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曾见过女子这么能喝酒,自然也没见过女子喝了这许多酒后的模样,原来比起大老爷们醉酒之态,好看了不少。
低头倒酒,抬头喝酒,辛辣的烈酒滚入喉间,畅快的味道刺得喉间微痛,她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眼前闪过东林上已形同陌路的故人面容。
无垠看穿她难过之意,轻声劝道:“慢慢喝,你还要去见家人。”
摊主也不曾见到喝酒如此猛烈的女子,便是他印象最深的两个会喝酒的女子,也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的,眼前这女子一言不发,便这么喝了起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他连忙赶过来,帮着无垠劝道:“姑娘年纪轻轻,可是与家中父母闹了矛盾?这酒可不能这么喝,喝酒可不能浇愁啊。”
房某起了好奇心,却不愿意劝说,反倒鼓励道:“你看这姑娘定然不是第一次喝酒了,这么点酒,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我倒想看看,她能喝多少酒。”
林涟漪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接着把手中这碗喝完,随即将酒碗轻轻放在桌上,深深呼吸,心跳渐恢复平常,转过头对着房某道:“我已经喝了四碗了,公子你若慢下来,恐怕徒增压力。”
房某更感惊奇,连忙倒酒,跟着喝起来。
无垠见她似乎冷静了一些,也不再阻止,坐在一旁自顾自喝着,见摊主傻愣在一边,便问道:“摊主,你印象最深的那二人,喝酒是也是这般莽撞吗?”
林涟漪听得“莽撞”一词,白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摊主道:“我印象深得很呐,当其中一位姑娘与她的郎分离,看脸色难过得紧,边那位姑娘说,她将要与郎相会。唉,也不知现在那姑娘与她的郎有否成家。”
无垠点头,目光温柔地转向林涟漪,笑道:“摊主放心,能有此胆的女子,如今定然将她的郎抓得紧紧的。”
摊主笑了笑,见眼前男子对女子目光深深,便在心底里由衷祝愿那位记忆里的姑娘,愿她与她的郎,哦,如今应当是她的夫君了,能够像眼前这两位一样形影不离。
这位姑娘是好福气啊。
摊主面带微笑,转离开。
“嗝……”然不到一坛,房某竟似喝饱了一般,打了个饱嗝,回头一见,这边的女子竟然还在喝,且喝酒速度也没减多少。
他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再次看向林涟漪的腰腹,一时看不清楚,不知是不是眼睛有些花了,他向后仰了仰头,才看得明明白白,登时惊诧不已。
这女子还是人么?怎么喝了大半坛还不见饱……
他正惊诧间,林涟漪已开了另一酒坛。
房某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神,自知不能胜过这个女子,只好叹了一口气,将手边酒碗推开,以比平常略轻的声音道:“我输了。”
林涟漪头也不回,悠然地问道:“你承认了女子也能喝酒?”
房某垂头丧气,虽面露不甘,然终究酒量不如人,也只有承认地点点头,否则他的脸面就不保了。
时不时往这里望一眼的摊主早已料到赢家是谁,此刻胜负已定,不敢相信地摇摇头。
事实上,于他心中,也只敢相信,几年前遇到的那两名女子是少见的很能喝酒的江湖女子,这种女子恐怕不会再有很多,不料几年以后看见一个更加能喝的。
江湖之中,卧虎藏龙,他这才明白,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房某无奈地盯着尚剩下一下酒坛,心中暗骂道:“若不是你这小丫头坏我兴致,这坛酒,我本来能慢慢享用到晚上的。”
远处又来了几个客人,房某回头一看,是三个江湖之人的打扮,看样子好像是哪个有名的门派的。
只是距离还有些遥远,加上自己醉了酒,眼睛望什么都是三道重叠的影子,实在看不清楚,便收回目光,干脆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
林涟漪听着脚步声往这边接近,心道:“这家酒摊生意好,在这有些闷的天气,又来了三个人。”
无垠往那三人方向看去,不过喝了一碗酒,还认得出远处的行人。待一眼看清,他蓦地一惊,目中闪现精光,神凝重起来,伸手以指送之法提醒林涟漪。
林涟漪正喝着酒,忽然被他拉住手,一见他神,不用他说,便意识到后面来的三人可能是什么故人,立即回头看去。
无垠微微惊讶,就算是醉了酒,还能如此快速地反应过来,这对他来说,还难以做到。
林涟漪的酒量,实在是太好了吧……
他也像房某那般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腰腹,见她纤瘦腰肢一如往常,不惊奇:这是因为她的血脉并非人族吗?可是……
他微微摇头,他就不觉得狼妖的血脉给他带来了酒量好的优势。
林涟漪回头望见来人,吃了一惊,回过头来时,神色已恢复正常,放慢了喝酒速度,轻声道:“是这三个熟人。”
无垠瞥向那渐渐走近的三人,轻哼一声,道:“想不到我们来得不巧。”
“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那是正道的事。”林涟漪看着他,微笑。直觉那三人来了,酒摊里恐不宁静,便干脆放下了酒碗。
三人走近了。
摊主连忙出去迎接,敬意十分地道:“三位百琐庄的大侠,今光临酒摊,令我这里蓬荜生辉啊。请进!”
三人客气地回应一声,走进酒摊,好巧不巧,就在林涟漪、无垠边上的桌子边上坐下。
两张桌子,加上房某的那一张,正好成三角之势。世俗,正道,邪道齐了。
“那不是百琐庄的弟子吗?”其他桌上,传来惊喜的议论之声。
“是是是!果真是百琐庄的弟子!唉,今天十虹涧、百琐庄的弟子都来了,看来与蛇妖族结盟一事,是要出个正式的结果了。”
“我瞧这三人,似乎就是百琐庄最出名的三位弟子啊……赵苍宇、刘垣冽、朱彦,老天呀,没想到昨教训了一番家里那婆娘,今上这里喝酒消气,竟然能碰上百琐庄最出名的三名弟子。”
“你算了吧,谁不知道是你被她骂得狗血喷头……”
“你空口无凭,怎么这样辱人清白?”那穿着粗布长衫,看上去文绉绉而绝然不善吵架的人气得脸色一白,却明白地从中透露出几分心虚。
另一人无奈,一语戳穿:“我昨夜亲耳听见了。你偷了她的簪子换了酒钱,被她抓到了骂了一夜呢,今早还看见一个破了的算盘被扔了出来。诶,今天这酒钱,不会就是……”
他目瞪口呆,老实得说不过,又急又气,脸色更白,便低着头嗫嚅着:“读书人的事,能叫骂吗?这是指点,是劝谏。”
另一个憋了一脸的笑意,又听他说着什么“女子难养”,什么“红颜误事”,忍不住便哈哈大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