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个时间叫菱烟去见了忠伯,让他帮着安排父亲给找的大掌柜的来见她一面。
絮儿还在养伤,穆识月明显感觉到人手不够用,现在她可以信赖的人只剩菱烟一个,至于白露,她并不想再用。
其实她这种心理还是有些奇异的,本来白露若是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态度,穆识月反而会觉得那是一个有原则的丫鬟。可偏偏她为了自己的小利益,也可以说是在姑娘身边的脸面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这和对主子的忠心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根本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只是一昧的想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当她发现自己快被遗弃的时候才记起自己一个丫鬟的本分,这样的人,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会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去背叛自己的主子。
所以穆识月这次是彻底的放弃了白露,不过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主子不利的事情,穆识月也不会为难她,只是冷着她让她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人手问题上,穆识月还有一个小琢可以考虑,那丫头倒是个通透的,只不过来的时间短,再加上年龄小不定性,穆识月也不敢把自己的事情对她全盘托出,只能再看看了。
穆识月每天上午去小学堂,下午无事可做,日子过的倒也清闲。
所以当忠伯递话过来说陆大掌柜的过来了,就在穆五爷的书房等着六姑娘的时候,她正无聊的和哥哥下棋玩。
哥哥根本不懂下棋,所以穆识月也只是陪着他摆棋子玩。
听闻大掌柜来了,穆识月打发了哥哥就带着菱烟和小琢去了前院的书房。
因为前院就父亲和兄长两个人住,所以父亲就辟了西厢房做书房,但因为他经常不在家,所以书房也很少用得到,如今倒方便了穆识月。
穆识月到的时候,陆大掌柜的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陆大掌柜的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有数不清的皱纹,显得有些老态,身材清瘦,穆识月怀疑来一股大风会不会把他吹跑了,只是一双眼睛透着与他外貌不尽相同的精光。
穆识月坐到父亲桌案后边的太师椅上,示意躬身行礼的陆掌柜起身,并道:“陆掌柜请坐,你是父亲请来帮衬我的,也可以说算是我的半个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陆掌柜连声说不敢,恭恭敬敬的坐在了菱烟端过来的椅子上。
“我那日让忠伯送去的账簿陆掌柜可都是看了?”,穆识月不想耽搁直奔主题道。
“小的已经看完了,这些铺子的经营状况……”,陆掌柜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下去,太太的陪嫁铺子经营成这个样子的也真是少见。
“惨不忍睹吧,陆掌柜不用担心我接受不了,我既然要着手整治,自然也是了解过的”,穆识月接着陆掌柜的话头说下去。
前世父亲就将庶务打理的很好,他给自己找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陆掌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自己竟没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洒脱了。
也就不再隐瞒,照直说了:“小人将几处铺子和庄子的账册都核实了一遍,这些年一直无所出,一是因为各处的掌柜不用心经营,货物陈旧、地荒果疏,即便有进项也是不多;二来各处管事的中饱私囊,拿五报一、添一报十,这样的一群蛀虫又怎么能打理的好五太太的陪嫁”。
陆掌柜这话说的确实是不客气了,但也是实情。
穆识月拧着眉坐在那里听,这一切她都知道了,眼下就要想好办法让这些庄子铺子起死回生。
她看着陆掌柜问道:“如果现在把所有铺子的货物全部清空,人手都更换一遍,一切从头开始,陆掌柜觉得怎么样?”
“这样一番动作下来,需要耗费大量的银钱和时间,就太太铺子里那些货物全部出手,恐怕连姑娘想要做的事情的一半都支付不出来”,陆掌柜算了一下出言道。
穆识月心中已有了打算,解释道:“那庄子荒废了这么多年,如若重新开垦定是要耗费许多的人力物力,其后的产出也无法保证就一定会好。我查了庄子的位置,大多是在比较远的地方,也是零零散散的,不若我们将离得远的几处庄子寻个买家,用卖得的银钱弥补剩下的庄子和铺子,”
陆掌柜听了不禁心中暗叹,他原以为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还觉得穆五爷给自己找了个苦差事,如今听这位六姑娘说话条理清晰、言之有物、还有一般男子都没有的魄力,终于发现自己寻的可能是个好差使了。
态度更为谦恭的道:“六姑娘所提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寻买主这事不是三五天就能做成的,这一通折腾下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穆识月想了想道:“那就同时进行,那边卖庄子,这边清存货。现有的人都先用着,只求尽快收拾立整”。
为商之道,也是变通之道,一条路走不通不能拘泥于怎么挖路走过去,却可以选择绕路而行。
和那些人清算不争这几日,先用着他们,也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以观后效。
陆掌柜觉得此法可行,补充道:“这些人既然现在手脚都不干净,索性我们只用他们销货,每个铺子另聘账房先生管账,不给他们接触账务的机会,这样做耗费小,而短时间内他们想跟账房同流合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等他们关系打好了咱们要做的事也差不多成了,倒是也不怕他们再做什么手脚了”。
穆识月点点头,陆掌柜的提议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既然他们做了对不起主子的事,就不要怪自己利用他们后再卸磨杀驴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敲定了几个法子,陆掌柜就起身告辞了。
穆识月坐在父亲的书房还在想有没有什么纰漏,很久以后确定没有遗落什么方才长出一口气。
今日终于是开始出手了,以后她要走的路还很长、也很艰难,但是她不怕,比起怀远伯府的六年这又算什么呢。
穆识月站起来,步履不复来时的轻盈,她觉得自己背在身上的是穆家的辉煌,是自己的现世安稳,很沉重,但是放不下。
“走吧”,她轻轻唤了菱烟一声,率先走出了父亲的书房。
刺眼的阳光泼洒而下,晃的人睁不开眼,在细碎的阳光下,穆识月看见絮儿脚步不稳的向自己走来。
她体贴的向前走了两步,轻斥着:“怎么还没好利索就跑出来了”
絮儿施了一礼才道:“老夫人派人来传姑娘过去,奴婢在屋子里躺着实在是无聊,听见来人传话就自告奋勇的来了,就当透透气了,再躺下去奴婢身上都要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