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彼岸夫人仍是抬着我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问道。
我很想说,我和她不熟,更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可近距离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却渐渐感觉到几分难以言明的熟悉。
彼岸夫人缓缓道:“你答应过我,带我去昆仑之巅。”
我浑身一震,凝望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我无言以对,是因为内疚。
这份内疚或许本不应该属于我,或许,僵王之王永远不知道内疚是何物。
可此刻,我却心甘情愿的,为了一个在海底湮灭几千年的女人,背负这份莫名的内疚。
我发誓,此时此刻,看着她绝美的脸庞,我没有半分的旖念。
“小曼……”
我捧起她的脸,有些嗫喏,却还是鼓足勇气说:“这些年,苦了你了。”
“你……真的把我忘了?”彼岸夫人忽地喃喃道。
“我……好像记得,又好像……”我纠结的闭上眼睛,“对不起,我不是……”
话没说完,彼岸夫人忽然打开我的手,将额头顶住了我的眉心,“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一双眼睛,就好像两汪幽深的湖泊般,渐渐在我的眼前汇聚成一汪深海……
孤单的船,在浩瀚的海面上漂泊。
我从海上来。
上了岸,像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的在天地间行走。
“你是谁?”一个绑着两个小抓髻,光着小脚丫,肩上背着一个小背篓的女孩儿怯怯的问我。
“替我找个地方,我不想看见天,不想看见太阳。”
女孩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把我带到了一个狭窄的山洞里。
“先生,你识不识字啊?你能不能教我认字啊?”女孩儿抱着膝盖蹲在洞口小心翼翼的问,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充满了纯真,和她这个年纪绝不应有的倔强。
“你给了我一个藏身的所在,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只要你想,说出来,我都可以帮你达成。”
女孩儿犹豫了许久,小心的说道:“我能不能想一下?”
“好,想好了,就来找我,否则,不要来打搅我。”
春去冬来,不知过了多久。
这天晚上,洞口又传来那个女孩儿的声音:“先生,我要做人中龙凤,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沉寂许久的心砰然一动。
我舒展僵硬的身体,缓缓的钻出洞口。
女孩儿比起初见时,已经长大了许多。
我顺着她下垂的目光,拿起她放在洞口的一块番薯,咬了一大口。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赢勾还有吃这人间浑物的**,哈哈哈……”
我带着那个女孩儿,渡过大江大河,翻过无数崇山峻岭,终于登上了昆仑之巅。
龙首崖上,女孩儿忽然改口,仰望我道:我只求生生世世跟随先生左右,侍奉先生。
我背着手,俯瞰着葱翠连绵的崇山,眼前却浮现出另一张绝美的女子面孔。
我点点头:好,我传你一门奇术,这样你就可以永远不会忘记我。你没有名字,我便替你起个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小……
“小曼。”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我听来,却和炸雷一般。
彼岸夫人已经离开我的额头,仰面看着我,泪光滢然:“你对洪荒发下誓言,忘情绝爱,只求与日月同辉,永不受天地主宰。可你没有做到……你忘了我,却没有忘记带我去昆仑的誓言。你……你还是去了龙首崖。”
“可我把丢在了海上。”我恍然道。
我蓦地抓住她瘦削的双肩:“我把你封印在了海底,几千年了,你不恨我吗?”
彼岸夫人泪如泉涌道:“你本是黄泉冥海一小吏,我也只是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那时我们隔着冥海,我每天都会看到你来海边。
后来有一天,你决定逆天而行,你要得到犼的残魂。那时有无救相助,你本来有可以直冲九霄。可你偏偏要回过头,要带上我……
只一回头,你便为犼的残魂所控。可你仍然还是要带上我。
我们离开了黄泉幽冥,你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你都没有离开过我。可是我知道,你不一样了。
后来是我受不了了。
答应带我去昆仑的,是赢勾,不是一味狂猛贪婪的僵王之王。
我让你带我出海,你答应了。
我背叛了你,我跳进了海里。
因为你拥有犼的残魂,所以你怕海,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你恨我,所以你对洪荒发下誓言,从此忘情绝爱,誓要于日月同辉,永远不受天地主宰。”
“你呢?”我无力的问,“你真的舍得离开我?”
彼岸夫人道:“我只是很怀念很久以前,那时候你每天都会蹦蹦跳跳的来到冥海边,在海的那一边,看着我傻笑。离开冥界后,你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我:“……”
我抹了把眼角,不经意间一回头,不远处,海夜灵,徐含笑,老白,陈发等一干人不知何时赶来,却都待在那里没有上前。
彼岸夫人微笑道:“你现在终于回来了,又会笑了。那就先兑现你当初对我的另一个诺言吧。”
“什么?”我茫然道。
“你帮人起名从来都没有姓氏,对我这样,对那个代替我和你去昆仑的女孩儿也是一样。你说过,等到了昆仑之巅,你会给我一个完整的名字的。”
“彼岸花……”我喃喃道,“姓我的姓,叫……叫谢彼岸?”
彼岸夫人秀眉倏然拧了起来:“看来你是真昏了头了,你以为你后来为什么改名叫谢必安?谢必安,谢彼岸,难道让我和你用一个名字?”
我:“……”
“不如只借我一个姓好了。”彼岸夫人微笑道,“从今以后,我就叫谢小曼,好不好?”
“好……好……”我下意识的点着头道。
刚要说什么,忽然就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咆哮道:“够了!谢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当我不存在吗?”
转眼看去,就见海东升满脸狰狞的瞪着我。两颗眼珠已经变成了妖异的暗红色。
“牛哥,现在证据确凿,几百双眼睛都看到他杀人了,你还不抓他?”老白用肩膀扛了一下牛队。
牛队长举起配枪,沉声道:“海东升,你做了那么多恶事,终究是报应到头了!”
“什么叫善?什么叫恶?”
海东升似乎很享受被人瞩目的感觉,竟然很快恢复了以往那种处变不惊的形象,“从来都没有善恶之分,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到最后,还不能分输赢,对不对?”
“海东升,你真的够了。”海夜灵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震惊,却抑制不住的胸口起伏,“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不但害我没了妈妈,你还害死了二叔,害死了小风、小雷……害死了你自己的孩子!从小到大,我们得到的已经别其他人要多很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
“很多吗?”海东升双手抄兜,原地转了个圈,“说到财富,我们能比得上四大财神吗?说到权势,这些年,你不是没看过那些所谓高官现管的脸色吧?我就这么每天怕这个怕那个,怕着怕着就老了,就快要死了。可是他呢?他们呢?”
他猛然抬手指向我和彼岸夫人,随即转手指向海夜灵,“还有我那大伯母,他们都不会老,不会死,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和天斗,和地斗,有大把的时间游戏人间。我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