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果然愣了愣,但最后却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不是来杀我的?那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老师?”
老师?
白秀想到之前的“录音”,难道他也是孙迎的学生,可他们不是死的死、疯的疯,早就不在了吗?
除非——
他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叶轩说谎了?
旋即他在心中失笑,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可以怀疑任何人,但那个人绝不应该是叶轩。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并非那个研究所的考古队成员……他沉思着将自己肩上的伤裹好,暗暗叹了口气,看来眼下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问问他本人了。
哪知他还没有开口,对方已是讨好一笑:“原来你不是他们的人,误会,都是误会!小兄弟,快放了我吧,刚刚袭击你是我不对,我先给你道个歉!”
对方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如果是平时白秀也不会多计较,可直觉告诉他此人绝不会如此简单,若就此答应无异于放虎归山。
而且此人如此圆滑,他要是直接发问,恐怕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白秀思绪飞转,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岑翠死了。”
对方眼中很明显地闪过一丝惊恐,之后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似悲似怒,又有几分解脱。
他嘿嘿一笑,点了点头:“终于死了,也难为她了,下辈子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吧……”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那他也是当年参与洪山文化遗址考古的成员吗?白秀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句话:“她是被谋杀的。”
男人嘲弄一笑:“当然,当年活着回来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话语一转,看向白秀:“你是她什么人?”
白秀知道要想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首先得取得他的信任,那自己就需要一个身份——一个既可信又不会对其造成任何威胁的身份。
“她是我的邻居,临死前托我给一个叫孙迎的人带个口信,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她有什么发现……”对方喃喃自语,旋即笑道,“我是她师兄徐明,你跟我说就行了。”
徐明?
这个名字的确不是那个名单上的,但老实说白秀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说真话,只能继续试探:“抱歉,她之前叮嘱过我,一定要亲口告诉孙迎老师。”
“唉。”徐明笑着笑着突然叹了口气,“那你只能去阎罗殿找他了,师妹很早就和我们断了联系,她大概不知道,我们七个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啰!”
七个人?
白秀有些惊讶,细细数来,在渠城被害的赵一辛、孙晓光、周余,跳楼自杀的岑翠,下落不明的孙迎,就算算上这人,他们也只有六个人。
还有一个人是谁?
白秀想起那个电话里的对话,难道最后一人就是那个小叶哥?这就有些奇怪了,明明这个考古小队共有七人,为什么最后录入档案的只有他们六个?
他正思索,徐明探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了过来。
白秀心中一惊,他现在可不能露出破绽,于是透出几分不信任地看着对方:“不可能,我之前还见过赵一辛赵师傅,正是他介绍我来这里找孙迎老师的。”
“他们还活着?!”徐明的神色瞬间变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秀,口中念念有词,“不会的,不会的……当年我明明看着他们咽了气……”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由沉默了下来。
他就是渠城凶案的凶手?不,应该说他曾经想杀掉赵一辛他们,却被三人死里逃生……难怪后者一直过着隐姓埋名、足不出户的日子,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几人同门相残?孙迎和那个小叶哥又去了哪里,真如徐明所说他们也已经死了?他如此笃定,难道人就是他杀的?
想到这里,一丝不寒而栗之感自白秀心底油然而生,眼前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中年人,手里不知欠了几条人命血债。
“你为什么要杀人?”他不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他们应该都是你的同门吧?”
徐明的目光开始飘忽不定:“同门么?呵呵,说到心狠手辣,我们的确不愧为同门……”
白秀隐约猜到二十年前这支考古队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不过他需要继续打探自己需要的信息,仍是问道:“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小叶哥去了哪儿?”
“小叶哥?”徐明疑惑地重复了一句,就在白秀以为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时候,徐明突然睁大眼睛,盯着白秀背后惊恐地挣扎了起来,“别过来,别过来!”
白秀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刚要询问,却瞥见徐明嘴角勾起一个无比熟悉的笑容,他意识到了什么,可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咚的一声重响,徐明如同一具死尸直挺挺地砸了下去,当然他很快成了一具真正的死尸,鲜血汩汩从他身下涌出,他怒目圆睁,渐渐没了声息。
白秀好不容易回过神,连忙也跳了下去。
略一检查,他愣住了,这样的高度徐明本不该摔死才对,然而好巧不巧其坠落的地方有一茬树桩,徐明的脖子直接被它折断,这才送了命。
徐明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岑翠的死状非常相像,白秀之前以为松针也是如此,但事实上他有些想当然了,那么徐明的死又是不是巧合?
他不知道,甚至来不及问徐明又在躲避什么人,是考古队剩余成员的复仇,还是渠城那个凶手?
所有的答案都随着徐明的死亡就此掩埋于时间尘埃之中,除非他能找到孙迎或者那个小叶哥。
不过……
他将徐明眼睛轻轻合上,黯然想道,找到他们又有什么用,保不准他们也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他们到底在看什么?白秀有些后悔没有向松针问明这个问题,也许徐明就不会也这样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他将徐明的尸体背回树屋,将其安置在木床上,自己则拿起其中一个笔记本坐在小书桌前仔细翻看着。
突然,他视线一滞,连忙将目光飞快扫过接下来几页的内容,等他合上笔记本却不知不觉失了神——小叶哥,他好像知道小叶哥去了哪儿。
以下摘自笔记本中徐明的日记: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阴。
泥罗峡洪山文化遗址被清理出来的第六天,我们终于又有了其他发现,在距离它只有三十公里的地方,我们勘测出一个特殊的族群遗址。
因为之前并没有类似的研究,我们将它暂时归为洞穴居遗迹,还给它取了个小名叫树屋村。
虽说如此,但他们与寻常洞穴居族群不太一样,因为文明程度太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点,想起初来乍到时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非常科幻的梦。
有谁会想到,在一个距今足有几千年的居民遗址中,竟然出现了观光电梯和空中飞船之类的东西。
当然,如果哪一天我跟朋友说起来这些,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我也无法说服他们,因为这些神秘的古科技已经被上面派人迁走了,这里只剩下孤零零的树屋。
而那已经不再属于我们的研究范畴。”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雷雨。
我很庆幸自己执着地留了下来,因为我发现了遗留品。
从昨晚开始,这里似乎进入了雨季,磅礴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傍晚吃过晚饭,雨终于停了,我从暂住的树屋走了出来,并幻想自己就是原住民的一员。
我走到树林的中央,看到了一口井,这口井好似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我小心爬了下去。
里面竟然不是空的,我发现了它。
不得不说,它真是太完美了,也只有这样的神秘族群才会造出这样的东西。
可惜等我打电话跟老头说起这事,他并没有理睬,反而让我回泥罗峡,因为这里虽然与洪山文化遗址年代相近,却是截然不同的文化,肯定不会为他的研究提供帮助。
有时候觉得他真是自私,也非常功利,但有时候我又很同情、理解乃至有些佩服他。
我听说,洪山文化第一次被发现时他就着手研究了,那时候的社会环境和现在不一样,他那一套经常被斥为异端,他的老师放弃了他,连老婆都闹着跟他离了婚,也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太认同他,世界上哪有什么神啊仙啊的,在打倒牛鬼蛇神的年代吹嘘神仙不是找抽么。
不过,我不会说出来的,反正其他人都顺着他的意思,我也随波逐流好了。”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雨。
我怀疑老头他疯了,说什么洪山文化遗址不是洪山文化遗址,把我们赶到这深山老林里找他口中的洪山文化遗址。
周余他们也不劝劝他,连小叶哥也凑热闹,难道他们都疯了?”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雨。
我感觉自己也要疯了,大雨天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兜兜转转,是个人都受不了。
说到这里我就很佩服岑翠,她一个小姑娘真是够吃苦耐劳的,也不知道她最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小叶哥那样的倒很不错。
卫敏那样的就太差了,仗着老头是自己姐夫,就狐假虎威地对我们呼来喝去,什么玩意。
当然,要是哪一天她看上了我,我一定对她好。”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雨。
真倒霉,遇到泥石流了,幸好规模不大,不然我们可就要去阎罗殿找那劳什子洪山文化遗址了。
说起来,这里的地质也真是不稳定,难怪明明环境那么好,也没个什么村子。”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雨。
我已经不记得这雨到底下了多久了,不过我们找到了歇脚的地方,它和我们的驻地离得并不远。
奇了怪了,怎么之前没有发现,亏得小叶哥眼尖。
而更令人振奋的是我们打听到了真正的洪山文化遗址在哪儿。
嘿,老头居然没骗人。”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晴。
天终于放晴了,中午就出发。”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未知。
我是在做梦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太美了,太美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方丈仙岛都不及它一二,难道这就是神仙的居所吗?”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未知。
我、我杀了他!不,不是我杀的,是他们逼我的!对,是他们杀了他!我没有杀他,是他们杀了他!他们还要杀我!救救我!救命!
……
我杀了他,他死了,我杀了他们,他杀了他们,他们杀了他,他杀了她……”
看到这里,白秀有些怀疑徐明是不是早就精神失常了,不过二十年前这支考古队到底经历了什么已经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