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扑朔,从数百丈的空中摇摇晃晃的飘落下来,将在已经完全崩塌成废墟的石堆上,原本狭窄的山径小道,已然不见踪影,两边的山壁皆是坍圮,乱石将路彻底堵死了。()
突然间,一只手从乱石堆中伸出来,显得格外突兀,随即气劲喷,将掩埋的乱石震飞,露出泰煞的身影。
他浑身气劲勃,将黏着在身上的灰尘尽皆震落,跟着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海族之王,果非凡俗之辈,这等必死局面下都能被他争到一线生机。硬生生撞出一条活路。”
最后那一下对决,堪称神来之笔,柯塞顿运使缩骨功后,明明已经来不及回复身形,但他选择直接化出妖体,那么人形躯体是什么模样,也就无所谓了。
以当时的状况,柯塞顿哪怕催使《擎海妖龙诀》,也会因为受限功体的伤势,导致根本挥不出威力,正面对决绝非泰煞的对手,但他化出妖体,不说占据了体型的优势,霸下之躯本就神力无匹,论气力在千万妖族中也能排进前十,硬是以力量开道,正面抗下泰煞的极招,突破逃离。
“不过,中了我的极招‘魔骨毁日’,纵然是霸下的妖体也要遭到重创,现在的他就算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也差不多只剩下逃跑的力气了,只要后面还有像样的埋伏,他便插翅也难逃。”
话虽如此,为以防万一,泰煞仍决定转身追上。
……
柯塞顿疾步而逃,他的束冠已然碎裂,散开的长杂乱无章,面无血色,捂着胸口踉跄而逃,一滴滴血液落入土中,虽然明知这会给敌人留下了追踪痕迹,但他已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于他这样的强者而言,竟然沦落无法控制伤口的流血,受到的伤势之重可想而知。
“本王决不能在此倒下,那么多险峻的难关都闯过来了,还有章麝等人的赴死诱敌,若是失陷敌手,岂不愧对他们的牺牲。”
刚离开山径小道,柯塞顿忽见一道身影迎面而来,心中紧张,因为是敌人早早的安排在此,心中大喊天亡我也,却又不甘束手待毙,暗中蓄起劲力,就要做奋死一搏。
忽见来人在他面前下跪:“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赎罪。”
定睛一看,不是章麝又是谁。
只是他亦同样负了内伤,浑身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柯塞顿关心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倘若蓝娜将军在此,有九重高手保护,接下来的逃亡之路当增添几分希望。
然而,章麝苦涩道:“我们选择冰湖亦中了人族的埋伏,埋伏者皆是一群年轻小辈,人数不过五六人,修为都在六重,但个个淑质英才,拥有越阶之能。”
“就算如此,他们挡得住别人,还能挡住蓝娜将军吗?”
柯塞顿却是不信,再能越阶,六重能一口气越阶挑战九重吗?这跨度也忒大了,再天才的人物也绝难做到,或许凭借天时地利能在一定程度上占到优势,但正面对决绝无可能匹敌,而且蓝娜将军可不是欺世盗名之辈,而是有真材实料的人物,她的术法之能在海族中亦是数一数二的。
“除了这些年轻的人族修士外,还有成千上万的阴鬼和骷髅助阵,其中不乏九阶的存在,一对一或许非是敌手,可数名联手硬是将蓝娜将军拖住,令她脱身不得,而蓝娜将军担心王这边亦中埋伏,所以命我先行突围,来此地迎接大王,并让我告诉大王,千万不可返身回援,若有机会便尽快离开,唯有王活着,他们的努力才有意义。”
章麝一边说着,一边上来替柯塞顿渡气疗伤,心中暗自震惊王受到的伤势之重,倘若换成自己,只怕早就毙命。
“本王就算想救援他们,亦是有心无力。”
柯塞顿苦笑一声,心中明白,自己再次中了算计。
表面上看,两边都有埋伏,似乎不管挑那条路走都是相同的结果,实则不然。
冰湖这边的埋伏以数量取胜,能够越阶挑战的人族修士压根不会被他放在眼里,便是那些九阶的鬼物,想拖住他亦是难上加难,至少他若是化出妖体横冲直撞,不仅能够轻易冲出生天,而且也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势。
山道这边的埋伏以质量取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泰煞一人坐镇,便令他毫无转圜的办法,只能正面交锋,实是最危险的处境。
“待回去后,本王一定召集所有海族子民,选出最有智慧之人,不论修为,提拔至高位,帮本王出谋划策。此番交锋,非是武力之败,而是智谋之败。”
柯塞顿心知此时不适合感伤,稍稍感慨了一句,便收拾好心情,重新上路。
章麝扶着他,疾行了一会,忽而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的分岔道:“王,我们是走水路,还是走6路?”
柯塞顿举目远眺,眼前的两条路,一条是冰封的南桃湖,一条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平原无处藏身,若有追敌赶来,轻易便可现你我踪迹,而南桃湖的埋伏已然出现,蓝娜将军让你突围的用意亦在于此,她或许也有能力离开,但是不能离开,因为人族伏兵拖住她的同时,也意味着她拖住了人族的伏兵,为我们创造逃生时机。”
连番中计,章麝已有些疑神疑鬼,忍不住道:“王,敌人会不会料定我们的心思,又在南桃湖设下埋伏?或许,我们反其道而行,不失为对策。”
柯塞顿摇头:“你这般想法毫无意义,因为又可猜测,敌人早知道你会有反其道而行的心思,所以又再度将计就计,虚实相间。”
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我不认为后面还有伏兵,一条湖中设下两处埋伏,实在不合兵法,接下来最危险,乃是逃避敌人的追杀。”
在和泰煞搏命的时候,就连柯塞顿自己也认为,十有*要陨落在里面,最后能活着逃出来,实在是一件侥幸之事。
换成敌人的立场,也会有相同的心思,认为安排泰煞堵路,已是万无一失,不大可能再安排后手。
更重要的,是柯塞顿确信人族这边已没有其他的高手,泰煞的现身或许是情报的错谬,可人族已经没有高手了,比如太阴派的掌门他确认已经死了,其余九重境高手的下场他也是十分确信,几乎都陨落在当初他率军突袭的那一战上,连尸体都还在他手里。
“属下明白,但有一事,希望王能原谅属下的冒犯之罪。”
章麝伸手脱下柯塞顿的血袍,批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在手腕上割开一道伤口,并用运气愈合,而是任由鲜血流出,滴落在地上。
柯塞顿默然,他明白对方的用意,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所以章麝要假冒他,以自身为饵,利用血迹引诱追兵上当。
“王,珍重,属下告辞了!”
章麝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义无反顾的朝着平原这条路跑去,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待见得人影渐渐缩小,柯塞顿长叹一口气,压住激荡的心绪,运使水遁进入冰封的南桃湖。
一路平安无事,不曾遇见危险,很快就见到湖岸,而湖口渐渐缩小,两旁皆是被冻住的芦苇,只要上了岸,距离海族大营就十分近了,而且可逃的方向又会变多,不再容易被人嘴上。
“倘若是凡间的战斗,芦苇丛实是一处极佳的埋伏地点,但对于修士而言,并无意义。”柯塞顿心中思忖着。
然而,当他行至芦苇沿岸的中央时,一股莫名的危机在心头荡漾开。
柯塞顿苦笑一声,没有急着逃跑,非是他甘心认命,实是已无能为力。
冰华光芒四溢,以数百根芦苇为节点,连接成阵法,化作冰晶色的帷幕将这处湖口笼罩住。
一道清冷的靓影,从芦苇中缓步踏出,裙摆摇曳,散出一股孤寂清幽的气氛,宛如黑夜中独自散光芒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