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6年的7月24日,后世的史书不会记住这一天,但这并不妨碍这一天的特别。
早上五点左右,按照猎魔岛的白天黑夜的秩序,现在正是黎明时分。在朝阳升起之前,一颗极星在天穹的一段执著地闪烁着。它是阳光的征兆,只在黎明时分出现,光芒胜过从这颗星球上观测到的所有星辰,却又随着朝阳的升起而被更加猛烈的光芒所遮掩。
赤之别馆内部,靠近地下的一间仓库里。
穿戴整齐的永志从造化手表之中放出恶刃,他打量着明显比之前更加完整的恶刃,不无遗憾地说:“恶刃,现在你可以把那些无法使用的零件都卸下来了,我会另外想办法替你找齐那些零件的。”
恶刃活动了一下四肢,一手在自己的脖子那里按了几下,再开口时,却是一个浑厚的男声,“这道指令我无法执行!”
“什么?”永志吃了一惊,旋即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手按在造化手表上,警惕地说:“不对,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恶刃,你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
“这些零件已经和我的身体同化了,分离的话就相当于是破坏我的身体。另外,正是因为我和这些零件融合了,所以现在我可以控制它们。”
“等等,”永志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吸收这些零件吗?”
“好像是这样。”
“但是,”永志迟疑道,“那些零件里的能量回路怎么办?难道是你自身在上面添上了能量回路吗?”他想了想,又冲着恶刃命令道:“打开你的身体,不对,还是只打开胸甲吧。”
“我不太了解我自己,事实上,我总是有一种遗忘了什么的感觉。”恶刃说着,双手扒开了自己的胸甲,露出一个人形的狭窄的凹槽。和之前比起来,这个凹槽明显变得更小了,占据了那些空间的都是一些具有各种功能的辅助设备。更加令人吃惊的是,这些设备都是处于运行状态,表面上皆是有着那种现代机械常见的光路。
永志凑到恶刃身前,向着里面的载人部位望去,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再吓他一跳的东西。他看看手表,顿时打消了乘坐恶刃出去溜一圈的打算。
“关上吧。”永志命令道。
在恶刃听话地关上胸甲之后,永志说:“之前布莱克在演示的时候似乎是向我展示过,你在理论上是可以变形成一辆老式的机车的。嘛,虽然体型上好像是有点儿问题,我觉得应该是一台放大版的机车。”
恶刃的血红的双眼上滚过道道绿色的数据条,道:“理论上的确是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我没有相关的程序,无法执行这个命令。”
‘似乎恶刃上次在科学社里下载了那些数据之后,在行为举止之上更加像一个人工智能了。’永志心中暗想。表面上他失望地说,“唉!怎么会差这么多东西呢,恶刃你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完全恢复吗?”
“我想我知道我应该去哪里寻找我其他的身体部件。”
“唉——!”永志不禁惊叫出声。如果恶刃真的有那方面的记忆的话,那这可真是太惊人了,也许它自身会知道怎么制造自己的身体。
恶刃眼中的数据条滚动得更快了,他在仓库里来回走了几步,最后抬起头,望着某个方向,一只手也指向那里,道:“我的记忆终止的地方,就在那个方向。”
永志顺着恶刃手指的方向望去,在脑海之中勾勒着地图,同时凭借自己的智慧对其进行筛选。片刻之后,他喃喃道:“是黑钢之城?不对,应该是黑钢之城外的那片废墟。毕竟当初老师说过,恶刃是他从那里面挖出来的东西。是了,恶刃的剩余零件一定在那里。”
“主人,你会帮我找回零件的吧。”
永志观察着恶刃的身体,道:“恶刃,你现在还差些什么呢?”
“不知道,但是应该差很多。”
“这是什么意思。”
“记忆是残缺的,不完整的,我只能读出这些信息。似乎在主人所说的那个地方,有着什么吸引我的东西存在着。不,我感觉我非得去那里不可。”
“那恶刃你到底还记得些什么呢?”永志问,“你的记忆到底是从上面时候开始的。”
“我的记忆,”恶刃极为人性化地抬起头,仿佛是在回忆着说,“从我在那座机甲仓库里第一次被唤醒开始,中间我曾经因为失去能量而进行休眠,那段时间内的记忆是没有的。但是从我再次被主人唤醒一直到现在,我的记忆都没有中断过。”
“真厉害呀!”永志情难自禁地发出惊叹,但又不仅仅是惊叹。恶刃的话让他想起了那个疯狂的夜晚,也许那可以算是他生命之中的又一道转折吧,他至今对那里发生的事情都记忆犹新。除了那些他不知道的部分。
“对了,你还记得在那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永志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我的能量还足够的时候,我的记忆卡就不会停止运转。”
“那就好,告诉我一下,在我失去意识前后发生的事情吧。”永志想了想,又补充道:“所谓的失去意识,大概就是从那个女孩丢给我那块青色的纹章再到你带着我离开那里的过程。”这其中的故事其实他早已在猎魔者拍摄的那集网剧里看过,但是怎么说呢,他不是特别相信连他的外貌都扭曲了的网剧。
恶刃点点头,随后它一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数道细小的光线自他的眼部射出,在地面上交织出一副清晰的平面图来。画面里,已经变成狼人的山崎龙正在冲来,那张狰狞的脸迅速地贴近,几乎要挤满这个屏幕。永志立刻就知道,这是恶刃当天所看到的画面,同时还有一些模糊的声音。
画面翻转,在一片混乱之中呈现出宛如尸骸般被巨大的锁链吊着的机甲残骸,这是恶刃被山崎龙一击带倒了。瘆人的咆哮声传出,恶刃的视角不断变化,晃动着记录下一个正在扳开自己胸甲的可怕生物。恶刃当时试图挣扎,但能量消耗过度的他已经不是山崎龙的对手。
就在恶刃的胸甲被扒开的瞬间,现在的永志清楚地听到曾佳的一声,“永志,接住!”
“当时她说的是这句吗?”永志自语,他对此毫无印象。
紧接着,那块青色纹章自胸甲之中飞出,却被山崎龙张开大嘴咬住了。此时又有一只手伸进画面,狼口夺纹章。永志知道那是自己,但现在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山崎龙发现纹章被夺走,骂了一句“你作死呢!”就离开了画面,而永志自然也是消失在画面之中。旋即一个声音响起,“把那个东西放在你以前戴手表的地方,在心中默念惊风铠甲!”那无疑是曾佳的声音。
现实中,永志的嘴不自觉地张大,然后和他的全身一起石化在原地。大概两秒钟的愣神之后,他的视线离开了画面,胡乱地在这方空间之中扫射,连身体都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触电一般。
一直在苦苦追寻的东西,居然被自己这么简单就得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哆嗦着一手按住造化手表,结果在白光之中拿出一块坚硬的饼干。“呸!要淡定。淡定出奇迹!”他成功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一次,他拿出了那块青色的纹章。
‘只要放在这里,念一句咒语就可以了,真的有点儿假呀。’永志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纹章。心中不信是不信,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这纹章往自己的手臂上贴去,心中默念着曾佳所说的“惊风铠甲!”
眼看着那纹章就要与自己的手臂结合,而自己心中的咒文一直就没停过,要说永志的心里不激动,那绝对是假的,如果这是真的的话,他觉得自己有乐极生悲的风险。
“永志,你在干什么呢?”
关键时刻,赤井美奈出现在永志面前,俏生生地向他发问。
于是永志的所有正在进行的动作,包括他心里的活动,都被他自己强行终止了。他不动声色地把纹章放回造化手表,同时看了一眼恶刃的情况,发现恶刃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恶刃已经成功地把自己处理成了一台待机状态的战斗机甲,简直毫无存在感。
“没什么?”永志接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啊,”赤井美奈颇有些骄傲地说,“人家可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来的呢。”
“美奈,不是说过让你不要随便使用你的能力的吗?再说你的能力不是无法无限使用的吗?”永志生气的口吻里带着宠溺。
“因为,今天就是你和夏尔战斗的日子了。”赤井美奈神色复杂地看着永志,语调里却是浓浓的担忧,“我不想看到你去拼命,可是……”
永志冲她一笑,道:“都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干什么?”
赤井美奈向着永志走来,但永志却走向恶刃,将其收入了造化手表之中。她稍有停顿,但很快就追上永志,微微倾斜自己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
“呐……”赤井美奈正要说话。
“你看你看!”永志却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指着窗外,惊喜地叫起来,“是太阳啊!太阳升起来了!”
一道金色的光芒,在远处将仿佛没有尽头的地平线一笔绘出。
赤井美奈诧异地看着兴奋的永志,附和着露出笑容。也许她永远都无法理解,对于此刻的永志来说,看到真正的来自太阳的光线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