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的尸体距离雷薄不足五步的距离,他亲眼看着那破空而来的箭簇,以根本不给人丝毫反应的速度射穿了陈兰的头颅,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自己眼前。
作为将军,原本雷薄也算见惯了生死,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仗还没开始,主将就被人一箭射杀。
此刻,雷薄无比的庆幸自己的小心,事先摘掉了头顶的流苏,脱掉了披风,让自己看起来跟普通将领没什么区别,否则的话,天知道那根箭簇会不会直接找上自己,至于那箭是谁射的,虽然雷薄没有看清,但那么远的距离,还能有那么强的力道,就算不是吕布,朝廷之中,怕是也找不出几个人能够射出那么精准而威力巨大的一箭了。
“不要乱!”心中虽然慌乱,但雷薄更清楚,陈兰一死,如果这个时候,连军队也乱了,那他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一边将自己的身体尽量伏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命令各级将校开始稳定军阵,莫要让吕布再靠近。
马背上,吕布已经冲出了射程之外,骑阵缓缓停止,扭头看去,虽然有些乱,但想象中的大乱却并未出现。
“嗯?”
吕布眯起了眼睛,他对于自己的箭术有着绝对的信心,哪怕是在飞驰之中,在箭簇出手的那一刹那,吕布便已经有了必中的预感。
按理说,主将一死,军队必乱,然而却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
缓缓调转马头,按照陛下送来的情报,这支兵马,应该是陈兰与雷薄统帅,二人便是分了主次,射杀一人,以另一人的地位,也勉强可以稳住军心。
只是他刚才看的分明,对方军中,主将打扮的只有一个才对。
袁军的军阵在经历过小范围的混乱之后,很快被止住了,雷薄此刻将指挥权交给几名裨将,自己则翻身下马,从一名刀盾手手里抢来一面盾牌,站在传令兵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吕布的方向。
吕布眼力就算再好,而且也认得雷薄,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也不可能一个个人的去甄别,更没想过雷薄堂堂一员大将,竟然如此贪生怕死,将自己混在一群刀盾手之中。
为了方便调动阵型,雷薄甚至专门招来了两名传令兵在他附近,听他传令,保持阵型不乱。
四周传递过来的目光让雷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一次丢人算是丢到姥姥家了,不过那又怎样?丢人总比丢了性命强,陈兰那么莫名其妙的被人一箭射死,那才叫丢人呢,他是为了能够保存这三万大军,继续与吕布周旋,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
嗯,就是这样。
雷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对于周围将士递过来的鄙视的眼神视若无睹,泰然自若的从盾牌后面探出小半个脑袋,打量着吕布的动向。
吕布带着骑兵绕着军阵奔驰,不时朝着军阵放出一波箭雨,试图牵动对方的军阵,让自己有可趁之机,虽说就算直接冲上去,吕布相信,以这支骑兵的精锐程度要破这支袁军不难,但代价可不小,这兰池兵马尤其是骑兵,可都是吕布亲手训练出来的,尤其是其中不少骑兵还是当初跟随他转战草原,百战余生的锐士,折损太多,吕布也会心疼的。
“温侯,这支兵马,若不强攻,怕是不太好啃!”樊稠打马来到吕布身边,皱眉道。
“那就冲一次看看!”吕布闷哼一声,打马开始狂奔,身后,上万将士紧跟在后,很快形成一个锥形阵,朝着袁军阵营冲过去。
正仔细观察吕布军阵的雷薄见状,面色一变,把脑袋往盾牌后面一缩,对着两名传令旗手道:“弓箭手,放箭!”
两名旗官立刻打出了旗语。
“嘭”
一蓬箭雨掠地而起,在空中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嗡鸣后,朝着骑阵落下去。
也是在瞬间,两枚破空而至的箭簇射穿了两名旗官的胸膛,却是在旗官打出旗语的那一瞬间,被吕布察觉,二话不说便是两枚箭簇射过来,凶残的将两名旗官给料理了。
“噗噗噗”
从天而降的箭簇落下,不少骑士中箭落马,不过这个距离,也只够雷薄射出一轮箭雨,吕布已经带着浩瀚的骑兵,夹带着一股碾碎一切的气势冲过来。
一马当先,面对着眼前十几根朝自己刺来的长矛,吕布却是眼都未眨一下,方天画戟化作数道惨白的匹练,一蓬戟云涌动,十几根长矛连同持矛的战士顷刻间被分解,原本密不透风的阵型出现一道豁口。
“杀”
吕布将方天画戟抡的只剩下一片残影,所过之处,残值断臂乱飞,樊稠紧跟着带着兵马,夹带着风雷之势冲上来,如同一根尖锥一般,狠狠地扎进了敌阵之中。
一名名骑士挥动着手中雪亮的斩马刀,不断地左右劈砍,原本不大的口子很快被撕扯的越来越大,一片片雪亮的刀光落下,便是坚固的木盾也难以抵抗锋利的斩马刀的劈斩,整个袁军阵营,如同波分浪裂一般被吕布硬生生的杀开一条血路,不过盏茶的功夫,在斩杀了六七十名敌人之后,吕布眼前豁然一亮,却是整个阵型都被他生生的杀透。
樊稠带着人马紧跟着杀出来,也不停留,径直朝着远处奔腾而去,只留下满地的残值断臂,还有士气大跌的袁军开始重新结阵。
只是这一轮冲锋,至少有四五千命袁军被吕布带着骑兵给斩杀,不过吕布的骑兵也开始出现伤亡,至少有七百名战士永远的留在了袁军的脚下。
血腥的气息开始弥漫,在地面上逐渐汇聚成一道道猩红的沟渠,然而让吕布郁闷的是,在对方阵营之中杀了一圈出来,虽然斩了几名袁军将领,不过却都只是偏将、裨将之流,对方剩下的一个主将,竟然未能找到!
“最多两次,敌军必溃!”樊稠有些兴奋地来到吕布身边,看着战战兢兢重新结阵的袁军,一脸振奋的说道。
袁术军本就士气不高,此刻被吕布这么一进一出,已经流露出溃像,只要再来两轮,以袁术军如今的状态,必然溃散。
吕布恶狠狠地吐了口气,这究竟是陈兰还是雷薄,他娘的属乌龟的!这么能躲?若之前能够将剩下的一员主将给砍了,此刻袁军恐怕已经溃了,再来两次,虽然袁军必败,但他这支兵马加起来的损失恐怕也有两千了,这些骑兵可是宝贝,放眼刘协麾下,骑兵虽然不少,但能跟这支骑兵相提并论的,根本没有,损失两千,给吕布两万普通骑兵都不愿意换。
不过眼下,确实是破敌之机,也由不得吕布犹豫了。
“杀!”吕布将方天画戟一挂,率先举起了雕弓,三枚箭簇上弦,却并未急着射出,随着赤兔马的奔腾,一双眸子如同鹰隼一般在敌阵之中不断逡巡。
两名旗官同时打出了旗语,吕布陡然抬手,弓弦一颤,三枚利箭破空而出,两名旗官应声而倒,剩下的一枚,却是落入人群中。
雷薄身旁,一枚箭簇突兀的出现,一声脆响声中,洞穿了一名刀盾手的盾牌,紧跟着冰冷的箭簇在那刀盾手愕然的目光中,没入了他的胸膛,巨大的惯性带着那刀盾手几乎腾空,狠狠地撞在身后几名袍泽身上,顿时将周围的人撞倒了一大片。
一滴冷汗自额头上淌下来,那被箭簇射杀的刀盾手,距离自己不足五步。
被发现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雷薄把身子一低,那边,吕布已经再度率先杀上来,方天画戟一荡,这一次,也不求杀伤,只求面积够大,十几名将士被那巨力震得腾空飞起来,紧跟着撕开的豁口被骑兵添上,如同一股洪流一般,顷刻间便将周围一片袁军冲的七零八落。
而吕布冲锋的方向正是这边!
雷薄只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握在手里的盾牌开始打颤,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吕布,终于止不住心中的恐慌,将盾牌一丢,转身便跑。
他这一跑不要紧,但身边都是他的亲卫,主将一跑,这些亲卫也跟着跑起来,紧跟着,便带动着周围的人一起跑,战阵终于失去了控制,成片成片的袁军开始逃跑,就连吕布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冲击,竟然会造成这种局面,看着很快衍变成溃败之势的袁军,在微微愣神片刻后,吕布兴奋地咆哮一声,厉声喝道:“杀”
看来刚才那一箭,被自己蒙对了,主将被自己射杀了!
吕布兴奋地跃马扬戟,再度杀入人群之中。
恶风忽至,正没命狂奔的雷薄心中一紧,本能的一低头,方天画戟几乎是掠着他的脑袋飞过去,几名来不及躲避的亲卫便被分尸。
虽然有些诧异一名士兵竟然能躲开自己的一戟,不过此时吕布显然没空理会这么一个小兵,继续策马狂奔,顷刻间又杀出了一段。
雷薄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身后惊雷般的马蹄声中,雷薄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汹涌而来的大批骑兵,四周的袁军已经开始四散奔逃,只有十几名来不及逃跑的袁军,就这么顷刻间,跟雷薄一起,被汹涌而至的骑兵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