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姐,今日目睹瑰宝,实乃三生有幸……”
包文正眼见许娇容与“青蛇”前来相寻,自知不便久留,唯有拱手行礼,言道:“若是再有不适,可前往庆余堂寻医问药,告辞了!”
“瑰宝还需明眼人赏鉴,公子客气了……”
天昌仙子侧身还礼,也是温良贤淑,更显高贵与典雅之气,浅声言道:“慢走,不送……”
得偿所愿之后,包文正心头暂无牵挂,有家姐许娇容与小青在侧,也不便再与这潘小姐再作寒暄,携二人转身离开这沈家故居……
未时已过,这午后的时光本就静谧,既无鸡鸣狗吠之声,又无蝉鸣之声括噪,故而天昌仙子便驻足与书房之前,目送“许仙”一行人渐渐远去,那淡然的脸上却逐渐生动起来,浮现了一丝疑惑以及不解……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他明明瞧见这“青蛇”的影子,却是无动于衷……”
“是肉眼凡胎看不破,还是……”
猛然间,天昌仙子隐隐猜测到了一丝可能,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蛾眉微蹙之际,便探出那青葱玉指掐动法诀,而后静候那青城山下“蛤蟆精”前来禀报。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非但是临安府中青楼酒肆遍布,便是连这钱塘县中,也有一家青楼名曰“胭脂苑”。
胭脂苑外,那五颜六色的灯笼尚未点燃蜡烛,明媚的阳光洒落,灯笼与这清风之中微微荡起,午后时辰尚早,自是门可罗雀……
而胭脂苑的正堂之中,却是回响着丝竹之声,浓妆艳抹的歌姬扭动着身躯,不断的抛着媚眼,只盼恩客“慧眼”,识得自家床榻之间的风情。
王道灵虽是身材矮胖,但却不臃肿,反而稍显魁梧之气,此刻那银票便压在酒盅之下,引来“窑姐”更是曲意迎逢……
“大爷,你这般作弄人家,倒不如去房中,奴家好生伺候您一番……”
那窑姐媚眼如丝,更是故作娇喘不已,酥胸刻意挤压之下,那放浪形骸自是无需多言。
“小美人,你倒是先等不及了,想试试大爷的本钱……”
王道灵也是淫笑连连,那一双咸猪手自是不会客气,自丰韵的身躯上游走不断,揶揄着说道。
“嗯!”
突兀之间,王道灵豁然起身,侧目遥望着那胭脂苑的房梁之上,双眼之中已然有了诸般景象流转,那本是轻浮的笑容顿时收敛,引得身边的窑姐也为之错愕不已。
“大爷今天有事,改日再来寻你二人……”
王道灵将酒盅下的银票又塞回了怀中,摸出了一锭纹银放在了桌案之上,当即便转身扬长而去。
待走出这胭脂苑的门槛之后,眼见这街头之上不乏行人,王道灵当即掐动法诀,施出了“障眼法”之后,便顿足之际身化一道流光溢彩,径自朝那沈家故居而去。
自从受不的那山中清苦,与凡尘之中厮混,享受荣华富贵之后,王道灵便心知将永诀与仙道,岂料时来运转竟能与天庭女仙身前驱策,这才又起了成仙得道的心思,自当唯命是从!
那流光溢彩瞬息之间,便自沈家故居中落下神通,王道灵一个转身之间便已落足,眼见天庭女仙与书房之前,不敢怠慢的快步走了上前,当先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更是谄媚的笑道:“上仙,不知唤小人,有何差遣?”
“那灵符你可用了?”
天昌仙子心中只是狐疑,这才召这“蛤蟆精”前来问话,语调自是一如往昔的冷漠,言道。
“用了啊!”
王道灵心中惊愕不已,忙急忙说道:“今日我早早的与庆余堂前,也施法变了模样,亲手以灵符为那许仙开了天眼……”
“嗯,你下去吧……”
天昌仙子回想起适才的一幕幕场景,也亲眼瞧见那许仙临门之际,眼神便与以往稍有不同,便按捺住心头的思绪,淡声说道。
“是……”
王道灵自是不敢再出言分辨,更是不知为何急匆匆的召来,这一句话说完便又被遣下,只能唯命是从的叩首之后,便退了下去。
“泰山崩与前,岿然不动……,目睹妖孽现形,坦然自若……,白素贞,你小看他了……”
天昌仙子那平静的脸庞,微蹙的娥眉,皆是浮现了一丝欢悦的笑意,浅声言道:“我也小看他了……”
那语调虽是惊奇,却是由衷而来的欢喜,只因与天昌仙子的心头,担忧的便是这犹如翠竹新生的少年郎,当真孤洁的为了不负白素贞,甚至放弃直入南天门,不去做那四御之一的中天北极紫微大帝……
心思深沉者,所谋之事必然有别于常人,能面对妖孽现形而坦然自若者,又怎会放弃登天成仙的机会,为了区区一条白蛇,而永坠轮回之苦……
“白素贞,棋局刚布下,你就已经输了……”
那娴静犹如花照水的女子,踱步之间便朝这曲折游廊中走去,婀娜的身姿犹如扶风玉柳,那典雅之气自是与生俱来,唯有这一句言词滞留与书房门前,只是那语调却是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钱塘县许家,明媚的阳光遍洒,斑驳的树影也遮掩在黛瓦之上,一如白素贞的心头,从未如今日这般的彷徨,这般的举棋不定。
“官人能与无月的夜晚,看见水井旁的一支簪子……”
白素贞凭窗而立,柔荑抚摸着那一支燃尽的红烛,自西湖之上的“游湖借伞”,乃至双茶巷的洞房花烛夜,以及与官人这些时日的举案齐眉,皆浮现与心头之后,更是有些茫然无措的言道:“又怎会不认识小青哪……”
也与这明媚的阳光之下,包文正与家姐许娇容,以及白素贞的侍女小青,举步踏入了许家大门之中,当那梧桐树的树荫遮掩了“青蛇”的倒影之后,包文正的心中依旧无法释然如旧。
这当面娇艳俏丽的女子,与许娇容仍是闲话家常的女子,那包裹在长裙之中的倒影,却是一条直立而行的巨蟒,自是令人毛骨悚然!
虽说人生百年后,皆是荒坟之中的一具骸骨而已,所谓红粉骷髅不过如是,但又有几人能对之而坦然自若,便是包文正也不过是心思深沉而已。
包文正虽说与兰若寺中,瞧见过春三十娘现形后的真容,那是犹如山峦般且色彩斑斓的蜘蛛,也与九幽涧中得见左月素的骸骨,甚至曾相拥骸骨与棺椁之中安眠,但不过形势所迫,为了返回绣玉谷移花宫,为了那腹中的骨肉,这才破釜沉舟而已……
但对于白素贞,这集世间美貌和高贵以及优雅与一身的女子,对这贤良淑德千依百顺的女子,则是另有不同。
或许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这些日子以来,包文正已然忘却了白素贞乃是青城山下得道的“白蛇”,望着那犹如春光般和煦的笑靥,望着那灿然的星光水眸,当真是刻意的忘了……
“官人……”
聆听到了脚步声,白素贞拂散了心头的猜疑,依旧含笑轻启莲步,自房门之中走了出来,且是欣喜的言道。
那美目凝望着枕边人,笑容却是有几分不自然起来,白素贞师出黎山老母门下,修行几近两千载的道行,自非小青所能比拟,这一眼便瞧出官人的异常。
那是煌烈的贵胄之气,虽然随风在缓缓消逝,但却绝非凡夫俗子所应有之气,那身后的一道虚影虽然模糊,但却暴虐不可直视,且蕴含着炙热的气息,甚至不在“三味真火”之下……
那是南方星官“朱雀”的南明离火!
“娘子……”
包文正直面自家娘子白素贞之际,望着那灿然的星光水眸,望着那关切的眼神,心头的涟漪也瞬息平复下去,上前握住那一双柔若无骨的青葱玉手,会心一笑且是脱口而出。
她就算是青城山下的白蛇得道,如今也早就脱胎换骨,又何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哪?
她温良贤淑;她扫地恐伤蝼蚁命,怜惜飞蛾罩纱灯;她千依百顺,是与自家拜过天地,是自家的娘子……
她,不是饮毛茹血的蜘蛛精春三十娘;也不是噬魂夺魄的厉鬼左月素;更不是以情愫为引,修炼魅术的六尾狐妖梅绛雪!
她是青城山下的白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