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易乱而难安。
巅峰对决之时,心必须冷静。
凤九天的心已乱,自然不会在千华山动手。
那么他唯一的机会,便是两月之后的君山大会。
他一人独自前往君山,途中除了愤怒还有凄凉。
十日后,华山。
悬崖陡峭,山势连绵,其峰直插云霄。
此山和凤九天很像,冷峻而又不失爽直。
风轻云淡嵌山间,似烟似雾在云端。
这是一座雄浑之山,是一座霸气之山,更是一座传奇之山。
谁也不知山上是否有神仙,但陈抟老祖无疑是最接近于神仙的人。
学究天人、独步江湖、未卜先知、与世无争……
这些都是江湖上对他的评价,却又似乎显得多有不足。
凤九天对这些传说并无兴趣,但已涉身仙地,不由心驰神往。
第一缕晨曦映照云台观,显得幽静而清新。
曙光似为这座古老的道观,披上了金色的薄衫。
凤九天本以为这里会很冷清,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
天光未晓,通往云台观的石阶上,便已站满了形形**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侠客、有的是医者、有的是将军、有的是乞丐……
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本该老死不相往来,不料竟都齐聚于此。
陈抟老祖的地位、威望,以及他的本领,可见一斑。
七月的天气酷热无比,蝉鸣声声更是燥人。
凤九天此刻有些心猿意马,不知不觉间已到山前。
他正想穿过人群继续前行,却突然听见一个高亢的声音。
这声音虽不是很雄浑,可听在人们耳中,宛如一声炸雷。
“诸位,陈抟不过浪得虚名,大家都不必再等了!”
江湖中说谁浪得虚名都不足为奇,唯独说陈抟老祖却极为罕见。
凤九天极是好奇的踮起了脚,看向石阶尽头的一老一少。
这一老一少虽是文士打扮,腰间却都配着长剑。
凤九天虽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但听茶仪卿闲谈中提起过。
这两人是一对亲父子,而且都是大燕皇室后裔。父亲叫慕容原,是金陵燕回院的家主,毕生致力于恢复大燕。儿子叫慕容邦,是燕回院的少主,江湖人称神剑公子。
这两人虽非绝顶高手,却也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若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如此放肆,凤九天自然不会理会,但说话的是这对父子,他就不能不一探究竟了。
凤九天被好奇心驱使,早已顾不得规矩。
他一边用手分开人群,一边快步朝慕容父子走去。
很快凤九天就到了近前,极是困惑的开了口。
“久闻慕容前辈乃高雅之人,为何在此口无遮拦?”
“不知这位少侠姓甚名谁?”
慕容原虽朝凤九天一拱手,语气间却有些倨傲。
“我叫凤九天!”
凤九天看着慕容原,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
慕容原闻言脸色有些变了,慕容邦甚至有些发抖。
“你是凤九天?在昆仑山屠戮正道的凤九天?”
“不愧是燕回院家主,果然有见识!”
“那……那你能不能,帮老夫一个忙?”
“帮忙?你既把我当做邪魔,还敢找我帮忙?”
“老夫只是想让少侠帮忙看一样东西。”
慕容原说着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袱,一个很显眼的长条包袱。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了一卷古画。
慕容邦接过古画,双手缓缓打开,呈现在凤九天面前。
凤九天尚未仔细观看,便能感受到画中涌出如剑般凌厉的杀意。
他明白这绝非一幅简单的古画,而是一幅绝世的剑法秘籍,可再仔细观看时,似乎又感觉不是什么秘籍。
刹那间,古画再次透出杀意,犹如万千剑雨在他脑中盘旋。
他明白自己的修为莫说无法参透,就连不走火入魔都属万幸,他连忙使出了全身力气,这才堪堪从凛然杀意中全身而退。
他脑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不是剑法,绝对不是剑法……”
他的语气极是肯定,听起来不容任何人质疑。
慕容原和慕容邦轻蔑地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唉,又一个有眼无珠之人,浪得虚名之徒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很是不屑的径直向山下行去。
凤九天见两人不待自己说完便匆匆离开,无奈的笑了笑。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剑法,而是世间一切剑法的总纲。”
他一边替慕容父子惋惜,一边却又暗自嘲笑他们的无知。他正想回去继续排队时,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拦住了。
“凤少侠,你的威名天下尽知,我们不敢与你争先。”
凤九天闻言笑了起来,很是愉快的大笑。
“哈哈哈,既是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凤九天信步进了白云观,脚步很是悠闲。
白云观是个静心养性的宝地,让他莫名感到舒适。他一边向道观正堂走去,一边留心着周遭布置。
可他在观中并未见到陈抟,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只好绕道后山,打算继续赶路。
后山上,大石旁。
此处一向人迹稀少,现在却聚集了两位不凡之人。
两人相对盘膝而坐,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一方棋盘。
他们面前放着一方象棋盘,局势严重倾向于黑方。
持黑之人是个魁梧少年,纵千万人中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他的神情轻松而愉快,似已认定自己必胜。他对面是位老者,身着鹤氅,仙风道骨的老者。
寻常人下棋,此时定已急得抓耳挠,。但老者脸上却带着一抹微笑,十分从容而自信的微笑。
“无量天尊,贫道虽非贪婪之人,可下棋总爱有些赌注。”
“赌注?不知老祖想要赌什么?”
“哈哈,想要什么?那就看你给得起什么了。”
“我们既在华山下棋,不如就以此山为注!”
常人赌注不过金银、宝物,从未闻有人敢以山川河流为注。
以华山为注,或许只是那持黑少年的无知轻狂。可敢相信此言之人,恐怕就寥若星辰了。
比如一旁负手观棋的白衣少年人,眼角便已露出一丝不屑。
可老者只看了看面前的少年,略一思索竟点了点头。
他仿佛并不觉得少年是在开玩笑,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而是相信这个少年,真的把巍巍华山做了赌注。
若真有人敢以山川为注,能以山川为注,或许也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天子,那就是堂堂的一国之君!
观棋少年有些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那持黑少年。
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眼前的少年怎会成为一代帝王。可他明白,老者既已经相信,自己也该去相信。
接下来他开始替老者担忧,一个更大的疑问盘旋在他的脑海。
那就是这位老者该怎么赢,怎么扳回这必输之局。
他在心中想着无数种下法,可最终却都于事无补。
“老祖,现在该您下了。”
那持黑少年和观棋少年一样,全未发现己方弱点,仍显胸有成竹。
老者闻言微微颔首,缓缓拿起自己唯一剩下的“马”。
两人目光此刻齐齐盯着老者手中棋子,心中不断的盘算着。他们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最终都必败无疑。
此局红方看似已全无胜算,可老者的神情竟似有必胜的把握。只见他的手缓缓举起,又缓缓落下,落在了看似寻常的位置。
下棋少年方才还有些紧张,此刻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认为老者此局必然输定了,至于赌注也不过是个笑谈。所以他极是自信的拿起了“炮”,重重的落了下来。
老者见状只得退“马”,使本就被动的局势变得愈发被动。
持黑少年此刻笑容越发得意,进“炮”想要吃掉老者唯一的“马”。
可一下秒少年的笑容僵住了,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因为他此时发现,自己的“炮”竟无意间被牢牢牵制住了。
他只得把“炮”退到了原先的位置,局势顷刻反转过来。
只见老者再次拿起“马”,向后退了个日字,却是以退为进。
方才红方必败之局,竟在老者四步之间,把局势彻底逆转了过来。
观棋少年眼中露出了一道精光,那是希望的光。
反观下棋少年的神情却变了又变,凝重、紧张、敬佩一一浮现。
老者笑吟吟的看着那少年,亲切而和善,全无一丝嘲弄。
那少年直直的看着棋盘,在他眼中,天地间只剩下这方棋盘。
这一刻时间已经凝固,一瞬与永恒变得再无差别……
“匡胤,你想出解法了吗?”
老者的目光很亲切,声音更是和蔼无比。
那少年的目光却有些发愣,眼底尽是不甘。
良久之后,他只得叹气摇头,起身朝老者施了一礼。
“老祖棋艺果真独步天下,晚辈认输了!”
“哈哈,你能认输很好,却也很不好。”
“您此言何意?”
“能虚怀若谷,是帝王之心,可百折不挠,才是帝王之志!”
少年有些懵懂,却很激动的看着老者,已把他当做知音。
“老祖,您卦术天下无双,依您看我真的能……”
老者闻言微微一笑,用手在棋盘上深深刻下了两个字。
那少年连忙仔细看去,随后轻轻读出了声“郭威”。
“郭威?您说的可是刘知远部下大将郭威?”
那少年的神情极是激动,甚至隐隐有一丝疯狂。可任凭他再怎么问,老者却都默然不语起来。
那少年只得又朝老者深施一礼,随即快步向山下而去了。
他的脚步很快,快得就像是一阵风,眨眼间便已消失在远方。
当他走远之后,老者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唉,世间最累人的莫过功名,可惜参透者少之又少……”
“您就是陈抟老祖吧?”
凤九天在旁观棋良久,此刻缓缓开口问道。
老者微微颔首,笑着看向观棋少年,好似看着自己的孩子。
“九天,你和那位故人很像,不过多了一股傲气。”
“一位故人?”
“是啊,一位故人,一位曾经的故人。”
“他是谁?现在又在哪?”
“他是你的外祖父,早已去世多年了。”
“我外祖父?难道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
老者的目光此刻看向了远方,满是怀念与哀伤。
他仿佛又看到了故人的面庞,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光。
凤九天见老者眼眶发红,心中也难免生出一股悲情。
对于死者,逝去多年还能被人挂念,无疑是最大的欣慰……
陈抟执意要留凤九天,他也只好暂且留下。
凤九天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种人,但他却从未见过像陈抟一般,除了睡觉便是打坐的人。
这样的日子常人都会觉得百无聊赖,陈抟却乐在其中。
若非陈抟执意挽留凤九天,恐怕他早已告辞下山了。
五日后,晌午。
凤九天坐在老松下,借酒消愁。
这时陈抟弟子魏离来到近前。
“无量天尊,凤少侠请了。”
“道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解释点事,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方便,道长请讲。”
“两年前贫道曾好心办错事,一直愧疚不已。”
“莫非向李叔父建议,设风水局之人便是道长你?”
“没错,当时贫道只顾风水,未料……”
“这件事不能怪你!只能说歹人太狡猾了!”
“还有在庐陵一带传唱的童谣也是我写的。”
“童谣也是你写的?”
凤九天紧盯着魏离,目光隐隐有些敌意。
魏离轻轻叹息,有些愧疚的向凤九天解释。
“我并非歹人同党,而是另有苦衷。”
“什么苦衷?”
“我知萧俨乃当世神探,又要到庐陵赴任,故出此下策。”
“你目的何在?”
“只有扩大影响,才能让他知晓此案。”
“嗯,你做得倒也不错,只恨龙行云……”
他又想到了龙行云,心头再次泛起杀意。
突然陈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凤九天念头。
“小友,喝酒伤身,何不进来小憩一会儿?”
凤九天闻言不禁一愣,随后缓步走了过去。
“老神仙,您日日打坐、睡觉,不感到无趣吗?”
“无趣?天下什么算是有趣呢?”
“当然是饮酒纵歌,仗剑江湖,铲恶锄奸。”
“你觉得这些很有趣?”
“至少比您现在这样有趣,而且有趣的多!”
“哈哈,老朽当年也是这样想的。”
“您当年……”
“老朽想赠你一句诗,望你记住。”
“一句诗?什么诗?”
“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
“睡觉又有何玄妙?”
“哈哈,其中妙用无穷,只是少有人解。”
“那您是否能把此法传授于我?”
“老朽此法从未传过任何人……不过你却是第一个!”
凤九天笑了,陈抟也笑了,两人相视而笑。
凤九天依陈抟所言摆出一个姿势,有些奇怪的姿势。
而陈抟则为他缓缓念诵口诀,声音缥缈而空灵,声音传入凤九天耳中,困意竟真的顷刻间涌了上来。
他此刻感到心志无比澄澈,慢慢合上了双眼。
凤九天近来频频做噩梦,这次又做噩梦了。
这是个无比真实而清晰的梦。
梦中自己到了君山,见到了龙行云。
可自己的证据却已被毁,变得百口莫辩。
他只能和龙行云硬拼,结果自己战死。
父亲与舅父的仇,永远不能再报了。
凤九天不怕疾病、不怕鬼怪、也不怕杀戮。
但他怕死,不为自己,而为仇恨与正义。
“啊!”
凤九天一声尖叫,从梦中惊醒。
他全身衣裳早已被汗水湿透,冷汗。
长在洞口外的几株菊花,竟已经悄然盛开。
陈抟看着从梦中惊醒的凤九天,似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他依旧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目光中竟还透着惊讶于敬佩。
“小友,你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我……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什么!我才睡着就惊醒了,怎么可能这么久!”
“你初习睡仙功,便能睡一个月,前途不可限量!”
凤九天不信世间还有这样的武功,但盛开的晚菊是最好的证明。
他此刻虽然有些头痛,可灵台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而且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力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更加精纯雄厚,而且宛如汪洋般浩荡不绝。
凤九天倏然拔出流云剑,眼中充满了决绝与杀意,似要杀尽天下恶人。
随即他竟以指为刀,在剑身刻下七个字——邪魔外道杀无赦!
二十日后,洞庭岸边客栈。
这是一家小店,几乎没有客人。
凤九天把包袱放在床边,目光十分郑重。
包袱里放的几封信,足已让龙行云声名狼藉。
大会前最后的十日,他必须让身心达到巅峰。
这段时间他日以继夜的修炼,整个人已如出鞘的利剑。
夜,往往最美又最危险。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
轻微至极的脚步声,划破夜的寂静。
凤九天正在床上打坐,突然睁开眼睛。
他有了父亲、舅父的前车之鉴,自要小心谨慎。
“什么人!不要鬼鬼祟祟的!”
凤九天猛然轻喝一声,拔出一旁的流云剑。
他周身散着警惕与杀意,宝剑也发出低低的嗡鸣。
随着他的声音,一个蒙面人出现在窗前,手中也持着利剑。
凤九天嘴角泛起冷笑,穿出窗子的刹那剑已刺出。
这一剑迅捷无伦,剑上内力隐隐可劈天裂地。
蒙面人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对凤九天有些畏惧。
敢持剑行刺者,自然也不会是凡夫俗子,他的剑气同样排山倒海,天地光辉尽为所夺。
两人都是绝顶高手,遇到一起本该恶斗不止。
凤九天正欲酣战一番,可剑势却突然猛地一滞。
因为他看到了火光,在他房中腾起了滔天的火光!
“卑鄙!实在太卑鄙了!”
凤九天双目血红,手中剑招愈发凌厉。
蒙面人显然不想硬拼,虚晃一招转身逃走。
方才还足已证明一切的书信,转瞬已化为灰烬。
凤九天独对漫天火光,心中变得五味杂陈。
他明白自己再也找不到证据,一切再也无法证明。
自己就算真的杀了龙行云,也势必背负一世骂名,但若不杀龙行云,又怎对得起两位老人的在天之灵?
凤九天突然很想念茶仪卿,也隐约明白了他的苦衷……
洞庭八百里,秀丽属君山。
一叶孤舟自东而来,惊破半湖碧泓。
船头站着一位白衣少年,正负手遥望。
滔滔湖水在他脚下流过,一时心绪万千。
爱与恨、情与仇、美与丑,终该有个了解。
他明白自己当如激流,纵粉身碎骨亦勇往直前!
君山山顶,空场内聚集了无数高手。
有俗家,有和尚,也有道士,可谓三教齐聚,但最具威势的,无疑是端坐正中的龙行云。
凤九天尚未来到,气氛就已然无比凝重。
“众位,想必你们已知道,我召集大家来此所为何事吧?”
龙行云目光扫视众人,眼中杀意流转。
另外四派掌门郑重点头,手都下意识握紧。
“龙兄,您一定是为了铲除邪魔凤九天!”
丐帮帮主乔建贤略一思忖,斩钉截铁说道。
龙行云面显愤怒与愧疚,朝众人深施了一礼。
“龙某教徒无方,实在愧对众位同道……”
四派掌门闻言连忙摇头,个个义正言辞。
“龙兄,凤九天屠戮正道,我辈必须诛之!”
“没错,杀害养育他的舅父,实在丧心病狂!”
“他欺师灭祖、全无人性,不除难平众愤!”
“杀死凤九天,为我派上任天师报仇!”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但意思却全无二致。
在他们心中凤九天是恶魔,更是永难抹去的噩梦!
“众位,身为正道之首,必将主持正义!”
龙行云见众人群情激昂,神情变得愈发**。
神龙派掌门李瀚阳神色肃穆,开口向龙行云汇报。
“龙兄,我已派人调查他的行踪,几日内必有所获!”
“阿弥陀佛,老衲也已派人调查,断不能让恶贼漏网!”
正一派新任天师却有些沉郁,似乎欲言又止。
龙行云发现他神情有异,不禁出言询问。
“道长,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
“无量天尊,贫道在想,有谁能杀得了凤九天。”
“道长,依你看来凤九天是天下无敌不成?”
“那倒未必……只是昆仑山一战……”
方才众人还斗志昂扬,可念及昆仑那场血战无不胆战心惊。
龙行云正要说些什么,话却停在嘴边再难说出。
北风萧索,枫叶飘落。
漫天红叶之中,白衣少年缓步而来。
他脚步很轻,却似踩在众人心坎上。
谁也不再说话,谁也不敢再出话。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他手中的剑。
那是把很冷的剑,更是把致命的剑。
无数高手死于这把剑下,谁都可能是下一个。
“你们谁想杀我,尽管动手吧!”
他的声音冷酷而无情,宛如那把致命的剑。
众人的呼吸都要停了,谁还有胆量与之一战?
方才的诸般誓言都随风而逝,只换来死一样的沉默。
龙行云见势暗自叹息,只能毅然拔出凝光剑。
“凤九天!老夫识人不明,今日必杀你以慰苍生!”
凤九天嘴角向上勾了勾,露出抹无比轻蔑的笑容。
“龙行云!这话该我说才对吧!”
他点指龙行云冷冷开口,周身杀意滔天。
龙行云的神情十分淡定,似乎有恃无恐。
“凤九天!你死到临头了,还想诬陷老夫?”
“你虽然毁了证据,但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老夫为正道除奸,这才是公道!”
时至初冬,天地肃杀。
曾经的师徒,相对而立。
他们已无话可说,唯有宝剑溢出的杀气,充斥着天地。
谁都不会留情,两人之间也早已无情。
所有人都清楚,今日一战必有一人死于对方剑下。
多少的恩怨,都将在今日了结!
“龙行云!血债当用血来还,受死吧!”
凤九天一剑刺出,剑气呼啸而来,凌厉而绝情。
龙行云眉间微蹙,化出一片剑光,迎向凤九天。
两把宝剑你来我往,杀气激昂,日月无光。
谁也看不清他们过了多少招,只觉天地间都被剑气弥漫。
每个人都被感染,似乎心中只剩下一个字——杀!
忽然,凤九天的剑有些散乱。
出剑讲究快而不乱,乱则必败。
龙行云发现了机会,宝剑越发紧逼。
好汉绝不会吃眼前亏,凤九天深谙此道。
他撇了眼身边那棵斑竹,足尖在上一点人已飘出。
龙行云焉能让他逃走,连忙提剑飞身追去。
两人在竹林间一走一追,忽聚忽散,剑影翻飞。
无数粗壮的斑竹,在漫天的剑光中轰然倒地。
在场众人已彻底被两人惊呆,谁都忘了上前相助。
两人越行越远,不多时就淡出众人视线。
凤九天见林中有片空地,整个人飘然落下。
龙行云的轻功与他难分上下,此刻也已追至。
空地四周竹林茂密,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凤九天!我当你已有所长进,原来不过如此!”
龙行云说着宝剑陡出,直刺凤九天小腹。
凤九天忙向旁一闪,闪避不及,右腿还是中了一剑。
他双目怒视着龙行云,未及举剑胸膛上又中一剑。
“龙行云!你有本事一剑杀了我!”
凤九天身受重伤,整个人跌坐在地。
龙行云点指凤九天,神情兴奋而狰狞。
“哈哈哈!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杀我,痴心妄想!”
他冷笑着举起宝剑,就要一剑了结凤九天性命。
凤九天无奈的长叹一声,目光竟隐隐带着哀求。
“龙行云!你我师徒一场,我想做个明白鬼!”
“哈哈!看在你快要死了,老夫就发发善心。”
“首先,家父是你杀的吗?”
“没错!正是老夫亲手所杀!”
“那你是如何仅用一个时辰就赶到涟霞山的?”
“一个时辰?我武功虽可傲视天下,却也不是神仙!”
“可知情者却说,家父得到密报仅一个时辰,凶手就上山了!”
“一个时辰?原来他并非不想逃,而是来不及逃。”
“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知道了老夫的秘密!”
“你杀死将你养大的冥尊,也仅是为了灭口?”
凤九天盯着龙行云,口中一字一顿的问着。
龙行云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语气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他该死!就因他当年贪生怕死,才致使我父惨死!”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报仇?”
“是的!想为父报仇之人,绝不只你一个!”
“你为父报仇并没错,可我父亲是无辜的!”
“在乱世之中,向来只论强弱,管他孰是孰非!”
“所以你就勾结石敬瑭,后又劫夺他的贺礼?”
“他答应事成后赠我万两黄金,谁叫他食言了!”
“我舅父也是你杀的?”
“他不是我杀的!我不必诓骗一个将死之人!”
“那他到底是谁杀的?你快告诉我!”
“我本不该告诉你,因为他曾是我的心腹。若非我给了他太多,让其羽翼日丰,又怎能挣脱了我的控制!”
“他是谁?你想杀我易如反掌,何必再提防我?”
“他足智多谋,武艺超群,并且一直在你身边!”
凤九天彻底惊呆了,他想他已经明白龙行云说的人是谁。
可廖楚笙与舅父的事,让他又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好了!你的问题该问完了!”
龙行云再次举起宝剑,鲜血却未如约而至。
凤九天手中流云剑宛如星辰,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
他此刻虽然身受重伤,却靠着顽强的意志站了起来。
他一袭白衣此刻无风自鼓,双目变得血一样鲜红。
流云剑已不只是凌厉,真气激荡得宝剑嗡嗡作响。
凤九天曾经最欠缺的就是内力,现在却已今非昔比。
龙行云见他刹那间判若两人,不禁深深的后悔起来,但世间什么药都有,偏偏没有后悔药。
他刚才没有立刻杀死凤九天,现在却只能以死相搏。
两人你来我往间,杀气震撼天地。
无数竹叶在落下的刹那,就已被剑光斩为两段。
他们早已无心顾及其他,一心只想杀死对方。
“当!当!当!”
两剑接连相撞,金铁交鸣声似要把君山震塌。
他们使的都是诛天十三剑,剑剑似乎都能诛天!
两人打了良久,忽然不约而同的停了手。
因为他们都已把心中招数使尽,彼此间却仍未分出胜负。
“凤九天!你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强!”
龙行云十分吃惊,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凤九天并没有回答,只冷笑着反问。
“你为何还不使出第十四剑?”
龙行云闻言点点头,笑容无比讽刺。
谁也不知他在嘲讽凤九天,还是他自己,随即他再次出剑,天地间的光辉尽数赋予剑锋。
这宛如流虹的一剑,正是杀死云松青的第十四剑。
第十四剑是必胜的一剑,此剑一出鲜血果然如约而至。
但龙行云却愣住了,被他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因为溅出的鲜血不是凤九天的,竟赫然是自己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咽喉,最后不甘的笑了。
流云剑竟不知何时刺出,竟已彻底洞穿他的咽喉。
“我不该那么自信,更不该那么相信他!”
龙行云用尽最后的力气,自嘲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他的话音落地,整个人也缓缓倒了下去。
他此刻全身都是血,染红了白衣与额下长髯。
凤九天缓缓收起流云剑,双目中一片血红。
仇人已死,可他却并未感到大仇已报的酣畅。
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了,真正到来时却五味杂陈。
他缓缓走出竹林,再次来到那片空场。
所有人都在观望,既想上前又心存畏惧。
直到凤九天独自走出,他们才明白为时已晚。
四大掌门个个神情戒备,随时都可能出手。
但凤九天正眼都不看他们,只冷冷的开了口。
“龙行云已死,我今天不想再杀人!”
此话旁人说出绝对是玩笑,由他说出尽显孤傲与霸气。
在场高手多如牛毛,却无一人胆敢上前,眼睁睁看着凤九天的背影,就那么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