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只是钱塘县寻常门户,与守孝其间自是不得沾荤腥之物,桌案之上仅是寻常的几道素菜……
“汉文哪!”
李公甫率真坦直,眼见妻弟许仙沉默寡言,与往昔大相径庭,便劝说道:“你身子弱就多走动走动,当然学业也不能荒废。”
“……”
包文正历经沧桑怎是李公甫可及,但却是知晓这一番情意不曾有半点虚假,望着姐姐许娇容那关切的神色,也升起了感触之心,便开口说道:“姐姐,我想去爹娘坟前守孝三年!”
自从前几日出殡之后,包文正便深感无一技傍身,意欲重拾与峨眉仙门之中学来的《九步蹬天》功法,故而也想借此暂离许家,潜心重塑道基。
“汉文,爹娘养育之恩自是不可稍忘,但这孝道却不是做给旁人看的……”
许娇容放下了碗筷,念及撒手人寰的双亲,禁不住又是泪眼涟涟,抽泣着擦拭眼眶的泪水,说道:“你好生读书,不要荒废了学业,日后若能考取个功名,爹娘在九泉之下也当欣慰……”
包文正心思缜密,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原本就是阴狠毒辣之人,但目睹眼前的女子,却是迟疑下来。
那中元节之夜的杀戮,包文正虽是始终不悔,但挑唆百莽山挟持苍生令阴曹地府投鼠忌器,那尸山血海,血雨纷飞的惨烈……
也或许,是因为呕心沥血的返回绣玉谷移花宫,始料未及那一对女子会如此相待,恍如隔世的望着眼前的一碗小米粥,那平淡却温馨的关切面色,终究是不再言语……
也或许,是时候该放下了,系统的抹杀又有何妨,终究是活到了第四世,这精彩纷呈的人生,若是传扬出去,已然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燕南天已死,移花宫横行天下再无掣肘,昊燃与忆妗自然可平安喜乐的长大成人,邀月和怜星也修炼了《九步蹬天》,也算全了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的念想……
姓许名仙,字汉文!
包文正将往昔的“过眼云烟”尽数埋葬,眉宇间的一丝阴沉也逐渐的消弭下去,始正面坦然的接纳了今世的姓氏……
至于那西湖断桥,虽然距离不远,但绝不涉足便是,至于那为求报恩的千年蛇仙白素贞,寻上几年兴许也就忘怀了。
李公甫自幼本也曾蒙学,但一瞧那经史子集的满篇之乎者也,就如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
“官场沆瀣一气,咱们平民百姓,哪有钱财去疏通?”
李公甫本就是钱塘县的捕头,耳濡目染之下也算阅历颇丰,寻思了片刻,说道:“庆余堂药铺的王掌柜,名声向来不错,跟我也算有些交情,你先去做个学徒?”
许娇容起身为李公甫再添了一碗饭,而后颔首说道:“王凤山的医术,咱这钱塘县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若是……”
“唉……”
许娇容想起双亲,面色又黯然下来,若是当初去庆余堂寻医问药,许家又何至于落到今日的境地。
“学医吗?”
许仙惊愕之心又逐渐平息,想起未曾苏醒之前,便研读《神农本草经》、《千金药方》和《摄生真录》,昔日与移花宫中也曾翻阅过大内御医的手抄孤本,有念及今世二老便因为误服汤药而丧命,话说到这般地步,也只能应允。
“好,我等会就去找王掌柜说一声,明日一大早,让你姐姐带你去庆余堂。”
李公甫咧嘴一笑,而后又夹了青菜添置与许娇容的碗中,又给妻弟汉文也“一视同仁”的夹上一些,这才自顾自的大快朵颐起来。
许娇容心中感触李公甫的坦直爽朗,时值双亲新丧之后,家中又将新添“砥柱”,怯懦的芳心略有转圜,拎起茶壶为李公甫和汉文斟上了清水,而后这才细嚼慢咽起来。
用过午间的膳食之后,李公甫需去衙门点卯,故而勉励了几句后,便急冲冲的腰挎钢刀,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许家。
看着家姐许娇容整理着残羹剩肴,许仙也意欲帮衬一二,岂料刚动手便被斥骂,赶出了厅堂之上,唯有回转到自家的偏房之内。
梧桐树枝繁叶茂,遮阴挡雨;青砖黛瓦里苍翠的岁月,被染上潮湿清凉的气息,墙壁上工整的涂鸦之作,此刻瞧来竟是那般的幼稚、可笑,却也曾纯真无暇。
许仙也好,包文正也罢,漫步走进了偏房之内,与床榻之上盘膝坐下,静心凝气半晌之后,依照峨眉仙门的《九步蹬天》法诀,意欲重塑道基,也不至终其一生作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郎中。
岂料,竟是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明明清晰的感知到了天地之间的灵气,但任凭如何也无法汲取与体内,更有南辕北辙之意,始终不能如愿以偿……
“唉……”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终究无奈的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窗前望着那梧桐树随风而动,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与那方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天道有缺之后皆是无法成仙,故而与体内凝练道基,而这方世界的天道完美无瑕,《九步蹬天》这残缺之法,竟是无法汲取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
若非清晰的感知到天地之间浩如烟海的法力,若非与百莽山中威逼利诱得来“乾坤借法”,包文正竟是毫无一丝一毫自保之力。
但,乾坤借法虽是奥妙绝伦,但牵引浩若烟海的法力,却非如今这孱弱的身躯所能负载,既然无第二种仙家功法可以修行,唯有退而求其次了。
《明玉功》,武林禁地移花宫的绝学,道家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花无缺修行十余年便几欲打遍天下无敌手,移花宫主仗之横行天下几十年,燕南天不出,便无人能与其争锋!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紧闭了房门之后,又重回床榻之上盘膝而坐,静心感知这脐下三寸丹田之内的气息,而后调动那一缕犹如蛛丝般微弱的内息,按照《明玉功》第一层的法门修炼起来……
翌日清晨,宁静淡雅的阳光撒向静谧的钱塘县,缈缈的炊烟自屋舍中升起,晨起的鸟雀与梧桐树上雀跃不已,那欢快的叫声为肃穆的许宅增添了几分生趣。
许仙一身淡青色的粗布长衫,拎着几样糕点和蜜饯,随着家姐许娇容走出了院落,朝钱塘县的庆余堂而去。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微雨之中那青砖绿瓦衬的越发诗情画意,那小桥流水,分开水面泛起涟漪的乌篷船,宛若一副水墨丹青,质朴而雅致地静静盛开……
庆余堂面阔七间,院落两进,坐北朝南,那古朴的牌匾历经十余年风雨,苍劲有力的“庆余堂”三字稍显黯淡,牌匾下悬挂的葫芦随风摇曳,取自悬壶济世之意。
许仙随着家姐许娇容登门而入,便有草药味扑鼻而来,那百眼柜上明示药材的贴纸也是模糊,些许更是无法辨认字迹,临窗的桌案前,身穿直裰的清癯老者,一脸和善的走上前来。
“是汉文吧……”
王凤山幼随名医,悬壶济世多年,与这钱塘县的庆余堂安家落户,平日也多得捕头李公甫的照拂,自是不会为难许娇容跟许仙。
许娇容心知许仙尚且年幼,恐在王凤山当面失礼,忙上前一步,含笑言道:“王员外你好,这是我兄弟许汉文。”
“还不快见过王员外!”
许仙望着这古色古香的药铺,嗅着这药材味道,本欲拱手施礼,念及不妥之后,这才躬身施礼,言道:“大夫好!”
“要叫员外爷……”
许娇容忙再次言道。
许仙也好,包文正也罢,几曾与寻常百姓假以辞色,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已属意做个寻常人,自是“悉听尊便”。
寒暄片刻之后,与许娇容的言词引领之下,许仙单膝跪下拱手施礼,得入庆余堂王凤山的门下,开始了悬壶济世的学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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