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地牢里不绝于耳的惨叫声,莫凌风顿住了脚步,扯住李俞灏的袖子。
“李兄,你这妹夫,他平时也这样?”纵然莫凌风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是,这动静,也……
“莫兄在夫人面前,可也是绷着脸吓唬人?”李俞灏无比嫌弃的拍开自己袖子上的手。
“罢了罢了,你这妹妹要是再不醒,这薛子易,早晚得疯。”莫凌风摇了摇头,却瞥见好友的神色,顿时不干了!
“李知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就扯了下袖子么?”
“……”
“合着,这袖子只能嫂夫人扯呗!”
“不然呢?”
“……我现在应该在家里跟夫人花前月下的,不是你坑我来的?”
“御史大夫,监察百官难道不是职责所在?家父不能差遣,还是陛下不能?”李俞灏瞥了眼好友,的确是他坑来的,那又怎么样,临行前,不是说舍不得他?那就一起来。
“……本官乏了,李大人自己进去吧。”莫凌风被气得不行。
“若是莫夫人此刻昏迷不醒,甚至是危在旦夕,你会如何?”
“劳资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里面正在剥皮抽筋。”李俞灏看着好友顿住脚步,抬步往前走。
“走吧,审出来了,你就能回去了。”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事关重大,三寺联动,此事,并非儿戏。”莫凌风又恢复了正经,跟着好友往里走。
“我今日去了一趟司军府,看着都是中规中矩的陈设,不过,鹅卵石是新铺的,鱼都是才进池子的,宴厅的桌椅都还能闻到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翻的府邸。”
莫凌风这时倒是对惨叫声置若罔闻了,七拐八拐绕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看见除了守卫以外的人。
“带回来了?”
“关不下,你看看,哪儿有地方关?”莫凌风扫了眼,真关满了!
就药王谷那些,已经把整个地牢包圆了。
“那就审了,该杀杀,该放放,给他们腾地方。”李俞灏似是不经意,看着那边一身煞气的身影,皱了皱眉。
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这个薛子易,可不能再出事了。
原本,他还想问问,到底是怎么照顾他妹妹的,可是,他到的时候,这人脸色可是比妹妹的还要难看,死守在榻前,一步都不肯动。
最后劝不动了,还是凌风的一句“有了解药她可能会醒”,这才把人弄走。
接下来,就是地牢连绵不绝的惨叫。
据说,不远处守备府的小公子已经一个月都没好好睡过觉了。
李俞灏也不好拦他,当然,也不打算拦。
因为,他也想这么做。
那是他的妹妹。
唯一的。
他们家费尽心思想护住的小姑娘,被他们祸害成了这样,千刀万剐都不足以。
地牢在地下,挖的岩洞,这边的天气奇怪,地质也是,冬寒夏暖,丝毫不透气不说,还是蛇蚁最爱的。
“李大人,莫大人。”一旁的右一是最先看见来人的,规规矩矩行礼。
“兄长,莫大人。”薛绍回头看了眼,叫了声,算是打了招呼了,下一刻,手上的鞭子啪的一声甩在面前的人身上。
这一次,这人连哀嚎都有些无力了。
“看见了么,你们晚一个时辰制出解药,他就多挨一鞭子,晚一天,你们都要多挨一鞭子,什么时候研究出来了,咱们什么时候谈别的,否则,这地牢,就是你们余生唯一的居所。”
薛绍收了鞭子,扔给右一,慢慢悠悠过去坐下,一张简陋的实木桌子,上面就一壶清茶,却硬生生有了一种清贵之感。
“坐。”薛绍倒了三杯茶,往那边一摆。
原本站在门口的莫凌风和李俞灏对视一眼,上前,坐下。
“要把地方腾出来,有人要进来陪他们了。”李俞灏喝了口茶,苦得倒胃。
“选几个弄死不就好了,费那个功夫。”薛绍不以为意,瞥了眼那边跪在地上的人群。
“……也行,我跟他们说的是,你去抓。”
“右一。”薛绍瞥了眼莫凌风。
右一麻溜过去,听候吩咐。
“到时候叫他,拿着我的牌子去。”薛绍指了指右一,丝毫没有打算自己去的样子。
莫凌风语结,又不是他自己抓不了,这人真的是……
“这群人,你打算怎么办?”李俞灏看了眼薛绍,问。
“这个得看他们,他们要是一心求死,我直接送他们下地狱。”薛绍静静喝茶,仿佛在说,天气不错。
“……”
“……”
李俞灏叹了口气,“你先回去,我和莫大人审一会儿。”
“她一个人躺着,应该很无聊。”
“在府里的时候,她天天想着出去,这儿会儿是真出不去了,你陪陪她,她肯定开心。”
李俞灏咬了咬牙,看着听到这话的薛子易很快就出去了。
慢慢放下杯子。
起身。
“没有解药,也没有这个毒,拓跋兖,你当我们是傻子么?”李俞灏一瓢水泼上去,已经晕过去了的人,又悠悠转醒。
架子上的人已经不太能看出相貌了,活像是从血池里爬上来的,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一道一道的红痕,渐渐和伤口黏合,到处都是伤口,新伤叠旧伤,瘢痕爬满了整个身体,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
“我……真的……不知道……”
“啧,不知道啊,那就慢慢想,反正,你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下来。”李俞灏出了口气,“你不会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吧?”
“别做梦了,我们来的时候,同行的,还有其他官员,现在,应该已经站在你父汗面前了,没有人能救你。”莫凌风忍不住补了句,没有人的。
除非,东寒想跟大晏正面对上。
再受宠又怎么样。
不过是众多儿子之中的一个。
这种要命的错误,是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从他们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我没指望谁来救我……”拓跋兖咳嗽了一声,却牵动了整个人,咳得惊天动地。
“李姑娘,她,她还好吗?”
“你觉得呢?昏迷不醒,算好么?”
李俞灏嗤笑,还敢问他妹妹!
“【噬心】没有解药,真的没有……”
“她会渐渐忘掉所有人,她醒的时候,就是她忘干净的时候。”
“她会忘掉所有人,包括你,还有,薛子易。”
“然后,她不会再在意任何人了……”
李俞灏攥紧了拳头,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拳打了过去。
“我要的是解法,不是这个。”
“没有解法,她会忘掉,所有人,你们,所有人。”拓跋兖笑声渐渐放肆,一声声咳嗽里,笑得猖狂。
止住笑声的,是一次次皮开肉绽的声音,跪在一旁的人,不少甚至已经是麻木了,呆呆看着。
这一个月,他们看太多了。
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从一开始的痛哭流涕,从一开始的恨不得以身替之,到现在的麻木和漠然。
他们不知道那个姑娘是谁,更不知道是哪个李家。
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他们,从小,就被教导,听命行事。
他们,自己的生死不重要,听主子的话,才是信仰。
可是,他们现在在怀疑,他们,是不是错了。
身体的痛楚不足以形容,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受刑,甚至是自己动手的,他们终于开始反思了。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