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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雄心里也颇为犹豫难决,毕竟做惯了上人上,谁甘为阶下囚呢,尤其生死将从此操于人手,但是对于他,担承的风险明显要大于蜀中诸族,而且龙泉山那么大的阵仗都败了,他实在是没有信心据守成都。
“哎~~”
李雄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朕乃天子,岂愿献降?可明军勇猛,我军精锐接连遭受重创,能战敢战之士几无,强撑下去,不过徒增伤亡罢了,最终仍避免不了城池陷落,生灵涂炭,何苦来由?
朕据蜀地二十年无所作为,算不得明君,可朕也不是那残暴之辈,朕降了明国,充其量两三年后,一杯鸩酒了此残生而己,但诸公与百姓皆可得活,朕于愿已足。
况朕亦当了十几年的太平天子,该享受的也享受了,既便去死,又何枉此生?”
说完,李雄脸面已布满了泪水,以袖擦拭。
“陛下!”
群臣感动的热泪盈眶,跪下连连磕头,就连随侍的宦人婢女也全都跪了下来,悲声恸哭。
任回更是嚎叫道:“陛下,陛下啊,臣惭愧啊,不过臣有一策,或能令陛下得保平安,只是要让陛下受些委屈。”
“哦?”
李雄的哭声瞬间止住,催促道:“任卿请讲!”
任回道:“请陛下将武阳公主许与明王,武阳公主金枝玉叶,配明王绰绰有余,并请陛下自去帝号,称蜀国国主,臣服于明国。”
”陛下!”
一并逃回成都的高定立刻拱手道:“武阳公主已许给了高某,一女岂能二嫁?”
群臣均是以古怪的目光望向高定,都不明白,此人怎还有脸索取武阳公主。
任回更是不客气道:”陛下是有此言,但前提是守住龙泉山,待得春暖花开,明军退去,再履婚约,任某问你,龙泉山可曾守住?呵,你连汉安都丢了,陛下怜你,允你入成都,你可莫要不识好歹。”
“你……”
高平气的脸通红,这副嘴脸太丑恶了吧?
李雄也是心里不悦,他本就看不上高平,当时迫不得己,才许爱女给他,如今高平地盘没了,人口也没了,赏口饭吃已是自己宽厚,就这还想娶自己的爱女?
“此一时,彼一时也,此议作罢,不得再提!”
李雄摆了摆手,又道:“明军若破了成都,明王可强掳武阳公主,莫非朕敢不从?这与送女上门有何区别?”
李骧捋须道:“陛下,大有不同,武阳公主天生娇弱,我见犹怜,据臣观察,明王倒非那绝情之辈,小公主或有可能得宠,陛下可事先申明大义,使公主于成亲之后哀求明王退兵,况陛下去帝号,自为藩僚,给足了明王脸面,我国未必就全无生机,明日臣送武阳公主于明王驾前。”
”嗯,此策可行!“
”不错,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群臣纷纷赞同,只有高平气的浑身颤抖,不过他也明白形势比人强,真惹恼了李雄,说不定当场就给斩了,只得闭口不言。
李雄心中一动,和亲确是个办法,但仍是道:“明日是否仓促?那明王是否愿与朕结为亲家尚不得知,不如先派人探探口风?”
“陛下不可!”
李镶微微笑道:“若是先行提亲,明王必猜出陛下用心,或拒之,只有将小公主出其不意送去,方有几分把握。
小公主尚未及笄,已国色天香,冰肌玉骨,诗画音律皆可称道,想那明王身边,有江东高门女子,有沈充前溪庄上的歌舞姬,有刘聪皇后靳月华,皆为国色,身边亦有女卫,必是贪花好色之人,乍见小公主,岂能不惊为天人乎?如何舍得再送还回来?
届时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公主再于枕边哭诉,恳求明王退兵,纵使明王铁了心灭我大成,不愿退去,但陛下为其外舅,他敢如何?莫非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李雄暗暗叫绝,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在紫云山顶就远远见到杨彦身边围着女子,这种人如果能抵挡住卉儿的美貌,他死也不信,顿时精神一振。
“嗯~~”
李雄赞叹:“此计甚妙,朕这就去告之卉儿。”
说完,起身要向外走,或许是久不沾地,脚步竟有些踉跄。
“陛下小心!”
宦人连忙搀扶。
“诶?”
李雄甩手一挣:“朕没事!”
……
当迈着大步的李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任皇后都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了,揉了揉,又晃了晃脑袋,才确定不是眼花。
之前还横着出去,一副病歪歪随时会归天的样子,回来时却红光满面,脚步稳健,哪象有恙在身?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迎上任皇后的震惊目光,李雄心情大好,存心卖个关子,捋须微微笑着。
怔怔站了好久,任皇后才回过神来,施礼问道:“陛下神清气爽,体态安康,可是有喜事临门?”
李雄开心的笑道:“城外明军无忧矣!”
“呃?”
任皇后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心里也欢喜,毕竟国家不亡,李雄就不会死,自己也不用殉葬了,于是笑着问道:“陛下天命所归,想必已有了破敌良策,可否与妾说一说?”
“爱妃,你且猜一猜。”
李雄打趣的目光看了过去,兴致还是挺高的。
任皇后却被这一声爱妃叫的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但大事当前,不禁秀眉一蹙,数种可能在脑海中浮现,半晌,才不敢置信的猜道:“莫非已于城外大破明军?”
李雄嘴角抽了抽,大破明军?他倒是想!
仿如突然之间被浇了盆凉水,兴致去了大半,李雄再没心情去戏弄这刻板的皇后,摇摇头道:“你兄出的主意,把卉儿许给明王……”
任皇后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启唇道:“听陛下如此一说,倒也有些把握,只是苦了卉儿啊,小小年纪便须担上这般重任,哎~~”
李雄苦笑道:“朕亦是别无他法,况且再怎么说,许给明王总好过高平,卉儿当知足,不如咱们把卉儿唤过来交待一番,如何?”
任皇后摇了摇头:“卉儿对许给高平一事心怀怨愤,依妾之见,还是亲自去一趟罢。”
“也罢。”
李雄想想也是,毕竟有求于他的女儿。
夫妻二人离了宫室,绕过几处亭阁,便是一座清幽的小院,隐有凄婉的歌声传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这正是杨彦所作的虞美人。
李雄不由与任皇后相视一眼,暗道有戏,随即迈步踏入。
堂屋里,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子抚弄着七弦琴,身着白衣,神情专注,眼角潮湿,对李雄夫妻毫无所觉,仿佛她的天地里除音律再无他物。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雄夫妇驻足聆听,这是多么生动的写造啊,均是心有感慨。
一曲终了,二人仍沉浸在感人的歌声中,而那女子已有泪水自脸颊缓缓滑落,李雄回过神,鼓掌赞道:“卉儿琴艺日渐纯熟,歌声催人泪下,隐有大家风范啊!”
这女子,正是李雄的爱女,武阳公主李卉儿,李雄前妻冉氏所出。
见着前阵子病歪歪的父亲竟然红光满面的出现,李卉儿连忙以衣袖拭了拭脸庞,施礼道:“小女见过阿翁阿母,阿翁身体已无大碍了罢?”
“嗯~~”
李雄点了点头:“为父无虞,不必担心。”
李卉儿喜色一现,再次施礼:“卉儿恭喜阿翁。”
李雄欣慰道:“卉儿如此孝心,倒不枉为父疼爱一场,不过,为父听你歌中隐有哀婉之意,想必还在为嫁与高平一事耿耿于怀,可是?”
“小女不敢!”
李卉儿的神色黯淡下来。
李雄呵呵一笑:“那高平区区西南夷,怎有资格迎娶我家芝兰,当初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今婚约已废,卉儿无须牵挂,同时为父又替你寻了个好人家,乃明国大王,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战无不胜,攻无不破,实为当世俊杰,也算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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