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玉颜,也不哭不怨、无悲无喜,冲玉鹤大拜一拜、再向室内众人总行一个团圈礼,便随出林走了。
那边胡奶奶心里却还好大难受转不过来:本想好好讲个价,却让出林突然出现给搅和了,这口气要如何咽得下去?
再说出林跟七尾岩作对,也不是头一遭了。胡奶奶简直是一见他就糟心,怎么都不想就简单便宜了他,便没有真走,埋伏在旁边,看出林与玉颜出来了,手里红杖一挥,惊人的劲气便朝出林撞去。
出林正要抬手反击,却是玉颜还在他旁边,他只怕伤到玉颜,唯有回手防御,招式变得急了,吃了暗亏,一声闷哼,脸上红了红,显然是血气上涌,幸无大碍,便仍带着玉颜往前疾飞。
胡奶奶紧追不舍。出林边飞边放话道:“修仙大会,嘉宾云集,老婆子我劝你还是收手了罢。否则一会儿喻生观的人来了,看你怎生应付!”
胡伊伊一直在旁掠阵,听他这句,却是可虑,且看她怎生回应。
玉鹤也已发现了这番变故,立刻向前院去找已来的宾客求援。玉鹭则追上他们,抄近路很快绕到胡奶奶前面,打算先接过玉颜,出林就可放出全力与胡奶奶对打了。
只是玉颜实在体虚,在这般疾行颠簸中有些儿受不住,眼冒金星,张嘴快要吐了出来,忽见有个玄色衣裳的男子出现,举手向胡奶奶掷了一物。
出林顿时长吁一口气,驻足同此人见礼:“风南,你小子总算来了。喻生观大家都好?观主道兄呢?今番他来了吗?”
竟不再理会七尾岩两人,自己寒喧起来。
风南合掌见礼:“自曳师叔守关,我师父帮扶着,今番便只有晚学独自前来。”
“哦?自曳闭闭了?他总算是勘破了?”出林大喜。
胡奶奶被打中之后,倒是没死,但是神色萎靡,着胡伊伊扶住了,凝声斥骂风南:“兀那喻生小子!难道观中就没学过尊师重道么?老身这是什么年纪?好歹是你长辈!你敢出手这么辣?好生之德到哪里去了!”
玉颜听见,指着出林奇问:“‘好生之德’?我们不是‘生’么?你刚才也没有‘好’我们。你的好生之德又去哪了?”
出林大笑,便向风南介绍道:“这丫头虽然话不多,一说都说到点子上,我最爱她这点。”
玉鹭见他痛夸玉颜,却迟迟不提玉颜是谁,暗自好笑:人说九方皋相马,只注意马的好坏,完全忘了提及马的皮色。出林居士也有这个毛病。
皮毛虽是小事,却也要有人提的。玉鹭向风南稽首:“这是我家二弟的女公子,体虚受邪,多亏出林居士收为徒儿,俯允救治。”
风南向出林赞道:“居士高义。”
出林忽皱起眉头,看着他、又看看玉颜,内心好像有什么事在挣扎。
玉鹤此时也领着个年轻人来了。
那年轻人穿件雪色袍子,发髻上一支玉簪,眉目清秀得是出尘的。
出林骤然喜笑:“颇黎,你来了!我正好有件事要交给你办!”便将玉颜牵给他道,“这丫头我已收为徒了。我原要传她我们本门心法,指望她能习到第九重好保住性命的。如今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办,若带着她,只怕她身体不好要误了她。如今你在,正好帮我把她先带回我们师门去,跟师父打声招呼,先给她传了入门心法。”
玉鹭一见变起肘腋,方寸大乱:“上人……”
“我也是才想到,抱歉抱歉。”出林打躬作揖,“好在阿颜现在也就学个入门,我不良山上人人都教得的。我颇黎师侄你也认得,极机敏靠得住,尽可放心。”又回身对玉颜道,“为师有要事,去去就来。马上办完了就来见你。这点时间里我看你死不了的。你不要怕。”
玉颜点头:“生死有命。我无妨。师父你自己小心。”
玉鹭看他们师徒说话,倒比父女之间还默契,一时又是欣慰、又有些心酸。
出林哈哈一笑:“得徒如此,复有何憾!”便拉了风南道:“走!”
风南还没反应过来:“走?”
出林顿足:“你不懂。再噜嗦就晚了!”拉着他嗖一声消失,速如闪电。玉颜方知刚才被胡奶奶追的时候,出林是被她拖累了,有本事不敢施展,才被追得那样狼狈。
玉鹤目瞪口呆看出林说走就走,下一秒钟反应了过来,朝颇黎拱手:“小道兄!小女这就麻烦你了。”
颇黎忙深深回礼道:“老前辈不必多礼!既是我出林师叔新收的徒儿,便是颇黎的小师妹了。颇黎自当尽心照拂。”
玉鹤见他少年老成,深感出林所托得人,又想想兄弟玉鹭膝下两儿一个灵秀、一个孝勇,暗叹年轻这一代的修仙者,真是人才辈出,日后不知会营造出个什么锦绣局面,但愿玉颜得叨盛世余沥,也便是祖上积福、他闭眼也心安了。
玉鹭一边已叫人备礼给颇黎,完全不顾颇黎的推辞。
年长一辈重蕴藉,欠的情可以慢慢还;年轻人却往往性子急,人情还是不要欠的好。玉鹭知玉鹤远来无长物,便代他送礼,说是给不良山的,实际对颇黎另有一番酬劳。
玉鹤蹲下来,不舍地轻抚玉颜面颊,语音微颤:“你随颇黎师哥去。爹爹……爹爹以后再见你啦!你要好好学艺,长得高高儿的才好。”心中实在还有万语千言,却已经半个字都再也吐不出来。
玉颜心下也泛酸,竟不知这情绪从何而来:“我都答应了,爹你放心。”似乎只要爹爹放了心,她心里或许也能好过些。
胡奶奶却忽然尖酸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她这体质,去不良山迟早也要出事!”
颇黎脸一沉:“口舌孽重!”挥手飞出一个法宝。人还没看清,胡奶奶与胡伊伊竟被一起击昏了过去。
这一手,竟似比出林与风南都高明些!在场人都一惊,想不到他已经这样厉害。
玉颜也笑道:“好宝贝!哪里来的?”
颇黎脸上稍微有点烫:原来这是他从师门带来的宝贝,并不是他自己的修为。本来见人称赞,他还很觉荣光,却被玉颜一下子问破,脸上忽有些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