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澈轻轻喊了一句老祖宗,还要开口的时候,被面前老人提手制止了下来,卫老祖宗制止了卫澈的话语之后,轻言说道:“小后生,你意下如何?”
卫澈想不出徐江南有什么理由拒绝下来,这个天大到让人眼红的东西,要是传到江湖里,为了这么一个名额,怕是要争个头破血流,至于说卖命?别说一辈子,十辈子都肯卖,这就是境界的吸引力,卫家剑阁想入是简单,客卿之流也能进,但也就是最低一层,上面几层却不是谁都能偷瞄几眼的,只不过让卫澈很是意外的事,徐江南似乎对价格不满意,出乎人意料的摇了摇头。
卫老祖宗声色不显,看不清楚表情变化。
徐江南却是平淡说了一个很细微的理由,“最多两年不入江南道,说三年肯定做不到,我答应过一个人,三年内去金陵接她,算而到今半载有余。如果三年,她可能能等,但我肯定不会让她等,而且这种可能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我也答应不下来。”
眼见卫老祖宗不说话,徐江南继续说道:“再者又说,我今日如果答应下来,岂不是违背了当初自己说的话,老前辈就不怕日后我过河拆桥?”
卫老祖宗一时间并没有表态,而是问道:“两年内,你有把握从金陵活着离开?”
徐江南微微一怔,苦笑说道:“老前辈,你也太看得起小子了,二爷八品入九品,用了整整二十来年,小子如今这才六品,两年后能到九品,江湖人别活了,不得让人追杀到天涯海角,还当小子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徐江南一通小自嘲,本想着卫老祖宗也收回话语,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卫老祖宗正襟危坐说道:“境界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眼瞧着徐江南不做声,也没否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祖宗对这个道理显然知之若深,就像是对着卫澈一样耳提面命轻声说道:“我听澈儿说你数年前未曾习武,那会你能知道会有今日境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想必你也懂,老夫便不赘述了。
对于你是如何拔足追上的,老夫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但也能猜到跟你背后那位先生拖不了干系,早年之前老夫在剑阁内呆了数旬,其中有数种让人修为大增的古卷经典,算是前人另辟蹊径下的结果,能让人修为一日千里,无论哪一种,条件都是苛刻之极,你习了武,也应该知道真气真元追本溯源虽说是一样的,但有的入正气,如今方家子便是这样,有的入邪魔,这便是江湖那些弑杀人,跟人三百六十行一样的道理。”
卫老祖宗抬了抬头,似乎徐江南是他的亲孙子一般,和颜笑了笑说道:“小子,老夫听张七九说你在李安城平王府跟人打了一架?还受了伤?不好受吧。”
徐江南见态度缓和,也是顺道而下,点了点头说道:“当时虽然跑了出去,但还是差点就没醒过来。”
卫老祖宗点头说道:“这就是真气相对,真元相冲,如果当初你先入武道,怕到了这会,也就一个五品左右,那般法子便行不通,这便是局限,还有便是无论那般得到别人功力,作为先前人,一般都死了,李闲秋活着算他本事大,只不过怕也是灯枯油净的下场。
还有就是,你很好,比多数人都要好,常人得此福缘,怕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巴不得在这基础上更上一层楼,闹个天下皆知,扬名立万。不管你是如何想的,能说出之前的话便是走在了前面,老夫又瞧你六品盈满,破境只是时间问题,而七品往上更是难上加难,这番话按理本不应该由老夫来说,老夫且问你,知道一品到五品是修什么吗?”
徐江南看了眼卫澈,卫澈也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老祖宗问这话有何玄机,他也是实在说道:“难道不是修身炼体?”
卫老祖宗轻轻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个充其量算是果,更多的则是心,五品之前磨心,五品之后修境,要想到达前人登堂入室的程度,南北寺每过几十年便出一个能通阴阳的大师,你觉得是巧合么?
老夫觉得不然,南北寺落址不明,便无香火,一干寺人过着苦行僧的日子,修的便是苦行僧的道,红尘纷扰万千,要论心境,自然比不上这些野狐修禅的佛道人。”
说完卫老祖宗瞥了一眼卫澈,轻笑说道:“你看卫澈,便是例子,数年前出门,一朝机缘上七品,到如今不也就是个七品,离着八品,还早着呢,不过好在江湖一行,也算是知晓道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你两相识也算久,老夫也就直白说了,澈儿迟早是卫家的家主,道法之术在如今算是旁门,中庸平衡才算正途,但他在外好些年,导致如今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小后生你与卫家算是唇亡齿寒,老夫也知道你有些眼光,不似常人鼠目,修道一事急不来,也不要揠苗助长,顺其自然才是天道,不然生了魔障,走火入魔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徐江南轻轻点头,无论是真情实意也好,还是让他少走弯路好牵扯住陈铮的手脚也好,总之对他来说这番话有益无害,便投桃报李说道:“谢前辈教导。”
从老祖宗这个称呼再到前辈,看似生疏了,其实却是很符合这位枯槁老人的想法,眼见说了这么多,老人似乎也是有些累了,摆了摆手说道:“言已至此也差不多了,去吧,明日让澈儿带你过去便好。”
在老祖宗轻言下了逐客令之后,卫澈也是想要扶着老人起身,徐江南却是闻言不动,微微抬头说道:“小子还有一事想要问过前辈,还望前辈如实相告。”
须发皆发白的老人闻言又是渐渐坐了下去,没有点头,他其实知道徐江南想问什么,望着徐江南又是好一阵沉默,这才开口说道:“你是想问徐暄的事,对吧。”
徐江南不假思索的点头应诺。
卫老祖宗眼见徐江南点头,反而得意一笑说道:“老夫本来是不想说的,再等个一两年,这事便跟着老夫入了土,天下人也就没人再知晓了。”
这话说完,不止徐江南满是狐疑,就连卫澈也是疑惑神色满脸。
卫老祖宗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今日你作为徐暄的遗子,既然来了,老夫也就不隐瞒了,当年你爹三更天进的卫家,五更夜出去,其实说的并不多,给了卫家一个卫城候的名衔还有一样东西,让卫家给他办几件事。
第一件就是数年之后,唐姑娘若是有意,便将其收留。唐姑娘便是唐瑾儿,也就是你娘亲,当初倒是来过卫家,只不过不是要留身之地,而是让老夫去救徐暄,老夫拒绝了,你爹在那时身死已成定论,卫家若是出手,徐暄不仅只会死的更快,而且这场风波还会牵连到西蜀道,至于其中缘由,你不差这个眼光,自然能知道。
第二件便是唐姑娘若是无意,便留下其子嗣,若是女,则姓徐,若是男,便姓卫,至于学文还是习武,全由你自己选择,习武不许入六品,习文不准入景州,还有便是,无论你走哪条路,终身不许入江南道。”
徐江南脸色低迷,知道徐暄说的,不准入六品也好,还是不许入景州也罢,都是为了他着想,武道入六品奔七品向八品,再到小有名声,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查他来路,若是没有端倪还好,有了端倪,怕是此后又是死路一条。
而入景州,徐江南估摸着是徐暄早就预料到了今日,唐家就算不出仕,也会被人日夜监视。
卫老祖宗轻声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你要听么?”
徐江南以前觉得徐暄没有想到过自己,哪怕是一分一毫,就像徐江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无父无母一样,他偶尔有些怨言,不过很少,因为觉得理所当然,他这个当儿子的都没见过徐暄一面,徐暄又怎么会想到他,只不过如今听到卫老祖宗这么一说,他知道徐暄至少考虑过他这个儿子,在那会连自己性别都不清楚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给他找过后路,想到这里,原本古井不波的心境也是有些激动,听到卫老祖宗这么一说,点了点头。
卫老祖宗这才开口,“待其成年后,不许告诉他身世几何,等唐太公身死,命他扶棺百里。”
徐江南目瞪口呆,如遭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