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转兵进洪江厂后,使洪江厂里的单身职工人数,一下子猛增了三百人。//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如此一来,厂里原有的食堂场地便显得太小,单身职工下班打饭时,食堂大厅容不下如此之多的人,排队打饭的人群得延伸到大门外的露天里。天气好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可是遇上下雨下雪及烈日高悬的天气,单身职工便苦不堪言了。
厂食堂还兼着大礼堂的功能,厂里的演出要在此举行,天气不好时,放电影也得挪到此处进行。最关键的是,厂里召开全厂大会也在此处。
那时候,上面经常有新精神下来,一旦新精神下到厂里,厂里便要召开全厂大会传达新精神,以鼓舞激励全厂广大职工的斗志。是以洪江厂经常要召开全厂大会。
老转兵来了后,小食堂的大厅里,已坐不下全厂的职工。
为此,洪江厂决定在原食堂的旁边的山上新建一座大礼堂兼大食堂。
响水坝地区“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修建一座300平米的大礼堂,首要的便是平地打地基。
黔西北部山区,直到现在依然是贫瘠的代名词,这并不是这里的人民不勤奋,只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地貌以丘陵和山间谷地为主,山与山之间,沟壑纵横,绵延起伏,这里的山多是由石头构成的,就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一个个石笋,底下全是石头,直到近尖顶的部位才依依不舍地分离开,在分开的笋尖之间,填充着少许的泥土。
要在石头底座上打地基,就要放炮才能将这些石头炸开炸平。
那时候放炮,是露天放炮。炮爆炸时,其威力丝毫不亚于部队的打仗用的野战炮。随着炮声的响起,炸开的石头石块,漫山遍野地飞向天空,壮观是壮观了,却也危险无比。
四月份,是响水坝地区“路上行人欲断魂”的黄梅季节。
这天周末,连续半个多月绵绵不断的阴雨终于停止了,太阳好不容易挣扎着露出了它的笑脸。套用一句小庐写作文时惯常的用语,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肖师傅趁着这好天气,赶紧将家里的被子棉絮拿出来见见阳光。
肖师傅将被子晾晒在阳台上后,她和同在阳台上晾晒被子的姚师傅,站在阳台上顺势聊起天来。她说:“下了半个多月的雨,今天终于见到太阳了。”
姚师傅说:“是啊,这鬼天气,要再不出太阳,我们家的被子都要长霉啦。”
肖师傅说:“我们家也一样啊。这被子阴湿湿的,睡着极不舒服。”
俩人沐着久违的太阳光,聊得正开心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肖师傅说:“放炮了。”
肖师傅的话音刚落,姚师傅恍然感觉眼前划过一丝线,就听肖师傅“哎呦”一声,一手捂住了左前额,跟着人向后面倒下去。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漫了出来,一会儿,便汨汨而下。原来,一块小石块飞到了肖师傅的前额上。
姚师傅见此情景,吓得赶紧蹲下身抱住肖师傅,“肖思林(肖师傅的名字),肖思林,你怎么啦?”看肖师傅没反应,遂又大叫道:“老李,老李,你快出来呀!”
老李听到喊声,疾步冲了出来。他看见老婆血流满面地倒在地上,已是不省人事了。
他急问姚师傅:“这怎么回事?”
姚师傅已是吓得面色惨白,“放炮,是刚才放炮炸的。好像是一块石头炸到她的头上啦。你别问啦,快,快送她去医院!”
老李也不敢耽搁,在姚师傅的帮忙下,背起肖师傅赶紧往医院跑去。
原来,因为肖师傅和姚师傅聊天聊得太投入,竟没有听见放炮前,施工人员吹的起警示作用的哨子声,所以她们没有及时躲进屋里。也是因为放炮的工地。离着她们住的房子有两百多米远,平时那石头也从未光顾过这栋楼的阳台。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放炮飞起的石头,今天是第一次有石头大驾光临,它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肖师傅的头上。真是天意弄人呐!
砸中肖师傅头上的那块石头不算太大,约有鹌鹑蛋大小,当然它不像鹌鹑蛋那样圆滑,亦不是方方正正或三角形等形状,而是完全没有规则的形状。这等大小的石头,平常砸在谁人的头上,那人的头最多只是被砸破,或是隆起个大包,可是那石头经过炸药的洗礼后,再落在人的头上,那威力就增大了百倍以上。
这块小石头改变了老李一家的命运。
肖师傅自从被那块飞石炸伤后,便落下了头晕昏厥的病根子了。
后来,老李一家以肖师傅有经常昏厥的病根为由申请调离洪江厂。后来,他们家调到湖南大庸的一家航空厂里去了。
八十年代中期,其时洪江厂已迁到了省城边缘的郊区。
一次,郑胜仁到大庸出差时,曾经见到过老李。那时老李头发脱光了,牙齿也全掉光了,整个人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干瘪老头。郑胜仁初见到他时,完全没有认出他,直到老李喊了一声“老郑。”郑胜仁才从他的脸上依稀找出了他从前的轮廓。
老李见到郑胜仁后,犹如见着了亲人般,嚎啕大哭。他说:“我真后悔呀,我真不应该调回来啊,如果我还在厂里,我不会落到现在这种下场的。”
原来,老李因为以前在响水坝吃了太多的野生动物,肝火太旺盛,而当地的交通比洪江厂的交通还要不便(洪江厂在国道边上,只是距离省城的路途太遥远),又没有响水坝那样的自然条件,漫山遍野地到处生长着中草药。老李的内火症得不到调理,所以落到了那般秃头掉牙的田地,老李最遗憾的其实是,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其实,老李即使留在洪江厂没走,也不一定就能改善他的身体状况。但是世上的事情也许就是这样,人们内心里总是觉得失去的东西才是最美好的:摘不到的星星,总是最闪亮的;溜掉的小鱼,总是最美丽的。当你拥有它的时候,你不会觉得其珍贵;而当你一旦失去它的时候,你才会从内心深处感到它存在的价值和美丽,并为此满含着后悔与不舍。
郑胜仁出差回家后,向名媛说起老李当时的状况,两人慨叹曾经亲如一家人般的邻居,落的如此的下场,皆唏嘘不已。
在郑胜仁出差到大庸之前的两年,老李的徒弟小李,在一次偷开厂里的电瓶车时,不慎翻车。翻车时,小李的腿被压断了。后他的褪骨虽在地区医院接上了,但因那里的医疗技术水平有限,小李的褪从此落下了残疾,走路一跛一拐地不说,褪也不能用力,亦不能长时间地站立。后小李被调去看厂大门去了。在当时看大门,比吊儿郎当的电工还不如,属于最低级的工作。
联想到小李的境遇,名媛说,“老李他们师徒两人杀生太多,是遭到老天的报应了吧?”
郑胜仁打住名媛的话头:“不要瞎说,哪有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事啊,那是迷信!”
名媛觉得老李落到这般田地了,想着和老李家还是邻居时,两家关系相处得鱼水般融洽,用此等话说他,似乎有些不地道,遂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两年,郑胜仁到老李所在的厂出差,那时,老李所在的厂也已迁出大庸,搬到了株洲。但是郑胜仁在那个厂里却没有见到老李一家。那时老李已去世,而肖师傅也已身体不好为由,提前内退,她带着孩子们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了。
郑胜仁想到自己上一次见着老李,没成想竟是最后一面,心里很是惆怅难受。
这都是后话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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