有资格吃的。主上现在……这是要收回么?然而,他不敢忤逆,乖乖地将手掌摊开,双手奉上。
柳飞扬轻巧地捏起那一枚小小的药丸,端详了一下,之后手指一松。金丹在地上弹了几弹,滚到了自己靴边,他毫不留情地扬起足尖,踩上了药丸。眼见靴底来回地压撵,吴yīn天的心仿佛也随着枚药丸爆开,被无情的踩踏、蹂躏,最终化为硅粉。
柳飞扬抬开靴子,轻蔑一笑,“吃吧,主上赏赐给你的。”
吴yīn天看着湮没在地上的一小撮金光闪烁的粉末,目光只定了一刻,便匍匐在地,伸出舌头去舔舐那些珍贵的药粉。
“对,就是这样,像只狗一样的吃。”柳飞扬蹲下身,看着鬼面驯服的样子很是得意。他揉搓着鬼面顶心软滑的头发,坏笑着:“乖,吃好了,一会儿主上再教你些西域功夫。”
吴yīn天一边舔一边道:“谢主上,谢主上。”
“哈哈,哈哈哈……”柳飞扬在鬼面头上一拍,起身行出了密室。
药粉、尘土、鲜血一起混在嘴里,腥甜咸涩。吴yīn天坐在yīn冷cháo湿的密室里,静静等待着蛊毒的发作。因为刚才的药粉并不足量,有一些被那双紫金织锦的薄靴带走了,唯一庆幸的是,这次多少得到一些粉末,即便是蛊毒发作了也不至于那么痛苦。
望着紧闭的石门,吴yīn天缓缓从怀中取出两张面具。一张是青面獠牙,一张是金光熠熠,究竟是那张才是真实的自己?还是两张面具都和真实无关,根本都是虚伪。
他用力一掷,两张面具同时摔在地上。那张金sè的面具完好无损,在明灭的火烛下泛着金光;而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却从旧的裂缝中崩开,“啪啦”一边一半,各自在地上打着转。
看到裂开的面具,吴yīn天突然大笑起来——永远抹不去的疤痕,残败的人生,就像这张碎了的面具,修补不好了。然而,他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活在黑暗之中……
吴yīn天拾起那张金sè的面具,摩挲着那道高挺的鼻梁,金光灿灿,熠熠生辉,那是万人之上的地位,武林盟主,是他一生追求的巅峰。
“好美的面具!”吴yīn天望着面具的眼神渐渐迷离……他这三年来,每每戴上这张面具时,都只为做别人的替身,尽管如此,当他戴上了它,用剑锋指着低头求饶的人时,还是感受到了那至高无上的地位,霸气凛然,不可一视。
侵入骨髓的寒意渐渐袭来,逐步蔓延到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吴yīn天下定决心,既然要扮猪吃虎,那么这猪就要扮得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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