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安却只嗤笑一声。
这回她说话倒流利了。
可他仍无动于衷的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况,我也没什么可要求你做的。”
他没义务救她,像她这样的人,不懂得自保、自救,永远都想指望别人,何时是个头?
苗微怔住,呆呆的微张着唇望着顾尘安,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仿佛在质问他: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顾尘安别转头,一副坚决不肯援手的模样。
苗微哽咽了一声,无望的道:“不,你别走,你救救我,我,我以后,都听你的。”
她一边恳求,一边掉眼泪,她也知道自己可怜自己活该,不值得别人救,可她仍不死心不是?其实这一刻,她知道已经无法打动顾尘安来帮自己了。
可她怕,怕死了孙琪,她不想看见他。眼见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尽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可仿往的呼喝、残暴近在眼前,让她窒息。
她抱住头,喃喃道:“别,别碰我,呜呜……我会听话,我不哭,我不反抗,求求你,别这么对我,放过我。”苗微痛苦的蜷缩在地。
孙琪在一旁看着不由的可惜,这小姑娘虽然衣饰寒酸,倒是好相貌,不过怎么倒像是吓疯了。他好笑的问顾尘安:“顾九叔,这是怎么了?那边躺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这边躺着个半活不死的姑娘,这是……两男抢一女?”
本来这话也不算多出格,可顾尘安就是觉得刺耳,他凉薄的视线迅猛的从绝望的苗微脸上挪到孙琪脸上。孙琪浑身寒毛都乍起来了,他有一种被顾尘安视线割了脖子的阴寒之感。
他哪儿知道这女子就是人家主动送上门,他瞧不中,却口无遮拦背后说人的苗微?
顾尘安嫌他嘴脏,冷漠的看一眼孙琪,道:“不知。”
孙琪不明白顾尘安为什么这么个脸色,不过他也不在乎,近前打量着地上的苗微,终是心里痒痒,忍不住蹲下去看了一眼,叹道:“这姑娘是见了鬼,被冲撞了?怪可惜的,这荒山野岭的,别再出点儿什么事。”
他自感叹他的,顾尘安也不管他是什么居心,一勒缰绳,拨转马头要走。
他根本没打算管。
孙琪啧啧叹道:“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只管说,这里这么多大男人,总不能看你一个小姑娘被人欺负。”
见苗微不答,又笑向众人道:“这姑娘怪可怜的,爷发发善心好了。”说时伸手要去抱苗微:“姑娘家居何处?孙某送你回去。”
身后人纷纷吹口哨尖叫:“孙公子好艳福,这出来一趟都能遇见个尤物。”
苗微听着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一时分不清虚幻还是事实,闭着眼睛不停的往后退,胡乱的伸手:“别碰我,滚开,你这畜牲,我就是死也不和你回去。”
孙琪倒是一怔:“嘿,你丫怎么回事?你我素昧平生,我是好意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张口骂人呢?”
苗微双手抱拢自己,觉得无处不在的冷。她豁出去了,既然躲不开被送到孙家,为孙琪玩弄的命,她还是死了吧,好歹清清白白的死,总比活受凌迟的好。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苗微猛的站起身,到这会儿才发现,身边围着好多男人。
苗微面若莹雪,惨淡的笑笑,她转身往扔掉的匕首那儿跑。
粟米要扶她:“姑娘,我们快回家。”
家是避风港,那里再不堪,于粟米来说也比这儿安全。这里这么多人,谁知道都安的什么心?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各个非富即贵,若是起了歹心,捏死她们主仆跟捏死两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她这句话刺得苗微眼里酸涨得疼。
不,不回,哪里是她的家?早在爹死娘亡的时候,她的家就破碎的一丝不剩了。
她推开粟米,仓促的跪下去,把地上的匕首紧紧的抓到手里,有了这利器,她也坚定了求死的信心,当下想也不想的往心口刺去。
有过经验了,找准位置一点儿都不难,眼看着孙琪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苗微居然冲他笑了,喃喃道:“这回,再也不会落到你手里了。”
孙琪看她下手那个狠劲,再看她那冷决的眼神,不由打了个突,啐一口骂道:“妈的,还当会是个艳遇呢,不成想遇到个疯子,你们可都看见了,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要寻死的,不关我的事,真他妈晦气,走走走了。”
顾尘安也跟看个疯子似的看着苗微,看她稳准狠的往心口窝扎,还冷笑了一声,既然连死都不怕,怎么还会怕男人怕成这样?明明有他做仗势,可她居然都没勇气报复。
眼看那匕首真要刺进去了,他随手将拇指上的扳指褪下来朝着苗微掷去,叮的一声,匕首被弹开,只划破了苗微的衣襟。
苗微捂着震得生疼的手腕,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匕首,再迷茫的看向不远处的顾尘安,眼泪扑簌簌落下。
为什么还要救她?他不是最瞧不起她这样的胆小鬼了吗?
顾尘安跳下马,走过来,俯视着苗微:“就这么想死?”
苗微不说话,委屈、痛悔、骇怕、焦虑,齐齐涌上来,沉重的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顾尘安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严肃的道:“说话。”
“不,我,我不想死。”苗微抿紧唇,声音破碎不堪,沙哑却透着股子妩媚,听在她耳朵里,让她十分羞耻。
她紧紧咬着唇,羞愧得面红耳赤。
顾尘安并不觉得人求活就可耻,因此对于苗微的诉求并未露出轻蔑之态,反倒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一回,才道:“那就活着。”
那就活着。
这四个字重重的敲在苗微的心上。
不知怎么,她竟觉得顾尘安这话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一个字一个字的烙进了她的脑海深处,让她记忆深刻,让她不敢违逆,让她不能拒绝。
活着。
死很容易,只要一头磕上去,只要一刀扎下去,鲜血铺天盖地,热度消失,人也就冷了。
可活着太难了。
像她这样,空有容貌,没有爹娘护恃,没有兄弟照拂的小姑娘,活着就尤其艰难,可世上之人,不论富贵贫贱,不论幸与不幸,都贪恋红尘,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闭眼撒手西去。
苗微竟可耻的想:他说让她活着,是不是他能让她安安生生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