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清风一吹记过,那被掀起的轿帘落了下来。刚才看到的那张熟悉的面容,就好像是梦境一样。但我非常清楚,那绝不可能是幻觉,我刚才看到的,就是苏酥!
苏酥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被西江月抓走了吗?
我心头一阵激动,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这突如其来的见面,让我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人马,我慢慢冷静了下来。
那是苏酥,这一点我敢肯定!
我和苏酥在一起了很长的时间,她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相信,我绝不会认错!
即便世上有如此相似的人,但苏酥那种神韵,可不是谁都有的。那眉宇间仿佛化不开的一抹哀愁,那妩媚明亮,只是轻轻一眸就能让人心跳加速的风韵,绝不是旁人能够模仿的。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看了看左右,这里虽然人来人往,但停在这里的轿车可就只有我们这一辆。要说特别,也确实够特别的了。我不知道苏酥刚才是否看到我这里,如果是看到了,她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如果是没看到……
不,不可能没看到!
难道她真的已经决意离开我了?还是中了什么邪术,让她忘了我?
一想到这些,我刚刚冷静下来的心就是一阵乱糟糟的。
苏酥在我心里,绝不是一只单纯的御鬼这么简单。
工地闹鬼事件,她不顾驭鬼术的强大反噬,纵身一跃跳下高楼救我;地下水站里,她拼着被阴兵打得魂飞魄散也要保护我……还有那鬼楼前,她那痛苦哀婉的呼救。
这些都像是用刀子刻在我心里一样。闪舞
我紧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
我现在根本没法思考太多,我要用尽全力,才能压住自己冲过去找她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低叫声。
“左大师,左大师……您没事吧?”
我转头看去,就见黄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正站在我身边,满眼关切地看着我。
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这才朝他勉强一笑:“没事。你那里都办妥了?”
黄贵笑道:“都办妥了。”他顿了下,接着道,“不过,左大师要先在这里住一周。”
我一怔:“为什么?”
黄贵笑了笑,解释道:“这算是传统吧,各地来的符师都要现在这里住一周,要斋戒焚香。”
他这么说我倒是能理解了,符师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很高,那弄点有仪式感的东西,倒是很正常。
抬头看了眼苏酥那已经队伍消失的方向,我朝着黄贵点了点头:“进去吧。”
跟着黄贵进了这大宅子,就发现里面全都是一座座平房。不过这些房屋占地面积都不小,而且周围花圃环绕,看上去非常精巧别致。
黄贵领着到了一栋屋子前。屋子周围有栅栏围着,里面有是精致的花圃,在这前面有一扇小木门。我注意到,就在这木门旁立着一块小牌子,牌子上面写着一个“1”字。
我奇怪地看着黄掌柜,道:“这个是什么?”
黄贵看着那门牌,嘴角泛起一抹意味难明的苦笑,半晌才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左大师,这个您不用管……或者以后您问当家的吧,有些事情我不太好提起。”
看着他的笑容,回想起那间书房,还有那些线装的笔记里娟秀的字体,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进了房间,就见房间里相当的素雅,除了桌椅外,就只有一个小柜子和一张床。摆设也不过是桌子上的一个小香炉而已,想来应该是黄贵说的那个焚香用的。我虽然算是正宗道门弟子,但对这些还真不是太懂,当初张瞎子可没教过我这些。
从唯一的窗户望过去,可以看到外面锦簇的花圃,让人神清气爽。
进了屋子,黄贵也没有留下的意思,他就站在门口,见我转了一圈后,这才笑道:“左大师,这几天您就住在这里,每天用餐会有人送过来。”
我点了点头,道:“好的。”
黄贵又看了看我,这才道:“左大师,这里住着的大多和您一样,都是各地来的符师,他们有的比较好说话,有的可能……可能有些不太友善,如果没必要的话,您不用和他们接触。毕竟,大家代表的是不同的店铺,他们或多或少的可能会对您有些敌意。”
他这话让我心头微微一动,不过我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如果没太多必要,我会少和他们碰面的。”
黄贵好像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先告退了,这里是你们符师才能住的,我这种吓人可没资格在这里久留。”说完,他朝我抱了抱拳,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安静了下来,就剩下我一人。
我看了看左右,这里也没准备什么符纸毛笔之类的。
好在我过来的时候黄贵早就准备了,除了一大箱子符纸外,甚至连黄泽源送我的那只毛笔,都给我带了过来。
我坐在桌子前,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符纸摊在桌子上,提起毛笔,在一旁的朱砂上沾了一下,,微微沉吟了片刻后,抬手就画了一张雷符。
在黄贵给我的那本书里,雷符算是比较高级的了。想来也是,在阳间的时候,雷符的威力就已经非同小可,不光对阴灵有用,甚至还能对活人造成伤害。不说别的,我自己就被雷符劈过两次,虽然都是自己弄的事儿,但也算是明白那威力。
而这里可是阴间,雷符天然对各种阴邪有克制作用,这东西的威力更能提现出来。
这张雷符我是按着黄贵给我那本书上画的,提笔落于符纸上,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左眼那一股阴气流出,沿着毛笔到了符纸上。
这发现让我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这阴气是鬼王的那一魄散发的,
这符箓是按照黄贵给我的那本书话的,算是阴间的符箓画法。
过来的一路上虽然颠簸的我浑身难受,脑子也是昏昏沉沉,但我这一路可也不是睡过来的,我想了很多。
那个黄泽源,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先不说别的,光是他能无声无息的进我的房间,这一点就已经足见起厉害。当然,现在我现在还摸不太透他的想法,是真的想让我跟着他,做他的符师,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但从他送我这笔来看,应该是前者多一点。那么跟着他,我算是有了正式的身份了。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小心。
这里毕竟是阴间,一旦暴露了我活人的身份,想来绝不会有什么美妙的结果。
阴灵都是仇恨生灵的,张瞎子无数次跟我提过这个。无论他们是善是恶,这种本性的东西都是无法改变的。至少,在他们遇到一个陌生的生灵的时候,绝不会有什么友善的态度。
既然这样,那我就更必须保守自己活人的秘密。
毫无疑问的,活人和阴灵最大的区别,就是在阴气上。
活人身上也会有阴气,有的人看上去给人阴柔的感觉,就是这种气息在作怪。但是,无论活人阴气有多重,都绝不可能和阴灵相提并论。
而鬼王这一魄,正是我最好的掩护。
只要在符箓中能表现出阴气来,那就不会有人怀疑我是活人。
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间,符箓已经画完。低头看了眼,忍不住就是一阵苦笑。
这符箓比划都对,但上面却没有一丝力量。刚才一阵胡思乱想,算是把这雷符给画废了。
把它揉成一团,抬手就扔进了下面的废纸篓里。又取出了一张符纸,这才又开始凝神画起来。
时间很快过去,我们早上出门的时候是大概七八点钟,这一路十多小时的车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也每坐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一阵敲门声。
“左大师,您的晚膳我放门口了。”一个清脆恭敬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打开房门,就见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身影正走出院子,推门而出。
或许是听到了我开门的声音,她转过身,朝我福礼,道:“奴婢不敢打扰左大师清净。左大师用晚饭,只管把碟子放在门口就好,奴婢会来收拾。”
我转头看了看,就见门口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竹篓。
朝着这侍女笑了笑,道:“那就有劳了。”
侍女没有再说什么,朝我福礼后,转身就走去。
我打开竹篓,就见里面是几分精致的小菜和米饭。
说起来,这也是让我有些啼笑皆非的。阴灵可是不需要吃饭的,这一点没什么好质疑的。他们存在的方式决定了,他们只用吸收天地间浮游的阴气就可以“活下去”。
而在我来这里的这段时间里,不说别人,光是黄贵等人,也都保持着吃饭这种习惯,而且吃的东西还相当的美味可口,绝不是那种敷衍了事做的。
虽然不明白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隐约能猜到,或许他们也都只是想“活得像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