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一行人就进了芳歇院,酷热难当,连树上的蝉鸣声都是有气无力的,下人们也都找晒不到的地方躲阴凉去了,院子里安静的很。
穆辰琦跟着妹妹去了她的院子,进到屋里就大呼着热要喝冰镇莲子米。
话音刚落,白露就捧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着的正是穆辰琦要的莲子米。
白露笑盈盈的将两碗糖渍莲子米放在了临窗的小几上,言道:“外面日头那么大,我猜想姑娘回来一定热的很,就提前让小厨房备了莲子米用冰镇着,四少爷来的正好。”
穆辰琦已经等不及的吃了起来,莲子用白糖和蜂蜜浇了,入口很是清甜,加之又是冰镇过的,在外面走了半天的热气一下子就去了大半,他连着吃了几大口,哈着气直呼过瘾。
看着兄长心满意足的表情,穆识月的脸上浮起一丝宠溺的笑,也跟着吃了两口,无奈太甜,有些吃不下去,索性把自己这碗也给了兄长。
待穆辰琦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两碗糖渍莲子米,白露领着小丫鬟服侍二人净了手,穆识月向丫鬟们使了个颜色,一众大小丫鬟俱都躬身退了出去。
穆辰琦仰面坐在踏上,穆识月斟了一杯茶给他,状似不经意的问到:“兄长是怎么认识那个周衡的”
“我听到他在用树叶吹好听的曲子,就跑去了”,穆辰琦边把玩着茶杯边回答。
“哦?”,穆识月没想到原因会这么简单,“那你们这几日都在聊什么啊”
“周衡弟弟知道的可多了,很多都是先生不曾给我讲过的”,穆辰琦掰着手指头数着:“他说‘未之或知也。末之或知者,宇宙之谓也。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还和我讲载星三千的新星表……还有很多很多的”。
看着穆辰琦一脸认真的表情,穆识月的心里是震惊的,自祖父回来那日兄长说先生教给他的那些没听过的东西,她便留心查了一番,才知道兄长所说的“石氏、甘氏、巫咸”是一本前人所著的星象玄学类书籍,名为《乙巳占》。
因以前对这一类没有接触,所以穆识月就翻看了一遭,如果没有记错,兄长刚刚说的新星表也是出自一本玄学书籍之中,只是这新星表不是说早已失传了吗。
穆识月不免疑惑,这个周衡究竟是何许人,为什么会懂这么多玄学的东西。
但更令她欣慰的是,原来兄长并不是什么都不会,他只是没碰见自己喜欢的东西,如今兄长对这方面感兴趣,不如就让他好好学习,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建树。
想到这,穆识月不禁想起前世出嫁的时候,兄长久久的徘徊在自己的房间舍不得离开,当他得知不得不离开时,眼中含泪的说:“我听说妹妹要去很远的地方,那一定会走好几天的路,三天后会有一场大雨,妹妹一定要带好雨具,莫要淋湿”。
仔细回忆,出嫁的路上好像的确经历了一场大雨,花轿被困在一个小镇两天才继续赶路。
如今想来,也许那时兄长就已经掌握了一些玄学本领,对,一定是这样的。
想通了这些,穆识月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嘴角不自觉的就翘了起来,她为兄长高兴,为这个自幼就比正常人过的辛苦的兄长高兴。
同时,她也暗暗下定决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兄长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到那时,兄长也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窝在这小小的芳歇院内。
于是她温声细语的和兄长说着话,引导他继续按着自己的喜好来。
午后,穆五爷回了芳歇院,没有去穆识月的院子,却是把她叫到了兄长的住处,并吩咐下去今日的晚膳就摆在四少爷的房间里。
穆识月不知道父亲此举是何用意,但她没有多问,只叫小丫鬟们照吩咐去做。兄长身边只有两个小厮并一个嬷嬷,这些事情还是她的人来做更方便些。
穆五爷进了穆辰琦的房间后四处转了转,
拿眼睛瞧着屋内的陈设和整洁程度,不时的点点头。看得出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下人并没有怠慢长子。
当走到西侧的书房时,看到压在镇纸下
涂抹得乱七八糟的一堆纸时皱起了眉,心下泛出一股浓厚的无力感,若不是当年……如今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这般模样。
所以这些年他在外边拼命的挣一份前程,既然自己做学问不如他人良多,索性从商,能掌握穆府的经济命脉也能借此提高自己的地位,自己在穆家有话语权才不会让人小瞧了穆辰琦。
即便有朝一日分家,五房这一支被排除在世家大族之外,儿子有银钱傍身,也足够安身立命的了。
穆识月看着父亲在兄长的屋子里转来转去,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心下了然,父亲这是担心兄长的日常生活有不称心的地方,在暗暗观察,遂不动声色的拉了兄长说话。
穆五爷很少回芳歇院用膳,所以今日晚膳照往常更为丰盛,因只有父子三人,索性并没有分桌,就在一张桌上吃了起来。
几人倒是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坚持到底,其实穆五爷这几年在外面跑,有多少生意是在饭桌上谈成的,每日的推杯换盏、载笑载言,如今端端正正的坐在这里不言不语,却是多了一丝不自在。
只是在一双子女面前要扮演一个合格守矩的父亲,也只能将这大家礼仪遵循到底。
吃罢晚饭,穆五爷并没有立即离开,父子三人坐在一处品茶聊天,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团聚的日子很难得。
穆辰琦在摆弄祖父回来带给他的一块墨石,其质如玉,色黑如漆,最最绝妙的是这块玉石的形状似雏鸟回头,未经任何雕琢,天然而成。
说是父子三人闲谈,也只不过是穆五爷和穆识月父女相谈。
穆识月就势提了母亲陪嫁铺子的事。
穆五爷听后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目光深远得像是没有焦距,沉声到:“你母亲的铺子都是陪嫁过来的人在打理,这些铺子还有几处庄子都是要留给你们兄妹的,只是我不好插手,这几年确实是放纵了。”
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你哥哥这个样子,也不能指望他去经营,我若是接手必然会遭他人诟病,这事还是容后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