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棋院大门,汪定华把脚步放慢下来——进了大门还打打闹闹。乱跑乱闯,被人告到教练那里肯定是一通训斥。
他慢了,其他人也慢了下来,追追打打只是少年心性,你不跑,追起来也就没意思了。
这个时候,趁午休时间到四处逛街的棋手们也差不多回来了,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前边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两个人kao的很近,样子非常亲昵。
“喔噢!”汪定华带头起哄,后边跟着的几位少年也是有样学样,一齐叫了起来。
听到起哄声,两个人一起回过了头,男的是陈海鹏,女的是黄妙龄,见起哄的是国少队的一帮半大小子,黄妙龄杏眼一瞪,“叫什么叫,吃鸡毛了吗?”
少年们却是不怕。常常混在一起,大家早都熟了,一个个挤眉弄眼儿,让黄妙龄也没招可使。
“呵,瞎嚷嚷什么。明天新人王战就要开始了,不去做准备在儿胡闹,小心我告你们教练去!”两个人的关系在棋院是公开的秘密,所以陈海鹏早已习惯于别人的调侃,当下也不生气,只是把脸一板威胁说道。
“嘿嘿,谁准备的早就准备了,还用得着现在,我们对自已的实力有信心。”汪定华笑着答道,言语中带着十分的自信。
的确,对职业棋手而言,每天的工作就是和棋打交道,昨天是这样,今天是这样,明天也是这样,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有哪一天没在用功?所以,假如是重大比赛的最终对决,知道自已的对手是谁,提前一段时间专门研究这位棋手的棋谱,琢磨一下采取什么策略去和对手战斗还有些意义,但新人王战是淘汰赛。谁也不能肯定自已下一轮比赛的对手是谁,针对性的研究也就没什么特别作用了。
“呵呵,这么自信?吹牛皮吧?拿冠军有几成把握?”黄妙龄语带嘲讽地问道。
“冠军呀这个,十六分之一总有了。”被黄妙龄将了一军,汪定华为之一窒,他很想说自已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新人王桂冠必将会戴在自已头上,然而想想前行道路上的众多强手,他又不敢说出如此大话,害怕会成为被别人挖苦打击的对象。
“十六分之一?,哈哈,海鹏,我没听错吧?”黄妙龄听知故问,把左手夸张地罩在耳后似乎想要把汪定华刚刚说出的话听得更清楚,嘴上却向着陈海鹏问道。
“呵,十六分之一,从理论上讲百分百正确,只不过这样的正确却是全无意义,更象是外交部官员主持的新闻布会。”陈海鹏非常有默契地答道,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怪不得人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如此。
“那个,事实本来就是这样,我又没有说错。”汪定华脸微微一红,他也觉得那样的回答有点泄气,显不出自已求胜的意志,只是不这样答怎么样才算最好呢?
“嘻嘻,你说的是没错,不过做为棋手而言,这样的回答就好象仗还没打,就先把白旗披在身上!飞飞,你来个正确。”黄妙龄笑道,这个汪定华,仗着自已在国少队年纪最大,又是队长,常常带头起哄,拿自已和陈海鹏的关系搞笑!趁此机会,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他!
王一飞一愣,他又没参与起哄,怎么事情落到自已头上?
“愣着干嘛,说呀。”见王一飞不明所以,黄妙龄连声催促道。
“说,说什么呀?”王一飞一解问道,难道黄妙龄是让自已剖析汪定华思想上的问题?问题是自已都迷迷糊糊,怎么去分析别人?
“让你说,这次你拿冠军有几成把握。”陈海鹏提醒道。
“噢,这个呀。没有把握,但我一定要拿到冠军。”原来是这个问题,王一飞脸上1ou出了笑容,因为这是他早就订好的计划,别人问是这样,不问,也是这样。
“哇,飞飞,太不客气了吧?”
“咦,天上有什么东西在飞?该不会是牛吧?”
“太好啦,牛肉要降价了!”
如此答复,立时引起了一番混乱,少年们纷纷开口出声,有挖苦的,有嘲讽的,有吃惊的,一时间群情激昂,大有把王一飞打倒批臭的架势。
“别吵别吵!有理说理,干嘛呀?仗着人多,打群架吗?”黄妙龄当然是站在王一飞这边,他们现在是同一战壕的人,马上上前两步,用自已的身体把王一飞和其他人隔在两边。大声斥道。
有黄妙龄在中间隔着,其他几人的攻势稍稍缓了下来。
“飞飞,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摆出一副公正无私的样子,黄妙龄问道。
“因为我算过了,进有新人王战拿到冠军,我的等级分才可能够参加天元战预选赛的标准!”王一飞理所当然地答道,虽然被刚才众伙伴气势汹汹的架式搞得心里有点虚,不过事关自已的人生大计,就算是心虚,他也一样要坚持下去,并为之奋斗。
自参加围乙联赛以来。虽然王一飞的表现非常出色,连战连胜,胜率在一台中排在一,成为本年度上半赛季的得分王,但终究太低,等级分升的再快,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追上和一流棋手之间等级分上的差距,而等级分是现在国内比赛参赛棋手选取的最重要依据,故此,为了达到能参加国内大部分重要比赛,和一流棋手交手比试的目的,他只能抓住每一次比赛机会,争取多赢几盘棋,让自已的提高的更多一些。而现阶段,新人王战无疑是必然尽全力去下的比赛,错过了这次机会,他的目标就只有到明年下半年才可能实现。
很合自已的心意,黄妙龄脸上1ou出得意的笑容。
“嘿嘿,听到没?什么叫志气,什么叫勇气?这就是例子。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职业棋手呢?不想当冠军的棋手绝不是好棋手!能不能,是能力问题,想不想,敢不敢,是态度问题。飞飞这次会一会拿到冠军是一回事儿,他敢不敢对自已喊出一定要拿到冠军的要求是另外一回事儿。身为职业棋手,我们不能相求每一个人都能拿到冠军,因为冠军只有一个,但是,每一位职业棋手都必须要有不拿到冠军誓不罢休的志气。这不是空喊口号,而是棋手对自已所从事职业的尊重!所以,你们都要向飞飞学习,学习他敢于以高标准要求自已,特别是你,汪定华,你是国少队的队长。年纪最大,资格最老,要是连飞飞都比不上,你不觉得脸红吗?”
借题挥,黄妙龄痛痛快快地一通数落,把几位少年棋手训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一瞬间,他们甚至有一种感觉,眼前站着的不是如花似玉,青春靓丽的漂亮姑娘,而是老气横秋,动不动就引经据典,苦口婆心教育人的国少队领队叶荣添。
“呃,他现在也只是说,能不能办到还不是得看比赛?吹牛谁不会?我只是说夺冠的可能性是十六分之一,又没说我不会去争取”汪定华不服。
虽然在内部比赛中王一飞的表现过自已,但那是训练对局,职业棋手实力的强大,不在真正的比赛中是感觉不到的!
“马后炮!等人家都说完了才说还有什么用!”飞飞,咱们走,让他们反省去!”
成功实现自已修理人的目的,黄妙龄的心情极其痛快,转身推着王一飞向楼里走去,而陈海鹏也揶揄地向着几人做了个鬼脸,随后紧走几步追上二人走入楼内。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汪定华气得连起大叫,自已的心情刚才本来还很不错,没想到被黄妙龄这一搅和顿时郁闷非常。
“呵,好啦,你也别叫唤啦。谁让你刚才哄人家?她是在故意气你呢!”旁观者清,傅必胜笑着劝道。
“就算知道是这样,也一样很郁闷!”汪定华气道。
“呵,得啦,有什么好郁闷的。你刚才不也说了,想拿冠军和能拿到冠军不是一回事儿,反正你也在下半区,到时候先在棋盘上赢了飞飞,然后再找妙龄姐论个短长,那时候郁闷的就不是你,而是他啦!”汤礼春笑道。
王一飞的实力在国少队中虽然名列前茅,但还没达到所向无败的程度,训练研究是手段,比赛才是目的,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拿到冠军才是真的。
“哼,还用你说!要是在比赛中碰到飞飞,我会当成决赛来下的!李柯,你也一样!”汪定华哼道。
“呵呵,新人王战是淘汰赛,你不说,难道我就会手下留情吗?”李柯笑道。
的确,都是知根知底的对手,什么拼不拼命还不是一句空话,棋局如战场,职业棋手一旦投入比赛,哪儿还有什么拼不拼命的问题,大家追求的不都是一场胜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