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王朝圣历三年,内阁中书明发上谕:“皇三子结党乱政,着即开去本兼一切差遣,交京畿三大营戴罪历练。Www..Com()皇六子党附皇三子,窥伺后宫,着即削去亲王爵禄,交西北道行军总管、嘉峪关镇守使看管,不得勾当军机重事。钦此。”
开国已有两百多年的金雀王朝就像是一条饱经风雨的破船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朝中门阀贵胄结党营私,勾心斗角,边境异族部落不断内徙,冲突不断,地方上赋役繁重,人民四散流亡,啸聚山林。当今圣上尚德帝在位已有二十多载,当年那位远征大漠、弯弓射雕的大帝如今已显力不从心之态,虽然他仍然紧紧地控制住大权,可是有些事情他也懒得去多操心了,毕竟朝中各事盘根错节,牵涉面实在太广,若不从根本上动手脚,也只能是得过且过了,为此他一直在物色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所以迟迟未立皇储,可也正因为如此便打开了那些野心之徒的觊觎之门。各方势力拉帮结派,形成一条条汹涌暗流,随时便要喷薄而出,搅得天下大乱。
自皇都出发,过上党、河内,到达河阳,渡过河桥,绕过洛都,经陕郡,入潼关,过长安之后,便到甘凉道。甘凉道共辖四州,会、沙、甘、凉,嘉峪关便坐落在凉州进入西域的门户之上。此地是朝廷控御西羌和塔沙人的重要军镇,有西北第一雄关之称,驻扎有精锐的边防军二十万。正因为如此,历任嘉峪关镇守使都是皇帝的心腹爱将,现任镇守使河间郡公沈谦出身禁军,年轻时跟随当今皇上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因此虽然不是出身南北八阀,但在军中也有着极高的威望,掐指算来他在嘉峪关也有十年之久了,从此也可看出尚德帝对他的信任。
皇六子李胤锡原也是个聪明乖巧之人,不料竟也被卷入这政治漩涡之中,受了不少委屈,这才想到原来人生凶险,处处伏有危机,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后悔莫及。因此这一路上思考了很多,思虑过度,再加上实在不适应这西北干燥严寒的天气,到了嘉峪关便大病了一场。
所谓龙困浅滩遭虾戏,此行他由于是戴罪之身,身边没带任何亲信随从,到了嘉峪关之后,这凉州刺史深怕惹上麻烦,连见都没来见,只是打发手下的长史前来探视了几回,随即便把李胤锡安排在一座背靠刺史府后花园的荒宅里。一来便于监视,二来此地人烟稀少,远离闹市,也省了不少麻烦。
李胤锡病了好几天,只有定时有个老奴前来送些汤药和饭食,人情冷暖由此可见,一个堂堂亲王,天潢贵胄混到如此田地,也真的是造化弄人了。他起初几天还意志消沉,可是这种种的不满和愤恨,很快刺激他重新振作起来。
他不能就此屈服,他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因此他开始天天练武。
这天清晨寒风凛冽呼啸之下,夹带着漫天的黄沙与落叶,吹得整个庭院一片狼藉,入眼满是枯黄的深秋之色。李胤锡情绪索然,失望愤恨之情激荡在胸久久不能释怀,想到今后有可能孤老此地,心中增添了无尽的伤感,暗自咬牙切齿道:“这盘棋才刚开始下呢!这么早就便要我出局,休想。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往日景象时时在脑海里盘桓,挥之不去,他思索不得,索性跳将起来,脱去长袍,在庭院中练起“光尘劲”来,只见他每拳都使出全力,虎虎生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组成一条左右盘旋的彩带,随着他的闪躲腾挪上下飘舞。劲霸中显出一道柔意,使人看的不禁出神。
李胤锡恣意挥洒,与天地浑然结为一体,连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淡忘了。()远处突然传来晃荡晃荡地铁链击打之声,竟然是位白发老者挥舞着一把古怪的扫帚,远远地打扫而来。看他步履蹒跚,动作极其缓慢,想来是上了年纪,腿脚已经不再利索,而偏偏双腿上还绑着一条粗实的铁链,发出那刺耳的声音。
老者远远的看到李胤锡尽情发泄的样子,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声:“可惜了。”李胤锡完全没有搭理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老者似乎也没有打扰他的意思,继续着他那简单而枯燥的工作,只是嘴里不停念道:“自古英雄闻道少,不知浪打云翻好,修得千斤定力在,雨后才知江山妙。!”他带着一种民调的声调,吟来朗朗上口,也不知是哪朝哪代传下来的俚语了。李胤锡起初并不在意,可是随后脑中突然警觉,暗忖:“此语暗含玄机,怎会出自一位苍老苦役之口?”想到此处,不禁收起内劲,眼光向老者射来。
老者气定神闲,完全无视李胤锡那锐利的眼神,仍旧埋头干活。李胤锡仔细打量了老者,发现他尽管头发皆白,但是精神矍铄,气质儒雅,绝非是一般苦力。暗自怀疑道:“此人是何方神圣?刚才此语是何意思?”于是拱手询问道:“老丈此语看透世事,不知是自创还是引自他人?”那老者看了一眼李胤锡,却没有答话的意思,继续向前扫了几步,依然故我地吟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此话一出,李胤锡更是警觉,暗忖道:“此老像是要拿话来警醒我似的,他到底是何用意?”他陷入思虑之中,等他再次抬眼之时,庭院中已是空空荡荡,只剩黄沙打叶之声。李胤锡被他这么突然的一提醒,背心有点发凉,感觉周围瞬间弥漫着一股危险的血腥气,似乎自己已经是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他走回房中,苦苦思索,想到这些天在门外鬼鬼祟祟的那些探子,他渐渐有些明白了,暗忖道:“如今我是戴罪之身,肯定遭他们的眼忌,说不定我的一举一动都已在他们的耳目之下了,如此还是不要太露锋芒的好。”随即踱步回房,闭门不出。一连几日只是推说水土不服,身子不爽,再不踏出房门半步。闲来只是打打坐,调息一下真气,随手拿了几册古书翻看。其中有一册是这嘉峪关的地方志,对这一带的地方沿革,人文风俗介绍的非常详细,不禁使李胤锡有如获至宝之感。
也不知道几天之后的一日夜里,李胤锡独自在灯下依照书籍上的信息绘制西北周边地图,一直到后半夜才入睡。正在迷迷糊糊之时,脖子猛地一凉,似乎有什么冷飕飕的利器破风而来,李胤锡这一惊非同小可,暗想:“莫非二哥还是不肯放过我?要派人来取我性命?”身子随即一侧,想要躲开这危险的杀招,可是这寒气逼人的感觉如影随形,伴随着一道低沉而又带有一丝柔意的清喝:“噤声!”李胤锡又是一惊,听这声音像是一位年青女人,她深更半夜闯进我房间意欲何为?若是想刺杀他,刚才几经得手了。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院外传来嘈杂的喧闹声,窗纸上隐约射来闪烁的火光,随即便有人马冲进院来。
“第一队搜索前进,第二队去西大街,第三队原地搜索。”黑夜中有一道粗犷的声音在那发号施令,布置起来井井有条,想来不是一般人物。
“文将军,此地是六王爷宅院。咱们是不是该通报一下?”“哦?”那粗犷声略一迟疑,随即下令道:“即是六王爷府宅,更得严密搜查,一定要确保王爷的安全。”只听的哗哗的盔甲金戈相击之声越来越近,李胤锡此时已看到自己的卧床内侧躺着一位蒙面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柄碧幽幽的利剑,冰冷的剑尖正指向自己的咽喉,她双眼似睁还闭,剧烈的喘息着,似乎是受了重伤。他犹豫再三不知如何才好,门外已清晰地听到军士的禀报声:“启禀王爷,今夜有刺客潜入大将军府,意图不轨,属下等连夜赶来护驾,不知有没有惊了您的大驾。”
李胤锡看着那黑衣人两道犀利的眼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野兽垂死挣扎时的狰狞,但又掺杂了一些临危时的一丝乞求。那一双澄清的眸子给人一种真诚纯质的感觉,使人有种想要亲近的冲动。于是他故意装出睡意朦胧,刚刚被吵醒的样子,慵懒道:“外边到底何人喧哗,搅了本王的好梦。”
只听窗外应道:“奴才等狗胆无状,只因今夜刺客不轨,怕坏了王爷的金枝玉叶。”
“本王这里安静的很,哪有什么蟊贼刺客,尔等速速退去吧。无需在此喧哗。”
窗外的军官似乎有所犹豫,脚步声响起,那粗犷声音喊道:“王爷天潢贵胄,末将等不敢稍有疏忽,今夜定当护驾在侧,以保万全。”
李胤锡心中一紧,暗忖道:“此人定是追踪而来,怀疑刺客潜伏在我的房中,便找出这等借口想要来搜查,真是目中无人,完全不把我放在我眼里。”他想到此处心中一阵闷气,原先的那些犹豫之意一股脑打消,暗下决定道:“好你个狗奴才,今夜我还非得管管这档子闲事了。”于是一边重新上床,一边大声喝道:“本王戴罪之身,原不劳将军如此费心,将军即是如此良苦用心,本王定当牢记在心,它日回到皇都,定不忘将军大恩,必有以报之。”说完便不再吱声。
那姓文的将军正是镇守使、大将军沈谦帐下亲兵统领文飚,乃沈谦一手提拔,为人忠心耿耿,虽然长得面目凶恶,却也有几分智谋,当下听得李胤锡话中带刺,心中一沉,暗忖道:“这六王爷也不知是啥底细,却也不是个善主,虽然暂时落难,却也难保将来不能翻身。”想到此处他身子一颤,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莽撞感到有点后怕,眼前之人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子,虽然我们这些下人不大懂得上面发生了什么争斗,但是古语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万一六王翻身,记起今日之事,别说我小小文飚的脑袋不够砍,即便是大将军也是难脱干系,想到这里他谨慎起来,恭敬道:“奴才职责所在,自当尽力,为了追捕亡命,打搅了王爷的清修真是罪莫大焉。还请王爷理解奴才等得一片赤诚之心。”
李胤锡听他口气服软,于是重新坐回被中,用手指做了噤声的手势,招呼那黑衣人不要出声,随即掀开被子把她全身兜住,又放下幔帐,答话道:“此处今夜安静无声,想那刺客定是去别处了,将军何不去他处看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文飚看他并无召见之意,反而已在逐客,自己半夜闯进亲王寝室却是与礼不合,但是就此离开却又放心不下。正在迟疑之际,忽然心生一计,气沉丹田,右掌运力,掌心泛起阵阵红光,正是他的看家本领“混元罡气”,只见他右臂轻轻一摆,无声无息之中那扇木门猛然打开,他一个箭步上前,嘴里喊道:“哪里来的怪风?”话音未落,人已抢上前去,趁着那转瞬即逝的时机,运足目力往房间内窥视,他内力修为不弱,因此夜间目力极佳,此时房中情景已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并无任何异样。他心中若有所失,手上动作却是不慢,连忙低声关门退出,连连请罪道:“这西北荒漠之地,夜间狂风作乱,没惊了王爷吧!”
李胤锡怎看不出他的那点私心,只是当下也不便发作,冷声道:“若是没别的什么事情,尔等便退下吧。莫要打扰本王休息。”
文飚在门外朗声道:“是。卑职等这便退下。”火光闪烁中,脚步声再次嘈杂响起,渐行渐远,只听得文飚在远处布置道:“今夜派一支小队守住中门,保护王爷的安全。若是惊了王爷的大驾,小心你们的脑袋。”说着便纵马而去了。
李胤锡生长深宫,长于宦官宫女之手,虽然从小便饱读诗书、弓马娴熟,在众皇子中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是毕竟社会生活经验浅薄,今日得遇如此情形,勉强应付过去已算是侥幸,当下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躺在被窝里的那位黑衣人。他仔细一听,似乎没了呼吸,心中大急,连忙扯下她的面巾,这才发现原来是位秀丽的年轻女子,柳眉朱唇,羊脂般晶莹剔透的洁白肌肤,虽然不施粉黛,却也给人一种清新舒畅的感觉。李胤锡暗忖道:“如此娇滴滴的美貌女子,怎会是深夜行刺大将军的刺客?”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伸手探她鼻息,所幸还有一丝气在。检视她全身,发现右肩和左腿两处隐隐渗出血来,此时她人已昏迷,想来伤的不轻,定是失血过多。
李胤锡虽说从小不受父皇宠爱,但是毕竟生在帝皇之家,衣食住行都有下人伺候,更别说懂得那岐黄救人之术了。即便平时酷爱读书,涉猎广泛,读过一些《黄帝本草经》等药理学书籍,但那也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完全记在心中。即便有些记下的,也纯粹纸上谈兵,谈不上任何实践。因此此时便有望洋兴叹,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又为了此事极度机密,不可为外人所知,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狠下心来,慢慢撕开那美貌女子的衣裳。只见那如雪肌肤之中映着一片殷红,正有鲜血汩汩流出,如果再不止血的话,恐怕那女子丧命就在眼前了。
正在焦灼之际,他猛然想起离开王府之时,下人们给他收拾了一个包裹,说是里面有些常备的药品,以备不时之需。他来了这么多天,整天吃吃睡睡,也把这事给忘了,不知里面有没有能治刀伤的药物。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起身,从床边的箱子里翻出一个黄布包,里面有只紫檀木锦盒。就着窗外那昏暗的光线,他一一翻看,终于找到一支白瓷瓶上面写着金疮药,专治各种外伤。李胤锡如获至宝,暗忖:“我平日里只关心那些军国大事,对于这些芝麻小事全然不放在心上,殊不知这关键时候能救命的本领却全在这小事上体现了。”思索间,他又重新躺上床来,对着那女子右肩的伤口倒了些金疮药粉末,说来神奇,眨眼的功夫,刚才还血流不止的伤口瞬间便凝结起来。李胤锡一看此药疗效非凡,于是如法炮制,给她右腿上也上了些伤药,很快流血也止住了。看着那女子清纯惨白的那张秀脸,李胤锡起了恋爱之心,心中暗忖道:“她如今体力极度虚弱,不知能不能扛得住,不如我输些内力给她,希望能保住她得性命。”于是他一手握住她的左手,一手贴在她的丹田之上,运起“光尘劲”的内力,真气源源不断地进入那女子体内。
李胤锡只觉得那女子体内禁制极多,真气运转很不顺畅,而且她体内的原始真气非常排斥自己输入的真气,他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收效甚微,他怕如此干耗下去会引起她体内真气的反斥,反而是得不偿失,因此只能收功。脑子里却留下了一个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也从没提起过这种情况。下次遇上他,得好好询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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