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很少见白玉堂这样严肃的表情,就见他仰头望着四周的高墙,片刻后摇摇头,冷声说:“不可能从上面走!”
“上面不可能的话……”展昭看看地面,两人异口同声——“下面!”
白玉堂低头查看着地面,就见那是少见的石板地面,方形的整块水泥石板上,有不少剥落的坑洼和裂缝。边看边踩,没多久,他在一块石板边停住,蹲下,伸出手指沿着石板边缘的缝隙缓缓划动。
展昭也走了过去,“怎么样?”蹲下来问。
“有风。”白玉堂边说,边将指头伸进了裂缝中段的一个窟窿里,食指一扣,猛地一掀,那块水泥石板带着风被完整地掀了起来。两人定睛一看,就见下面是一个黑洞洞的通道。有许多管道纵横交错,通道差不多有两米深——是s市的老式地下道。
“看来上次也是这么让他跑了的。”展昭看着地下道说。
白玉堂点点头,道:“我下去看看,你……”
展昭没等他说完就瞪眼:“我也要去!”
没时间争论,白玉堂点点头,率先跳了下去,伸手接住跳下来的展昭。
两人进了地道,发现一头是堵住的,就向另一头走去。刚向里走了没几步,四周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白玉堂掏出了手机打开照明灯,两人借着微弱的灯光向前走着。
地道里安静异常,几乎连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也因为密闭结构的笼音效果而变得清晰异常。时不时有一两只灰溜溜的老鼠,因为灯光的惊扰而飞也似地逃窜掉。空气中充斥着霉变和腐臭的味道,展昭就见白玉堂皱着眉,知道对于他这样轻微洁癖的人,在这种环境中简直就是折磨。
两人走了五分钟左右,就见前面豁然开朗,有一个比较大的空间,还出现了两个分叉口。
白玉堂转脸看展昭:“猫儿,哪边?”
展昭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了一下两边的通道,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白玉堂问。
“这里好像经常有人走动,而且人数还不少!”展昭困惑地看着一个路口,指了指地面道:“看,还有不少脚印。”
白玉堂点点头,向通道深处走了进去,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突然看到前方传来了亮光——这么快就到出口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加快脚步向光亮处走去,很快,通道尽头的景象随着光线的加强而清楚起来。
到了出口处发现还有一个拐角,要拐出转角的时候,角落里的一堆东西,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就见在角落的地面上有一些塑料布和一些破旧的衣物,上面放着许多脏兮兮的玩具,大多是破旧的洋娃娃和塑料机器人……
白玉堂走上去低身看地上的那堆玩具。
“小白,这个是很久以前产的了!”展昭指着一只白色,脏兮兮的毛绒小猫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也有?”
白玉堂点点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盖住一把旧的□□拿了起来,“猫儿,这把像不像?”
“像!”展昭点头,“和那几把凶案现场的玩具枪很像!”
两人正交谈着,就听拐角外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笑闹之声传来,转脸一看,有几个黑乎乎的小人影出现在了出口处——是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那几个孩子本来打打闹闹地跑得正欢,猛地看见了展昭和白玉堂,所有人都站住了,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展昭朝那几个小孩走过去,小孩子见他过来,纷纷转身就跑,展昭连忙站住了,喊:“等一下……”
只可惜没一个人听他的,依旧往外跑,这时,就听白玉堂冷声道:“站住!”
跑在最后面的两个小家伙本能地停住了,有些怯生生地回头,看着白玉堂和展昭。
“不用怕,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边说,边走了过去,见那两个小孩似乎还是很害怕,就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块钱来。那两个小孩眼睛亮了亮,伸手想拿,白玉堂手轻轻一扬,放到两人够不到的地方,说:“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嗯!”两个小家伙用力点头,一脸的配合。
“这里是你们经常来玩的地方?”白玉堂指指角落里的玩具,“那些玩具是哪儿来的?”
“是垃圾站那里的!”其中一个回答。
“哪里的垃圾站?”
“挺远的,在路口。”另一个孩子指着远处说。
白玉堂点点头,“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黑衣服,留着大胡子的人?”
“大胡子?”两个小孩同时兴奋地点头:“见过啊,是个怪人!”
“怎么个怪法?”展昭也走上来问。
“他那么大人了,还想跟我们玩!”一个小孩问另一个小孩,“是吧?还要我们叫他哥哥,看他的大胡子,都应该叫爷爷了!”
“你们知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白玉堂接着问。
两个小孩挠着脑袋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一般都是我们在玩的时候,看见他在旁边转……”
白玉堂点头,又问两人,“想不想挣更多的钱?”
“想!”小孩一起点头。
“猫儿,有笔么?”白玉堂回头问展昭。展昭点头,从口袋里拿出笔来递过去。
把钱给了两个小孩,白玉堂在其中一个的手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如果你们下次再看见那个人,就乘他不注意,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们双倍的钱。”
“好的!”两个小孩收了钱,欢天喜地地跑了。
白玉堂把笔还给展昭。
“你怎么知道我有笔?”展昭接过笔问。
“一般书呆子身上都带着的。”白玉堂笑着回答。
展昭瞪他一眼,“刚才你这么凶他们,他们怎么就不跑,我客客气气说话,他们倒转身就跑?”展昭有些郁闷,“这不太符合心理学啊!”
“呵~~”白玉堂被他逗乐了,用餐巾纸把那把枪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口袋里,“这些小孩子,大概长这么大都没听过什么软声细语,都是被人呼来呵去的,所以你凶他们,他们基本就不会反抗了。”
“反抗了是不是就会挨打?”展昭随着白玉堂一起往外走,发现四周都是破败的房舍和随处堆放的垃圾。
白玉堂不语,只是点点头,看着四周,像是在分辨方向。
两人顺着一条弄堂走了一阵,就见人渐渐多了起来,房舍也没那么破败了。路上有不少染着发、穿着怪异的年轻人,成群结队的,不是在抽烟,就是在调情聊天。展昭和白玉堂走过,众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显然发现了这两个人是不属于这里的。
渐渐的,展昭发现有几个年轻人正在尾随他们,拉了拉白玉堂的袖子,“小白?”
白玉堂摇摇头,“别管他们,待会儿估计会更多。”
果然,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身后已经跟了五六个人,而且也越跟越紧。
“呀~~”展昭突然一惊,刚才谁拍了他屁股一下~~
回头,就见身后几个人正呵呵地对着他笑,其中一个走在最前面,刚想开口说话,就见眼前白影一闪……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他衣领一把狠狠将他甩到了墙上,伸手扣住他的右手往墙上一按,随手操起地上的一个空酒瓶,对着他的手就砸了下去。
不止展昭,其他的几个人都惊呆了,吓得纷纷后退。
“哗啦啦”的酒瓶碎裂声传来,那个被按住的人吓得闭上了眼睛,但手上并没有传来剧痛的感觉,睁开眼,就见白玉堂正看着他冷笑,而刚才那个酒瓶在离他手指不到一公分远的地方被拍得粉碎。
“啊~~”那人吓得转身就跑,和他一起的那几个人也都纷纷逃开。
白玉堂扔了手里的碎酒瓶口,转身拉过展昭,和他一起往外走,很快拐出了几个巷子后,见到了马路,就见前面不远处就是刚才的银行,白玉堂的车子就停在那里。
“刚才那算什么?”展昭不解,觉得自己像是去另一个世界走了一趟,白玉堂应对自如,他却有些手足无措,伤自尊了。
白玉堂失笑,伸手刮了展昭的鼻子一下,道:“一只家猫闯进了野耗子堆里,被踩了尾巴,我英雄救美来着。”说完,被打!
一边挨打,白玉堂一边拿出电话打给蒋平,要他找s市所有地下道平面图,再调查这一地区的情况。
挂了电话,制服某只炸了毛的猫,塞进车里,回警局。
尤金开车来到了s市郊外的一间别墅门前,下了车,就有一个下人走上来,告诉他,“赵先生正在花房里画画。”
“画画?”尤金耸耸肩,“这年头混黑道的还这么高雅?大哥给我介绍的是什么人啊?”边自言自语,边顺着石子小路走向院子深处,绿茵环绕中的一间玻璃房子。
花房的门并没有关,尤金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抬眼——瞬间愣住。
太阳光在花房玻璃房顶的折射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状态,具有体积感的光线洒将下来,给花房中遍及四处的百合,镶上了一层淡淡的蜜色。
中间的一块空地,一张洁白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正在画画,尤金可以看见他的侧脸,忍不住打了声口哨,实在是个美人!如果老大不告诉他这个就是他接下来要听命的人,他肯定会以为老大给他找了个情人——虽然是个男人,还是个不怎么年轻的男人,但是,延伸到嘴角的那条法令纹真他妈太性感了。
对于尤金的口哨声,那人并没有注意,而是继续专心地画着自己的画。尤金这才看清他在画的是什么,然后更加震惊。就见不止是那人正在画着的那块画布,还有地上排放着的其他画布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正是他刚才见过的展昭。无论是长相神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像极了!
静静地看了有五分钟,被当成空气的尤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特意让我来之前去看一眼他可不可爱,就是为了证明你画得很像?”
那人依然不理会,而是专心盯着眼前的画布,仿佛身边这个活人连画布上人像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尤金那个郁闷啊,话说,他最讨厌被无视,更讨厌被美人无视。
又等了一会儿,得不到回答,尤金索性从旁边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老大让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就是赵爵,没错吧?”
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满意地审视了一遍,放下画笔,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尤金一眼,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尤金睁大了眼睛盯着那张脸上的笑容,良久才想起来擦口水,心说,乖乖,这个人和大哥什么关系?
在尤金眼前的,正是赵爵,他缓缓地站了起来,低声道:“你的确是适合的人选。”
“大哥说你能帮他收复这里所有的地盘,我们怎么干?”尤金也站了起来,走到赵爵身边——哇!脖子好漂亮!上面那个浅浅的红痕是什么?
“要先从他下手么?”尤金指指画布上的展昭,话音刚落,就见赵爵突然回头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怎,怎么?”尤金心说你这么关注他,不是要对付他?
赵爵盯着尤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开口缓缓沉声道:“记住这张脸,离他远一点!不然我就让你从世界上彻底消失。”说完,脸上出现了更明媚的笑容,转身离去。
尤金许久才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刚才的感觉是什么?那种声音像是直接进了他的脑子……如果他刚才说的是“自杀”,说不定自己真的就去死了……沉默了半天,他蹲下抱着脑袋揉头发,边自言自语:“讨厌,是个妖怪,好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