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僧贪天罗门美景,只歇了片时,便唤了一个小厮领着看风景去了。
原来这天罗门的布局很是规范,南边云罗崖主要是迎客厅等建筑,北边通天崖的楼宇蔓延至崖顶,主要是议事厅、帮主及天罗四老后堂等重要机关;东边乃天罗门门徒安息之所,西边是天问台,举行大型仪式庆典的地方,本次禅让大典便会在天问台举行。
众人行至天问台,全由汉白玉铺就,建以八卦之形,气势蓬勃,站在台上可观远山、弱水,令人荡气回肠。
元智道:“我曾经以为伏魔寺古刹已秀绝天下,今日到了天罗门却……”
“却什么?”元和白了他一眼,道:“天罗门景色故意险奇,然而杀机遍布,天问台下三千弱水表面上看去平静,然而却已夺命无数;这里的景致仿佛森林中鲜艳之物必有剧毒,怎比得上我佛门的清幽庄严?”
慧觉忽道:“为何上游之水好好的,流到此处便成了弱水,好生奇怪。”
元和道:“有传言说这河底有一绝世法宝镇压此方,此法宝磁场强大,故而会让天罗门下方之水‘鹅毛不浮,飞鸟不过河’”。
慧觉惊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强大的法宝,却不知是何物?”
元和道:“这只不过是一则江湖传言,真与假尚且不知,哪里晓得是什么法宝?”
慧觉道:“空穴来风,这传言也未必是假。”
元和道:“我听说,这法宝非比一般,倘若出世,天罗门便会付之一炬。因此江湖中有歌谣这样唱:‘群魔舞,法宝出;天罗陨,世道倾’。”
“你还听说了什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质问,令众人措手不及,就连具有超越动物洞察力的刘小虎也猝不及防。
众人正惊疑时,一阵快风拂过,一个身高八尺左右的黑衣男子,衣摆飘飘,已站在天问台的边缘,他的手上拿着一把一人高的刀,这是刘小虎出生以来见过最长的刀,也是最黑的刀。这样的刀一定很沉重,然而这黑衣男子轻松地好像握着一根毛笔。
“我没想到最讲究修养的和尚,却喜欢听坊间市井流言?我倒想知道,你们还听到了关于天罗门的什么消息?”黑衣男子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看去冷漠而神秘。
众僧知背后论人有失风雅,尤其还是在天罗门的地盘上,不禁都红了脸,好一会,元和才缓过神,道:“方才确有失礼之处,敢问施主高姓?”
“我姓狄。”黑衣男子冷冷地回道。
众人心里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天罗四少中的狄敌畏。
“原来是狄公子,”元和忙道:“失礼失礼,流言蜚语确不可信,今日之事还请海涵。我们就此告辞。”说完便招呼众人离开。
“就这么走了?”狄敌畏又是一声质问。
元和道:“公子还有何事么?”
狄敌畏道:“伏魔寺一向与天罗门并称为江湖泰斗,你们既然是伏魔寺的代表,想必一定技艺非俗,狄某生平最喜与人比赛,今日见面怎能轻易放你们走呢?还请赐教几招罢了!”
元和有师尊临行嘱托,是最怕惹事的,且出家人不宜争强好胜,也是佛家作风,因此忙推辞道:“狄公子,翩翩少年,很有家父气概,我们甘拜下风。且明日便是天罗门的大日子,我们何必节外生枝,倘有意外,实为不雅。”
“哼!”狄敌畏见众僧不肯就范,便以恶言相激,道:“我也听说了你们伏魔寺好多消息,今天却要向你们求证真假。伏魔寺净玄背叛师门,投靠了魔教,我想就连净字辈高僧都把持不住自己,又何况是修围停留在坊间流言的后辈们,想必指日也将追随净灭加入魔教,去学一些修炼迅速的便宜功夫罢?因此疏远了本家的功夫也并不是不可能,哈哈哈……”
啪!
慧觉怒极,他故伎重演,向狄敌畏打出无影手,以教训口出恶言的狄敌畏,他这无影手乃是净远大师独门技艺,极速极快,无影无形,且可隔空打物,慧觉常用于“问候”那些嘴上无礼之人,先前他便借此教训了浮云镇的掌柜以及南大门的薛二,向来是屡试不爽;然而这一次,他将无影手打出,狄敌畏竟然没有半点损伤,他的身体周围似乎有一圈无形的墙壁,无影手根本无法近身,反而,慧觉的手被震得有些微麻。慧觉自出山以来,还是第一次与这样犀利的人物过招,他对战经验本来无几,见狄敌畏一脸无谓的模样,而自己暗中偷袭显然已被对方察觉,心中十分尴尬。但他故作镇静,喝道:“我把你这猖狂的牛鼻子!你还真道我怕了你不成,你既然要自取其辱,那我便成全了你!”说完便朝站在天问台边缘的狄敌畏跃了过去。
“我看伏魔寺果然是没人了,不然怎么会派一个喜欢偷袭的毛头小孩来应战?”狄敌畏的口气充满了鄙视,并没有出招的打算。
慧觉气急败坏,正要将手中铁钵出手,不想旁边早有元智挡在前面,“对付这样的无知狂徒,何须师叔动手?”
狄敌畏道:“这小孩原来是你们的师叔?以此类推,你们的师尊莫不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么?”
元智早跃前一步,喝道:“无知狂徒,休得无礼!”早将袖中海螺取出,现出十来倍法相,朝狄敌畏打了过去。此海螺唤作梵音海螺,击向敌人时会发出阵阵梵音,有震魂摄魄之威,扰乱敌人阵角,趁敌人迷乱之际,而将敌人击倒,是一件十分称心的法宝。
然而这一次,海螺并没有称元智的心意,狄敌畏非但没有受到梵音的影响,而且海螺本身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待到得狄敌畏身边时,被狄敌畏轻轻一抓便擎在手上。狄敌畏冷笑一声,“什么破烂玩意,本公子不稀罕!”说完,便将海螺使劲一推,海螺便夹雷带电地朝元智打了回来。元智本想用意念控制,却不想海螺速度十分快速,迅雷不及掩耳,元智想躲时,已被打了个正着,倒在了尘埃,被自己的法宝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伏魔寺众人又羞又怒,元智在元字辈中算得上卓越,今日在狄敌畏面前不堪一击,令人扼腕;而狄敌畏的实力也着实令人忌惮,他轻松将元智打倒,手中的刀竟动也未动!
众人忙将元智扶起。慧觉佯装冷静,道:“雕虫小技,只不过是区区防御之术罢了!有何奇哉?”
狄敌畏冷笑道:“就算是你们一起上,也无不可!既然你是他们的师叔,想必有些本事,我正好向伏魔寺慧字辈的高僧讨教讨教!我保证绝不使用气盾或任何防御之力!”
慧觉情知狄敌畏实难对付,哪里还与他谦让?道:“你既夸下海口,我便让你自食其果!”他口内早将咒语念动,一时间雷电滚滚,继而金光大作,在天问台上空现出一大团金色黄云来!
修真斗法的场景,狄敌畏也看得多了,雷电风云皆属平常,起先他并不将眼前情状看在眼里,不想那黄云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来,足有四、五丈高度,每根手指比一个成年男人还要粗,手臂通体都有金色铠甲包裹,看去好不威猛,劈头盖脸朝狄敌畏打了过来。狄敌畏吃一惊,修真以来,他还是每一次看到这样大手!看这大手力度,倘若被它拍上一掌,不变成肉酱,也落个三等残废,他并不敢硬接,忙向一边跳开了。
原来这黄云中伸出的巨手,名曰“金甲手”,是净远大师云游四方时,无意间在一山谷石壁上习得此法,传与了慧觉;“金甲手”共有七级,慧觉小小年纪凭他过人悟性和智慧,已练至五级,实属难得;此法威力极大,不仅可以御敌,还可用于御宝,增加法宝法力,净远有嘱,非在万不得已,不能使用;今遇狄敌畏挑衅羞辱,于他,正属非常时期,慧觉使将出来,就连十分倨傲的狄敌畏,显然也很是吃惊,纵使他见闻不贫,也还是每一次见到这般场景,并不敢硬碰。他在巨手追捕下,只能躲避跳跃其间,竟无还手之力。伏魔寺众僧见狄敌畏窘迫非常,总算有些欣慰。
然而尽管如此,狄敌畏却始终没有挥出他手中的刀。
慧觉十分可气,又将手中的铁钵祭起;铁钵迅速显了法相,有如澡盘大小,挂在空中,钵口对准狄敌畏,仿若一个巨大的黑洞,又像一个怪兽的巨口。
这铁钵也是净远大师传给慧觉的如意法宝,名曰“聚星”,显法相时,能吸人。此时钵口正对着狄敌畏,便要使吸人之能。狄敌畏头上有金甲手追捕,且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劲,好像无数个巨大的冰雹朝追赶着他,狄敌畏左躲右闪,忙得不亦乐乎;哪想那空中忽又多了一个大铁钵,悬在空中,像一只巨眼一般,随着狄敌位的方位改变而转动,侍机锁定狄敌畏便要下手!一时间,只逼得狄敌畏手忙脚乱!一会儿,那聚星铁钵忽射出一道白光,将狄敌畏罩于其中。
狄敌畏心叫不好,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源源不绝,势要将他吸入钵内!狄敌畏万万想不到,这十来岁的小和尚实力高出方才的元智太多,远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急忙运动“千斤坠”的功夫,欲将身形稳住,哪知那来自铁钵的吸力却越来越大,而头顶上大手早已扑了过来!此时,他背上已冷汗连连。无论是被铁钵吸入,还是被大手捉住,他都将必输无疑,对他来说,那将是多大的耻辱?只是一时分心而已,他的脚上失了些定力,竟被那铁钵的力量吸离了地面,且大有继续上升之势!狄敌畏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使出全力挣脱,力争往旁飞出,不料此时他的身体已近钵口,而金甲手也近在咫尺!伏魔寺众僧见其方寸大乱,心中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正当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哪知狄敌畏毕竟是天罗四少之一,天罗门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挣扎些时,终于从那白光中飞了出来,跳出圈外!
而尽管形势如此严峻,他仍然没有挥出他手中的刀!
这对于对手来说,是多么大的蔑视!慧觉心中已然气极!他将双目紧闭,口里念念有词,空中的大铁钵便飞到了金甲手之中;一会儿,他忽怒睁双目,大喝一声:“苍天莽莽,黄云出缰;金甲巨手,势不可挡!”
那巨手忽将铁钵对住狄敌畏,一道炫目金光从铁钵中射将出来,正好将狄敌畏笼罩在正中!金甲手有御宝之能,而且以此手御宝,力量可以增加好几倍(根据使用者的功力等级而定);任那狄敌畏本事再大,竟不能半点腾挪转移!慧觉面有喜色,急忙又催动咒语,命令金甲手将铁钵慢慢向狄敌畏扣了下去。
狄敌畏被那金光罩住,只感觉全身无力,心烦意乱,身上虽有绝佳的防御功夫,却因自己夸下海口,哪里有脸使用?他显已被逼上绝路,再无他法,倘若这铁钵落下,他必然为慧觉所擒;此时不挥手中宝刀,更待何时?!
他忽然不再挣扎,凝神静气,目光如电,上下搜索,最后将目光锁定了正在天问台边缘念咒的慧觉,然后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刀,他的身体在黄光的照射下,泛起层层电火,
嚓——哗啦啦
他终于挥出他的刀,刀唤“风雷斩”,一经挥出,再无挽回,无人能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想破这金甲手,便要先将控制金甲手的慧觉摆平!
慧觉仍然专心念咒,于他,狄敌畏显然已是囊中之物。
倘若狄敌畏没有挥出那一刀的话。
他曾因为狄敌畏不挥刀而感到羞辱,而风雷斩带起的刀风夹雷带电朝自己扑来时,他心中却有一丝后悔:这把刀显然是不能轻易挥动的。
倘若看到了这把刀被挥动之时,也许就是被刀杀死之时。也许,这刀的力量,太强太大,连刀的主人也未必能够控制,所以他才不轻易使用它吧?
就在这一瞬间,慧觉似乎懂得了这刀的玄机,而马上,他便要死在这把刀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刀的主人狄敌畏,显然,结果并不是他希望的那样。明日便是禅让大典,倘若伏魔寺的人出了事,岂有和平之理?他本以为,他并不必挥动他的刀,但是他错了。
只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惊呆,刘小虎。他在狄敌畏挥刀之前,便在揣测这把刀的威力,便已知道狄敌畏就要挥刀。
现在,只有他,只有他的速度,可以救下本来打算收他为徒的慧觉。
他必须要救他,哪怕是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他迅速移动到慧觉的身边,用他的壁虎游墙术;然后将慧觉狠狠地撞了开去,然后他便被迎面扑来的刀风打了个正着。
砰——
他料到了很多事,但他万万没料到这刀风之强之大。
他是人蛊,枪火不入,就算刀风强大也伤不了他,就算是力量猛烈也最多将他震开一段距离。
而正是这段他错估的距离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被震出了太远,太远,以至于直接飞出了天问台。他那渺小的身形,在千仞峭壁间,仿佛被厨师抛入锅里的一粒盐。
他的翅膀并没有及时的长出来,他的壁虎游墙术在空气里也起不了作用,而身下便是“鹅毛不浮,飞鸟不过河”的三千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