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领命,”周小六转身就走。
“你等等,”梁二道:“你且记住,要一触即溃,且战且退。”
“啥,”周小六咧嘴。
打从上战场,他就没惧过谁。
还退,就那些扎着两撮毛的狗奴,也配让他退?
梁二瞪眼,“耳朵不好使了?要不你去烧火吧,我让郑三去。“
“别,”周小六赔笑。
“我去,不就是佯败溃逃吗?参军放心,我一准表现到位,”周小六边说边叫了几个兄弟直奔马厩。
梁二见他火烧屁股的模样,摇摇头,上了城楼。
今夜无月,星子也都掩在薄薄的云雾之后。
周小六几个从城门呼啸而出,沿着宽阔的官道往前疾驰。
梁二眯着眼看几人消失在暗色里,待到马蹄声也听不见了,才吩咐兵士,“命城门吏时刻准备,周都尉一旦进门,便将闩全部上上。”
兵士拱手而下。
梁二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差不多两刻钟,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闪骑营的几人疾驰而归,周小六留在最后,不时补上一箭。
奈何紧追而来的契丹人骑术高超,很是轻巧的便躲开箭矢。
周小六神情一慌,脸色跟着变色。
契丹人朗声,弯弓搭箭,直指周小六背心。
周小六大惊,急忙弯腰闪避,双腿轻轻一叩马腹,催促它尽快进城。
契丹人一副誓要取周小六性命的架势,在他才一起身的当口,便将箭拉下,直奔他胯下骏马而去。
此时周小六距离城门近在咫尺。
城门吏眼见那箭袭来,急忙呼喝,“都尉小心。”
周小六转头,当看到箭头过来,他像是慌了手脚,好几下才险险的击中箭头,将其打偏。
箭头射在包着厚厚铜皮的城门上,几个城门吏拼命的去关城门。
周小六就在城门合拢的那一瞬间,成功冲进城里。
城门接连发出一声闷响,便再没有动静。
契丹人不甘的扯了缰绳,调转马头。
其后,十几个契丹人紧随而来,略微叽里咕噜几句,才消失在夜色里。
城楼下,周小六三并做两步的跑了上去,看到梁二,他笑呵呵道:“怎么样,我刚才表现的如何?”
“不错,”梁二转头看已然彻底安静下来的城外。
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城外依然静悄悄的。
梁二不由泛起嘀咕,道:“你说这几个,深更半夜的,跑这儿来干嘛?”
周小六道:“八成是走迷路了。”
梁二转眼看他。
周小六道:“适才射我那个,他腰上挂着个狼头,金的。”
梁二挑眉。
契丹人多以狼头作为吉祥守护,但也多数是佩戴狼牙等物,能戴金的,地位肯定不低。
梁二让城门吏将得来的箭矢拿来,仔细看了会儿,上面的那个弯弯曲曲符号,才抛给周小六。
“是奚部,”周小六道:“据说,奚部前阵子跟迭次部出了点问题,这回八成是想探探咱们的虚实,以作联合其他部落的筹码。”
“就在外面晃一圈,算什么打探?”
梁二道:“我倒觉得是迭刺部搞的鬼。”
楼下,兵士过来道:“参军,滚油还烧吗?”
梁二道:“先停停,锅再架两口,另外把木料石头准备好,城门守卫一个时辰一轮换,务必保持高度警惕。”
周小六看梁二。
这般是要进入战时了。
梁二笑道:“若他们信了你,这会儿应在准备攻势了。”
他道:“城外二十里有一山坳,你带着闪骑营赶快去那里埋伏下。看到契丹人来,万万莫要动作,待到他们回去,就给我狠狠的杀。”
周小六提步要走。
梁二道:“带足了胡饼,要是饿得手脚发软,看我怎么收拾你。”
“参军,”周小六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跟大郎越来越相似了。”
从前参军可从来没操心过口粮这等小事。
“这就对了,”梁二呲牙。
夫妻夫妻,没有夫妻相,还叫夫妻吗?
周小六咧了咧嘴。
大郎可还没点头呢,这么得意真的好吗?
他摇摇头,转身走了。
梁二轻吁了口气,望望黑得越发厉害的天,下了城楼。
适才军情紧急,他就那么走了,大郎肯定担心了。
他阔步回到住所,进到正院就看到一片漆黑。
梁二信步来到柳福儿门口,听了会儿,才转去厢房。
屋里,柳福儿问道:“回来了?”
梁二答应着,脚步跟着顿住,道:“我来跟你说一声,就是小股敌军骚扰,都已经解决了。”
柳福儿轻哦了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
梁二答应着去了厢房,这一次他的步子明显大了许多。
门扉吱呀一声,便再没有声息。
柳福儿轻蹭回被子里,扯好边角,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柳福儿和梁二正在用饭。
兵士送来武州来信,契丹人昨晚偷袭,无功而返,梁帅叮嘱梁二务必小心,契丹人定会再寻他法。
梁二咧了下嘴,柳福儿道:“昨晚小股骚扰可是跟这有关?”
“可能吧,”梁二道:“昨晚那些人故意挑衅,还留下带有部落印记的箭。”
“估计他们是觉得我年纪小,骗我以为是实力弱小的部落偷袭,引我轻视,进而夺城。”
梁二一笑,道:“不过我是不会上当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有胆子就来,让他回去就算他厉害。”
柳福儿笑道:“回去还是得回去的。”
她道:“你忘了妫州了?没有人去何谈,怎能找到他们王庭?”
“也对,”梁二笑道:“我忘了还有这茬。那就等他们来时,我就留情几分。”
柳福儿微笑。
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总是喜欢展露英雄气概。
柳福儿觉得这样的梁二,还真挺可爱。
她笑着给他倒了杯甜浆。
梁二喝了口,想起柳福儿的汤药,赶忙出去拿来。
盯着那碗散发苦涩味道的褐色液体,柳福儿用力咽了口唾沫,默默催眠,这是黑咖啡,这是黑咖啡。
而后一口气灌下。
搁了碗,她皱巴着脸,打了个激灵。
门外,司空八郎轻巧两下门板,道:“我能进来吗?”
柳福儿无语看他。
这地方陈设简陋,她所住的就只有一个房间,此时房门是开着的,他有什么不能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