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三个字狠狠砸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杨烨。那目光中，带着探究，带着不可思议，带着难以言说。
杨烨端着茶杯的手顿住，表情有些不自然：“柳仙师……这是何意？”
“杨先生以为，我为何意？”云洛不答反问，笑意不明。
“我……”杨烨苍白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用举起的茶杯半掩面，强作镇定道，“仙师的意思，我等小民如何参透？”
云洛调整了个姿势，眉梢上挑：“杨先生当真是不知道？那敢问阿月姑娘是谁放走的呢？”
嚯——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瞠目结舌。
柳师叔这分明意有所指，难不成，阿月姑娘是杨烨亲手放离的？
可是，柳师叔和程师兄早就许诺过，一定竭尽全力救治阿月姑娘，杨烨此时将她放走，演一出自己被打晕的苦肉计，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个逻辑，不太对啊！
“我，我不明白柳仙师的意思。”杨烨急促地喘息着，妄图狡辩什么，“阿月被妖邪入体，本非常人之力，我如何能拦得住她？况且，我放走阿月，于我，于阿月，于洛水镇居民，有何益处？”
一连串的发问砸下来，几乎将大家心中的疑问都说了出来。云洛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急不恼。
“师尊？”夜溟幽上前一步，弯腰凑到云洛耳边轻声问。
云洛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得到了许可，夜溟幽掌心凝聚灵力，竟凭空取出了一沓信件。
那是……
储物空间！
众人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储物空间通常以灵戒指形式存在，但其物稀少，其价昂贵，于修士言，已是可遇不可求，更遑论寻常人家。
市面上流通的灵戒，多是修真界的大能，在晋升元婴境界时以自身之力凝结而成。
但灵戒来之不易，鲜少有人出让甚至售卖。
至于夜溟幽手里的那个灵戒，无可厚非，绝对是出于他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柳师叔之手。
灵戒乃贴身之物，柳师叔怎会轻易转赠他人？
可瞧柳师叔那波澜不惊的神色，分明早有所知。
这么看来，真的是柳师叔默许的？
柳师叔莫不是，也被什么邪祟近身了吧？
还未深想，夜溟幽已将手中的信件一封封地展示给众人，最后交到程昱夏手上。
程昱夏狐疑地接过信件，仔细查看着，越往下看，脸色越黑，几乎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
“杨先生。”程昱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目光如炬，似要将杨烨放在火上炙烤，“我问你，这信件上写的，可是真的？”
杨烨盯着那封信的边角，一时半会儿只字不语。
程昱夏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截，眼底是浓重的失望与嫌恶。
还没来到洛水镇之前，他一路上都有听说杨烨的美誉。
他是个难得的大善人，学识丰富，温文尔雅，明德守礼……
几乎所有美好的词汇都集于一身，终于见面时，他也觉得，世人所言不虚，杨烨确实是这么一个端方雅正的正人君子。
可现在……
呵呵！
程昱夏掩不住心底的苦涩。
一切，与他所想皆背道而驰。
“程小仙师，我……”杨烨伸手往前探了探，最终又囿于内心，将不安的情绪死死地压了下去。
“勾结官府，杀人灭口，甚至，甚至对阿月姑娘怀有不轨之心！联合元泽，将阿月姑娘生生逼疯！如今，又为了掩盖罪行，放走神智丧失的阿月姑娘。”
一字字，一句句，掷地有声。
程昱夏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水雾，下唇瓣轻微颤抖着，方才还步步紧逼的口吻急转直下，只余自脚底直涌而上的颓然与失望：“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轰——”
杨烨脑袋嗡嗡作响，站立不稳，跌回座上。宛若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整个人透露着灰败之气。
这……
其余的修士们面面相觑，还没弄清楚这事情的发展方向。
怎么在短短的一刻钟内，事件几经反转，让人应接不暇。
“程昱夏。”一直没说话的云洛在此刻站了出来，“此事与你无关。”
言下之意，不必多加苛责自己。
可程昱夏显然陷入了自我思维的怪圈，只觉得是他识人不清，才会导致后面接续有人伤亡。
“柳师叔。”程昱夏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弟子不能明辨善恶，致民伤亡，是为大过错，还请柳师叔责罚。”
云洛无声地摇摇头。
这实诚孩子！
都说了跟他没关系，还第一个冒出来顶包。
“起来。”
程昱夏没有回话，但纹丝不动的身躯代表了他坚决的态度。
云洛无奈，只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到程昱夏面前，以手相扶。
但程昱夏显然是存了拒绝的态度，云洛用了些灵力才让这倒霉孩子站起身。
“你失责之事，与我不相干，待回到苍穹山派，你自向掌门师兄禀报。”
“弟子遵命。”程昱夏低着脑袋，眼眶里的泪珠打转着，险些要落了下来。
怪不得，下山前掌门岳桦一而再再而三嘱咐自己，让她多指点指点程昱夏，以这孩子纯良的性格，若不是自小在苍穹山派长大，估计早都不知道被人骗了几百回。
走过程昱夏身边时，云洛别有用心地说了几句：“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耳。知错能改，便知教训。”
闻言，程昱夏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强行收了回去，正色道：“谢柳师叔教诲，弟子记住了。”
“嗯。”云洛看向程昱夏的眼神里写满了欣慰。
一直默默注视这一切的夜溟幽，内心深处竟酸涩得不是滋味。
明明，柳清歌明明是自己的师尊，为什么，她却要对程昱夏那么好？
好到……
让他都嫉妒。
“现在，回归正题，敢问杨先生，可有合理的辩解？”
云洛在正厅中央缓缓踱着步子，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了杨烨心上。
室内的情形，极其严峻。
杨烨无力地阖上双眸，淡淡道：“杨某，无可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