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受到了如此不公的待遇,无论是谁心中都难免会愤愤不平,陆婉本可以因此而请求他降罪于慧妃,但最后仍是为了大局着想,放弃了机会委屈了自己。
陆婉清灵的眉眼映入皇帝心中,此时他竟生出了一些懊悔之意。之前他怎就不曾来这花苑看看呢,如今细细想来,竟是让陆婉这等女子在此处委身如此之久。
想到这,皇帝蓦然叹息,既然事情的原委已经清楚,那也便是时候离开了。
“那暂且委屈你了。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留下这一句话,在陆婉的目光中,皇帝带着小宁子离开了花苑,而这一路上,他心中都不免有些感叹。
原本他以为这后宫之中能有一个若雪便足以令他有所宽慰,如今既是发现了陆婉,那便证明并非所有女子皆是喜爱勾心斗角,如此也让他少了许多琐碎的杂事。
待到再次回到御书房后,皇帝铺纸提笔,行云流水般地写完之后,拿起玉玺本准备盖章,但中途却停下了手,眼中也划过一抹犹豫之色。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陆婉那有些单薄的身影,皇帝想了想,随即又是重写了一张。
上面鲜红的印章极其夺目,皇帝拿起交到了一旁小宁子的手中,眼中也划过一抹喟叹。
既然陆婉从慧妃那里受了委屈,而他又不能替她讨回来,那便只好尽力补偿她了。
片刻后,小宁子再次踏入了花苑,不同于上次的是,这回带来了皇帝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陆式之女陆婉德行可嘉,甚得朕心,故册封为昭仪,钦此。”
闻言,跪在地上的绿儿眼中顿时划过一抹惊喜,而陆婉则仍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随即双手接过了圣旨,“陆婉谢皇上封赏之恩。”
而小宁子见到陆婉这般不骄不躁的模样,更是不由得对皇上的眼光钦佩了起来。
同时他也理解了皇上方才为何要修改旨意,那时他站在一旁可是看得真切,原本皇上是想要册封陆婉为美人的,可不知为何,后来又是突然改变心思重新封了昭仪。
如今想来,定是因为想到了陆昭仪的种种之好,这才促使皇上重拟了旨意吧。
“恭喜陆昭仪,一次连封两级,即使在这后宫之中也是极其少见,不可谓不难得。”
陆婉闻言脸上终是带了抹淡然的笑意,本想请小宁子进来喝杯茶,却被其拒绝。而见到小宁子有所推辞,陆婉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目送其离开了花苑。
一旁的绿儿在见到小宁子走后,连忙满脸欢喜地跑了过来,“小姐,如今您已经是昭仪了,原本之前见皇上并未有所表示,却不想现在竟是一道旨意赐了下来。既然皇上已经册封,那么想来即使是慧妃娘娘也定会心有忌惮,许是不会再继续为难您了。”
听到绿儿这番话,陆婉的眼中蓦然划过一抹晦涩,在她看来,这道旨意不仅仅代表着皇上的心意,同时也是一道催命符。
那时慧妃故意刁难,就是为了见她狼狈的模样,可如今她却因祸得福,不仅博得了皇上的同情更是被连续加封两级成了昭仪,这如何不让慧妃心中气愤不已?
而虽说算盘打了空,但她不觉得慧妃会因此而轻易放弃。也许往后表面上慧妃会装作极为和善的模样,但实则背地里定是会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企图找出她的过错来。
因此在这宫中她就愈发需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走错一步被人抓了把柄,否则等待她的便是永无翻身的万劫不复之地,到时无论是谁也都救不了她了。
思及于此,陆婉看着不远处片片纷飞的花瓣垂下了眼,桃花虽美可花期亦是极短。
虽然以后她的路注定要愈发艰难,但这条路是她自己所选,所以决不能有所退缩。
其实当时皇上踏入房门的一瞬间,她便已然知晓。但她之所以选择默不作声,便是要给皇帝制造一个醉心于书画的假象。
她喜爱书画的确不假,但实则远远未到不知周围环境的地步,甚至后来盯着皇帝所言的那番话,也是她事先在心中编造好的说辞。
对于慧妃的所作所为,若说她心中全然无一丝怨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她也知道,在没有任何势力之前,自己的某些想法只能深埋于心底。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取得皇帝的欣赏以及同情,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她既没有倾城之颜,亦没有深厚庞大的家族背景,所以她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而已。
如今她被封为昭仪,实则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场景,所以她并不对此感到惊讶。
皇帝临走之前的那番话便是最好的暗示。既说要对待她不薄,可又不可能为了她而责罚慧妃,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便是以册封为由加以补偿。
想到这,陆婉再次扫了眼手中的圣旨,忽而寂寂地笑了笑。都说这皇宫之中富丽堂皇,若是来了便能够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而如果再被皇上宠爱,那便更是风头无两。
可有些东西,未曾亲身体验之前还不觉得有何困难,但在尝试一番之后,便愈发觉得前方道阻且长,充满了无数的艰辛与困惑。
陆婉颓然般闭了闭眼,她好像有些想念起了曾经在府中的那些日子,那时的她不必费尽心机地去生存,也不用想尽一切办法来讨好那个坐拥无数佳丽的皇帝。
纵然如此,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便是过去了,即使再想念,也决然不可能回到曾经。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无论往后发生什么,哪怕会被所有人针锋相对,哪怕会成为后宫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把她除之而后快,她也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而此时一阵微风拂过,似是对陆婉的心情有所回应一般,几片桃花瓣打了个旋,缓缓落到了陆婉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