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宁的家中,沉影洗了澡换了莫宁为她准备好的衣服,躺在沙发上发呆。
莫宁取了医药箱过去,蹲在沉影身边,看着沉影带着伤口红肿气泡的手掌,拿起一支支药膏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文字,却还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半晌,旁边翻找东吸毒声音终于引起了沉影的一丝注意,她偏了偏头,问道:“不知道怎么处理?”
莫宁一抬头,镜片后的杏眼有些尴尬。“嗯。”
沉影撑起身体往上坐了坐,从莫宁手中拿过医药箱来,翻找了一遍,把酒精棉签跟冻疮膏还有纱布挨个拿了出来。
左手用棉签沾了酒精在右手的手背上涂着,一遍遍地用力把凝固了的血痂跟脓刮下去,又拿起一把小剪刀把没有破掉的水泡挑了,把脓液挤出来,继续涂着酒精。
“所有的伤口处理都是从消毒开始的,消毒可以用酒精也可以用双氧水,这个过程一定要把伤口周围的污物清理干净,然后再根据伤口情况涂不同的药膏。”
莫宁在边上看着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若无其事地跟自己讲话,龇着牙一阵阵心惊肉跳。
“总裁,我来帮你吧?”
压在右手上的棉签随即被扔掉,沉影没有再去拿新的棉签,莫宁取出来棉签沾了酒精小心翼翼地挨到沉影的手背上。
“总裁,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沉影往后一仰,头重重的靠在沙发上。“我以前在学校的药店做过兼职,帮很多人处理过伤口。”
“以前我帮别人消毒擦药的时候,看他们总觉得很疼,男的都要嘶嘶地叫,实际上疼吗?真是娇气,每次害我吓得半死!”
沉影转了视线,看着莫宁都快要低到她的手上的脑袋,故意把手翻转过来捏了一把莫宁的脸。“戴了眼镜还装近视,再低就要把我的手吃掉了。”
“啊?”莫宁尴尬地吞了口口水,才把棉签丢尽了垃圾桶,可接下来又不知道做什么了。
“用烫伤药涂到患处就好了。”
莫宁听着她的指挥去找烫伤药,可是半天没有找出来,动了动身子站起来。“总裁你等一下,我去药店买一盒烫伤药,马上就回来。”
“我不是都把药摆在桌上了吗?”
沉影看了眼茶几上的冻疮膏,于是又解释道:“冻疮药跟烫伤药的成分是一样的,两个药可以互用。”
莫宁哦了一声又蹲了下去,抓起沉影的手挤了冻疮膏在棉签上小心地去擦,那忐忑的模样让沉影看着,惨白的面色不觉露出了些许笑容。
“你当初对着绑匪开枪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莫宁把药膏在沉影的手上涂匀了才抬头,小脸一板,嘴就嘟囔起来。“总裁说的是什么话,那些绑匪跟你怎么能一样?”
如此暖心的一句话听入耳中,沉影一愣再没了说笑的意思,呐呐地把视线转到一旁。“干嘛对我这么好?”
莫宁愣了下,扁了扁嘴,忍着心里的疼没有哭出来。不过是涂个药就算所谓的好,总裁,你究竟吃过多少苦?
沉影一扭头看着身后窗台上摆着的照片,不觉有些眼熟,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她自己。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扭头看着正聚精会神给她绑绷带的莫宁,手猛地一缩。
“我自己来吧!”
莫宁被沉影的动作搞得很是茫然,在沉影自己绑线的时候,她抬着头无奈地看着,一不小心也看到了身后后面的照片,心虚地慌忙站起来拿走了照片。
这样欲盖弥彰的反应,让沉影更加不自在了,长这么大她还没试过被一个女人喜欢,刚刚解决了顾琛霖的问题,不会又要上演一版女版的顾琛霖吧?
“莫宁,有些话我们还是说清楚的好,我……”
抱着相框的莫宁抬眼闪躲着看着沉影,把相框撑在茶几上,跟个认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在一旁闷声讲着。
“我知道总裁不喜欢别人偷拍你的照片,但是我保证这是唯一的一张,你要罚就罚我吧。”
沉影撑着额揉了揉太阳穴,最近遇到的事情还不算多吗?罚,怎么罚?
“可是总裁,我是真的崇拜你,喜欢你,仰慕你,我永远都忘不了……”
沉影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脸色凝重地伸手让莫宁闭嘴,她偷拍了自己的相片还不够,还要当面表白让自己难堪吗?
“莫宁,其实我喜欢的是徐寒。”
莫宁听闻此话,几乎想也不想就直接回了句。“我知道啊。”
“那你还?”
莫宁脑袋一偏等着沉影讲下去,她实在是不理解她仰慕自家的总裁大人,跟总裁大人喜欢徐总裁有什么冲突。
四目相对,许久,莫宁才反应过来,张着嘴震惊了好久。“总裁,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喜欢你吧?”
沉影偷偷的把视线转开,她什么都不知道。
“总裁,我怎么会喜欢你呢?你是我偶像啊!不是,我是喜欢你,不是,也不是喜欢你,不,我对你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啦!”
“是因为当初我刚进ill的时候在公关部,有次出去拉客户,结果差点被……是你救了我,把我挡在身后,还特别霸气地给了那个流氓一巴掌,放了狠话,我觉得你简直是女人的典范,所以我才会……”
沉影才松了一口气,哦,酱紫。
可莫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凝视着沉影继续问道:“等等,总裁,刚才你说什么,你说你喜欢徐总裁?”
沉影又一次偷偷的把视线转的更开。“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你终于承认你喜欢徐总裁了!”
莫宁立即做了个耶的动作,兴奋的都要跳起来了,沉影在边上看着脸色就冷了。“莫宁你确定你不是徐寒派到我身边的卧底,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莫宁立即捂住了嘴巴,又举起三根手指来跟她发誓,含含糊糊的字吐出来那么不清晰。“我确定我真的不是徐总裁的卧底,我也确定徐总裁是真的爱你!”
沉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招了招手让莫宁睡觉去,她身上还有几处被碎瓷片扎出来的伤口,地处隐蔽,她得自己上药。
“总裁,我扶你去客卧睡吧。”
沉影摆了摆手推掉了莫宁的好意,她不习惯别人这样的服侍。“等下我自己去就好,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莫宁没讲什么,瞅了眼放在茶几上的相框,一弯腰把相框抱起来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身后,霸道的声音传来。
“放下。”
莫宁苦苦地转过头用眼神哀求着,只有这一张啊!
沉影纠结了几秒钟,将头一转当没看到放她去了,可是,被一个女的捧着照片的感觉真的很怪!
没多久沉影提着医药箱进了客房,涂完了药她抱着自己在床上缩着,右胸下侧传来闷闷的灼烧感她默默受着,头靠在床头睁着眼睛面对着一室的黑暗发呆。
第二天,ill顶楼。
沉影坐在躺椅上正眯着眼睛浅眠,忽然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
“进来。”
莫宁得了应允提着两个袋子走进去摆在办公桌上。“总裁,这是顾琛霖差人送过来的药,你……”
莫宁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沉影一声打断。“拿出去丢掉!”
“可是,你需要接受治疗啊,这样下去……”
“我的身体我会自己看着办!”
莫宁顿了顿,把刚刚放下的袋子又提了起来。“徐总裁的车好像在楼下,总裁,你要不要?”
办公桌后面的转椅悠悠的转换了一百八十度,沉影从躺椅上站起来,站到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ill前的小广场上那比普通的轿车长上一倍的加长林肯。
整个市都找不出第二辆来,的确是徐寒的车,他的车子通常都会跟着他的人在。
莫宁看着静默在窗前的身影,提着袋子离开了总裁室,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不忍打扰这一幕。
隔着一百多米的海拔,她看不清楚林肯车内的人是如何坐着的,脸上挂着的是怎样一种表情,更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她把窗子打开,手伸出去,朝着林肯车的方向抓去,高空的风从她指间穿过,手机静悄悄地躺在桌上并没有消息。
她假想着自己可以看清楚车内的人,不忍移去目光。
忽然,她好想披上白纱被一身清贵的他挽着进教堂,众目睽睽之下,不管那些坐着的人怀揣着的是祝福是羡慕还是嫉妒,她都那么想与他肆无忌惮的幸福。
只是,那幸福来的好不切实际!
手收回来,沉影把窗子关上,她又想起山顶别墅被她摆在窗外的百合种球,她不在了,是不是种球也随之枯萎了?
果然,在不恰当的时节种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此,也好。
林肯车内靠在后座上保持着一个视角的徐寒,没有一个人敢打断他的遐想。
不知过了多久,当黑杰以为自家总裁已经变成雕塑的时候,后座上的人又突然说话了。“走吧。”
下午六点钟,沉影因为行动不方便本打算待在办公室吃快餐,却意外接到了向远的电话。
“姐,没钱吃饭了,给蹭个饭呗?”
沉影听着那痞痞的声音,挑了挑秀眉。“没钱吃饭就乖乖回家让你老婆给你做去。”
“啊,你都知道啦!说,你是不是偷偷关注我好多年了,一直没机会表白?”
沉影一只手拄在桌子上。“你都结婚了还这么风流你老婆她造吗?”
“还有一件事,你似乎是咱们圈子里最小的那个,当年谁信誓旦旦地说不到三十岁打死不结婚的?同志,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25岁吧?”
“那当年是谁说一毕业就找个男的了断一辈子的,你今年都27了,我姐夫呢?说实话吧,我不是一阵风,真正不会停留的人,是你!”
沉影躺回到椅子上,扶了扶额,有些汗颜。“小远子,这些年长能耐了哈,敢跟我还嘴了!”
那边沉默一瞬,才传来弱弱的声音。“我只是想蹭饭的,你不请我,我就到徐大总裁那讨饭去了。”
沉影拿开手机咬着自己的手指,苍白的脸色笑容早已散去。向远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她自然知道,可有时候一个人太了解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想说什么直接点吧。”
“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个仙人告诉我,他做我姐夫挺好的,我也觉得挺好的。”
沉影咬着牙沉默着,她是想让向远直接一点的,可是他如此直接了断的讲出来,她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了。
压抑的心情反映到呼吸上是那么凝重的声音,她沉重地呼吸着,在无言以对之时,向远把自己挑起的话题又咽了回去。“我就是想今晚请你泡吧的,美女,赏光不?”
此去定然是一场鸿门宴,如何才能与向远周旋到底这还是需要策略的。“不如喊上你老婆一起吧,据说是个大美女,让我受受打击也好。”
“男人之间的酒会让女人凑什么热闹,她老实在家待着就好!”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陈词,沉影就送了他一个字。“滚!”
“姐,我已经在你楼下了,要滚也得拉着你一起滚。”
沉影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窗外瞅了一眼,果然看到向远站在下面正招摇地晃着那只胳膊,隔着电子音质传来的嘿嘿嘿,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贼眉鼠目的笑。
这混蛋,脾气性子像她就算了,怎么连办事效率也要跟她一样这么出众?!
重新装修好的沸腾,包厢内。
向远拿着瓶啤酒随着音乐歪七扭八地扭动着身躯,在迷乱的灯光下眨着压根看不清楚的桃花眼,吆喝够了往沉影身边一躺,胳膊搭到她的肩上,却被她给扔了出去。
他愣了愣,随即一声惊呼。“姐,你从良啦?”
沉影瞪了他一眼,往边上靠去,脚舒服地翘着二郎腿踩在茶几上,向远见状跟以前一样随意得把他的腿搭在她的腿上。
强负荷压在她身上,屁股上的伤传来一阵闷痛,她一抬脚把向远的腿踹下去,自己的腿也收了回来。
没心没肺的一阵狂笑声,向远躺在身后的沙发上,胳膊大大咧咧地搭在沙发上,用大过包厢mv的声音大吼着。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送你那三个笔记本吗?hen,hereandhy。”
沉影瞟了他一眼,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没有想明白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三个笔记本,分别大大的hen,here跟hy。
向远在继续笑着,却并不打算解释,反而把话题又转了。
“姐,遇到个好男人就嫁了吧,我就瞧着那姓徐的人不错,毕竟不是每个男的能受得了你的暴脾气的!”
沉影理也不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点歌台前又点了一连三十首《孙悟空》。无厘头的调子,哑哑的嗓子又是一阵嘶吼,直到向远抢了她的话筒,她回到沙发旁,拎起一瓶啤酒对着瓶子吹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觉得啤酒最好喝,那些狗屁的红酒,鸡尾酒味道简直跟日了狗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觉得喝酒吹瓶子的动作最帅,那些漂亮的高脚杯、水晶杯,谈不出多作!”
向远放下麦扭头看了眼穿着考究的衣服吹着瓶子,嘴角还淌着酒水的某个人,撇了撇嘴角嘲笑着。
“你不混黑道去真的是浪费了!”
沉影一甩手把酒瓶子扔了出去,没喝完的半瓶酒随着碎了的瓶子淌出来,白色的泡沫不断往外翻,她歇斯底里地一阵吼声。
“我装了七年我最讨厌的人,天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个世界!”
虚伪,做作,势利,现实,冷血,麻木,肮脏!
她打了个酒嗝,向远很是贴心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她又躲开了朝着外面走去。
低着头发虚的脚步,摇摇晃晃每一脚都似乎踩在云端,绵软而无力。
忽然,脑袋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熟悉的薄荷体香幽幽传来,她停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头,不真切地抬起头来,才发现是徐寒。
日思夜想的脸庞忽然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所有的幻影都变成了现实,她却在这一刻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装孙子。
眼睛落在他身上一瞬便移开,她狠狠地低着头不与他讲半句话。
清寒的眸子自上而下扫过她身上,她的头扎的低低的,他看不清楚她的脸色,但身上的酒精味却闻得清清楚楚,再往下是她缠着绷带的手,浇了许多酒水在上面,多处都湿透了。
“手怎么回事?”
清冷的声音中有质问,不经意又透出的关怀之意让她防不胜防,捏了捏手正打算举起来跟他对峙,他的声音却又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我听了你的话把疤做掉了,这样你能不能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他的话让她的视线一移,果然他的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她一仰头惊恐地掉进他的深邃里,心一下子就慌了。
他肯如此迅速地把自己的伤口处理掉是因为她一句话,他怕自己自残!
谈笑风生的假面该如何再换上,她如何再对着他风轻云淡地讲一句那便好,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竟然会比山海沉重比海还辽阔。她都已经那么绝情了,他为什么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来关心她?
努力地从他眼中把自己的眼睛拔出来,视线一转却看到他额上碎发下的一片红印,他的脸上三年不曾挂过彩,如今是?
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自己在医院做的那个梦,她梦到徐寒跟顾琛霖在打架,顾琛霖受了伤,现在徐寒的脸上也带着彩,难道说那天的不是梦,是真的?
“你跟顾琛霖打架了?”她一开口把自己的担心讲了出来。
徐寒看着她惊讶的模样,毫不忌讳得承认了。“是。”
她捏了捏手上的绷带,心疼的小声地嘀咕着。“以后不要再找他打架了。”
“你心疼他吧?呵呵。”徐寒冷冷的笑笑,转过身咬出一个字好,朝着背离沉影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凉下来的声音固执地讲着。“你答应过我不喝酒的,你答应过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能不能继续履行你的诺言?”
沉影用力地呼吸一下。“好。”
长时间没见到沉影回去的向远从包厢内走出来,左右张望了下走到她跟前,一手搭在她肩上搂着。
“姐,你对他这么好,我都吃醋了!”
沉影胳膊肘一撞撞到向远肚子上,扭头就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好了?”
向远伸出根手指在后面数落着她。“咱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你露出过比吃了苍蝇还难看的脸色,可你现在居然还在忍着,你没发脾气也没凶他,你在忍!”
沉影不理他,拿了麦继续唱自己三十首的《孙悟空》,向远在边上开始唠叨起来,各种哎呦喂,最后忽然冒出来一句。
“不是想知道hen,hereandhy是什么意思吗?我告诉你啊!”
唱着歌的沉影忽然一顿,对着麦嘶吼一声:“我不想知道了!”
向远摊了摊手。“ok,那就算了!”
多年前,同是我们两个在ktv疯闹,我匆匆一瞥,身边嘶吼着的你让我漏掉一节心跳,生生移不开眼。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又忽然很想问:henhereandhyilov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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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