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握住手中的破旧袈裟,这些时日以来,须发已渐渐灰败的左冷禅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脸上的颜色便像走马灯一般轮转不停,由红转黑,又由黑变青,煞是精彩。
只是手中的秘笈却似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让他舍不得错过一字一句。
半晌后,左冷禅方才以莫大定力放下秘笈,一脸寒霜的向林震南看了过去。
这是嵩山派众人前来林府拜访的第一日,自那日下山后,嵩山派众人便一路急赶,终于在昨天到了福州府。
第二天便匆匆来访。
对于嵩山派众人的来访,林震南是心怀警惕的,毕竟这段时间,自己这边的风波可是不小。
而且,虽然福威镖局一直以来都是干着刀口舔血的活计,吃饭全仗江湖同道的照应。
但和左冷禅这般的堂堂的嵩山派一派掌门人相比,地位无疑有天渊之别。
林震南可不相信,自己靠每年送往嵩山派的孝敬能有这诺大脸面。
联系起最近围绕林家的风波,林震南有了猜测。
毕竟,自家事自己清楚,能招来左冷禅驾临的可能只有一个。
果然,在将嵩山派众人迎接大堂之中,几番寒暄后,左冷禅的出言印证了他的想法。
左冷禅的目的,正是自家的家传秘笈《辟邪剑谱》。
林震南的脸上不由变色,直到左冷禅声言用其师仗以成名的《流风十三剑》交换,这才和缓下来。
嵩山派这边。
在左冷禅的想法中,前往林家交换剑谱的事情注定颇多坎坷,只是他却没有料到,在他出言试探之后,林震南脸上居然隐隐有了心动之意。
登时,左冷禅又惊又喜。
惊是惊疑林震南这般轻而易举的就动了心着实大出其意料,毕竟这般图谋别人根本心法的举动,无疑是武林大忌。
多少仇杀是因此而起。
喜则是若是林震南真心想换,那么嵩山派以一本上乘剑法为代价倒也不亏,毕竟这样一来日后对于声讨岳不群偷学秘笈无疑是大有裨益。
说实话,在左冷禅率众前来之时,已经预备了得手剑谱的困难,甚至做好了等青城派与这林家火并,自己再取渔翁之利的心思。
只是那样一来,难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毕竟武林同道们都身在江湖,这些手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样只怕也是非议重重。
如今能以自家剑法换来,这无疑是最好的,不管怎么说,这门剑法的厉害,前些日子他们可清清楚楚领教过。
只是,在左冷禅从林震南手上拿过秘笈之后,甫一翻开,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便映入了眼帘,让他面色大变。
旋及,便失声喊出。
那八个字,正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大堂之中。
正在陪着费彬等人说些闲话的听得师兄一声惊叫,不由也面露狐疑的看向了林震南。
林震南被嵩山派众人尽数盯着,不由面露苦笑,他知晓左冷禅多半是看到了那八个字,因此才出了声。
当下,便对左冷禅一点头,苦笑道:
“左掌门,若非如此,林某又岂会半生修剑,一事无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实在是修炼这剑谱,着实有些不大合适。”
“……”
左冷禅沉默半晌,终究无话可说,功法的确为真,这一点左冷禅看了之后便心知肚明。
只是这其中巨大的隐患,不免让他颇为不甘,一种被林震南坑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片刻后才咬牙吐出一句:“林先生倒是好心机!”
这一刻,他心中为何能对于轻易得手秘笈终于有了答案。
这辟邪剑谱的隐患,对于林家这样需要一代代传下来的家族,隐患太大了。
怪不得,林震南轻易的就舍了。
原来对于他来说,一本上乘剑法只赚不亏。
旁边,一同前来的费彬等人已经站起身来,正待多问,就见左冷禅挥手拦了下来,默认了林震南的说法。
拿着剑谱,左冷禅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讽刺感,自己竟然是输给了一个没有卵蛋的角色。
而且,更讽刺的是,为了击败岳不群报仇,外加吞并五岳剑派,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货色。
毕竟这身体残缺虽然不好听,但终究不是大节有亏,传出去也只是能让岳不群灰头土脸,没有更多的威胁。
还达不到阻止他成为五岳盟主的目的。
一柱香后,左冷禅面色复杂的看着抄录好的秘笈,正待要走,忽然念头一动,想到某件未及求证的事情。
便转身问道:“林总镖头,不知这辟邪剑谱,在这天下是否尚有其他来路?”
左冷禅生恐这辟邪剑谱的来路并非一处,那么日后若是想要让岳不群名声扫地不免就失了算计。
要知道,他如今想过最周全的办法,便是在五岳大会中,击败岳不群成为五岳盟主后,将此事揭穿。
然后,就能用清理门户的理由,堂堂正正处决岳不群。
而在其他时间,传出去也要不了岳不群的性命,报不了师弟丁勉的血仇。
“哦,左掌门何出此言,我这辟邪剑谱自是家祖远图公独创,又能有何来路?”
“是吗?”
左冷禅闻言,默默点了点头,也不会理会林震南的疑惑,匆匆告辞离去。
很快,嵩山派众人走出了福威镖局。左冷禅弟子狄修忽然疑惑的问出了声:
“师父,看那林震南对于青城派威胁一无所知,否则也不至于不去求他那岳父‘金刀’王元霸前来助拳,您为何不知会上林震南一声,日后也好收为己用?”
左冷禅尚未搭话,右手边费彬便笑道:“狄师侄,你固然想到了这一节,但若是他福威镖局没了,我嵩山派的《流风十三剑》就相当于从未给出。”
“如此一来,白赚一本辟邪剑谱,岂不是更加妙绝。”
“哦,果然妙绝!”
随行众人顿时恍然,见左冷禅微笑颔首,纷纷大赞左冷禅高明。
……
“这辟邪剑谱自然是没有别的来处,不过若是葵花宝典就不一定了,我说的对么,林兄?”
这边目送嵩山派众人离去,林震南刚一返回大堂,一道清亮的声音便从中传了出来,隐隐带着取笑。
林震南闻言也不惊奇,淡笑道:“岳先生,这不是你教的好么!”
“哈哈哈!”
两人顿时相视而笑。
笑声稍缓,叶山海问道:
“林兄这里,青城派当真无需华山派帮手么,你我如今既然已经合作,为了日后华山派的在各地的走货着想,在下也不会袖手旁观。”
林震南笑了,笑容中莫名让人感觉到几分阴柔:
“岳先生不必如此,林某这次非但要余沧海的性命,而且另有所求,您来就不大合适了。”
“只要并非我妻儿出了差错,一切就无须先生现身。”
“那便罢了!”叶山海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林震南的目的,也不再多说,就此告别。
林震南再次出门送客,这一回却是在门前呆立了片刻,直到叶山海已不见踪影很久,这才慢悠悠的回过身子。
想着这这些天的际遇,他心中莫名回荡着一个念头:人言鬼可怖,鬼晓人心毒。
不过,想着一月之前出现的叶山海,和如今渐渐紧逼的青城派,林震南不由一声叹息:
“但愿,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