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梁二,马郡守便红了眼眶。
疾走两步,没等到近前,便喊了声“世侄,”话音未落已是哽咽。
梁二微微挑眉,拱手叫了句“马郡守。”
生疏已是立见。
马郡守却好似并未察觉,只摇头叹息道:“城池都已被黄二那贼人占了,我枉为郡守啊。”
梁二不语。
马郡守道:“若世侄还念我两家情谊,唤我声马伯父便是。”
梁二摸摸鼻子,心说这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可惜他不愿意。
马大郎与梁二接触多些,知晓他性子,逼急了没准立马翻脸。
他忙揽过话头,道:“梁司马,江陵一地,左右可通蜀地与江南,上下贯通帝都与南方。”
“这样的地方若是被黄二一干乱贼得去,与国可是祸事啊。”
“大郎所言极是,”梁二道:“只是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就这么点人,若据守两地难免顾此失彼。”
“不碍的,”马郡守急忙接话道:“只要世侄把人拿下,我自可带人把守。”
梁二挑眉,暗道这人要是不要脸皮,还真是无敌了。
他跟黄二连个照面都没打,就丢城逃窜,现在还来跟他装大尾巴狼。
马大郎瞧出梁二的戏谑,不由抽了抽脸颊,低声道:“若司马愿出兵,我等愿捐五车财帛,以作答谢诸位将士的义举。”
梁二歪着头,摩挲下巴。
那些车分量可都不轻,估摸里面财帛不少。
马郡守拉了马大郎一把,笑道:“大郎愚笨无礼,世侄莫要见怪。”
“梁帅最是忠肝义胆,怎好被那些阿堵物玷污。”
他道:“想来世侄也继承了梁帅风范,不会作势乱贼做大而不理。”
梁二勾了勾嘴角,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人少力薄,有心无力呀。”
马郡守张了张嘴。
梁二拱手道:“我还有军务需要处理,两位清便吧。”
梁二扭脸走了。
“梁司马,”马大郎叫了声,却见梁二头也没回,不由忐忑。
他转而问打算送两人的周小六,“不知城中可有合适地方?”
周小六拧眉想了会儿,道:“咱们这里还算安稳,大家皆把亲朋旧故接来避祸,这城里实在是人满为患了。”
马大郎微微皱眉。
周小六道:“不过我记得好像还有几间空置院子,不过不是太好。不然我带两位过去看看?”
马郡守脸微微拉下,觉得周小六实在不会处事。
他好赖也是其上司的父辈好友,身为地主,便是不迎他入梁府暂住,也该给安排个妥善之处吧?
马大郎察觉到父亲的想法,立马上前半步,拱手道:“那就有劳周都尉了。”
周小六一礼,往外走去。
马大郎赶忙拉着父亲跟上。
屋子门口,一直盯着几人的郑三嗤笑道:“瞧他那德行,八成是想让人清道焚香,巴巴腾出个院子给他做府邸呢。”
梁二淡声道:“你带着些人亲自盯着,若是有人行事不端,一律按章办事,不必禀我。”
郑三拱手得令,扎着胳膊走了。
梁二冷冷一笑。
这个马郡守真把他当屁事不懂的黄口小儿了,半点好处都不拿,就想使唤他去卖命。
这厢,周小六带着马家父子转悠一圈,所指的屋舍不是破旧不堪,便是靠着气味不佳的闹市,再不就是地方窄仄,或者周围鱼龙混杂。
总归,走了小半天,也没有一个适合马郡守这等养尊处优之人居住的。
仓皇奔逃过来,马郡守本就疲乏不堪,再这么一折腾,他就有点扛不住了。
马大郎考虑不然就在这里选一个,暂时住着。
周小六则在这时提出,“也不知郎君早前所住的院子是不是还空着?”
马大郎立刻跟马郡守道:“不若就去我早前落脚的客舍?那里环境尚算幽静。”
“你做主就是,”马郡守倚靠着厢板,微微合眼。
马大郎命车夫前往望仙楼。
周小六遥望车子走远,朝后面不远的郑三打了个手势,调转马头走了。
梁二听说人如预期的住了进去,微微啧了声。
望仙楼里,掌柜见有客来,忙不迭的来迎。
马大郎下车道:“有女眷,从旁门进吧。”
掌柜赶忙答应,转头吆喝人去开旁门,并清了闲杂人等。
而后,他小意道:“早前那所院子,才刚进了人。”
马大郎眉头微动。
掌柜忙道:“不过本店还有一处更大也气派的,内里有大小两个园子皆种有花草,极适合女眷们居住,前院有竹林池塘,最是雅致。”
掌柜略往前半步,小声道:“边院还可通夹道,便是召了胡姬入府,有竹林相隔,鼓乐一入尽皆消弭。”
“行吧,就那儿吧,”马大郎终于还是动心了。
“郎君这边请,”掌柜笑眯眯在前引路。
车队在婆子的引领下来到小院的正门。
一进院,便有淡淡的竹香飘散,绿意之后,便是飞檐雕栋的大屋,其后亦是花障掩映中隐露白墙青瓦的圆月洞门,显然内里还别有乾坤。
马郡守站定,环顾周围,便是习惯了享乐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间小院的确清幽雅致。
掌柜笑呵呵的等了会儿。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便问可需要仆从服侍。
马大郎点头,此番阿娘和妻室小妹身边都只跟着贴身之人而已。
他扫了一圈,要二十余个擅做粗使活计的丫鬟婆子。
掌柜拍着胸脯表示,定会挑懂规矩的能手过来,而后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马郡守便让妻室带着儿媳女儿等人去后园,他与马大郎入了正厅。
坐定后,马郡守道:“我打算修书一封,送与梁帅。你手边可还有信鸽儿?”
“还有两只,”马大郎道:“阿耶,梁二郎就是个刺头。如今梁帅在外,只怕他的话,梁二不会听。”
“不会吧,”马郡守微讶。
这世上还有敢不听老子话的儿子?
马大郎苦笑道:“你不曾在这里久住,不知道。这个梁二深得虞老夫人喜爱,刘夫人对他也是疼爱有加,梁帅就算再严加管教,这程度也是有限。”
“这样,”马郡守思忖片刻,道:“不然让你阿娘明天去拜访一下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