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脸上笑容浅淡,道:“陛下,您还真是听栗姬的话。”
刘启有些愕然,道:“朕只是觉得栗姬说的话有理,怎么叫听她的话?”
这时贾婕妤也开口道:“皇后殿下定是误会陛下和栗姬妹妹了,我们都是亲自彩衣娱亲,可殿下却是借花献佛,这才让栗姬妹妹为太后殿下抱屈了点。”
云熙看着她,笑道:“贾婕妤倒是和栗姬姐妹情深,反而是本宫和各位妹妹的情谊小船都翻了呢。”栗姬和贾氏找她麻烦,都没有一个人说出来帮她说话。
这话有影射莲湖小船的嫌疑,栗姬想起就是因为那条船,皇后就特地针对她,份位丢了不说,刚刚见到太子,他只是看看她,不像往日里过来给她请安,反而去了皇后处,皇后这是自己生不出来孩子,就想抢她的孩子吗?
她越想越气,冲着云熙就喊道:“皇后殿下,您这是狡辩,陛下口谕,你想抗旨吗?”她早就听说皇后并不擅舞,她让她没有了面子,她就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没有脸!
窦太后眼看着这生日宴就要被砸,起身道:“今天很晚了,生辰也过了,哀家也困了,就先告辞了,你们自便吧。”说完就走了。
栗姬一看窦太后竟然撂挑子,很明显给皇后留面子了,可是这会不给皇后扣上一顶抗旨的罪名,下次再找这样的机会就不容易了。现在的皇后实在太精了。
可她不敢对上窦太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后依仗离开。
送走了太后,栗姬迫不及待的说:“陛下,皇后殿下可是抗旨呢。”
梁王刘武一看他哥后院要起火,立即机灵的请求告退。当然馆陶公主等人也不是笨蛋,跟在刘武的背后也走了。
栗姬气得脸忽白忽青,就她看来是这些人不给她这个太子之母面子,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馆陶公主的女儿想嫁给太子那是做梦!至于梁王,呵呵,等太子即位要他好看!
看着瞬间就空了的大殿,云熙轻轻的笑了,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栗姬妹妹何必这么着急呢?”
栗姬气道:“皇后殿下还真是惹人喜欢,妾可比不过。”寿星窦太后都走了,她挤兑皇后让她贺寿跳舞的理由就没有了,且围观的人也走了,她岂能不生气?
云熙微微一笑,道:“栗姬你说了这么多话,就这句话是实话,本宫爱听。”
栗姬差点被气晕了过去。
云熙起身,走向刘启,福福身,嫣然一笑,道:“陛下想看妾跳舞,不如去椒房殿,妾跳给陛下一个人看,可好?”
刘启看着她的笑颜,听着她柔软的言语,不由得起身,道:“好。”
云熙走过去牵着刘启的手,笑道:“妾为陛下引路。”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刘启和云熙相携而去,甚至连栗姬喊陛下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王娡起身,对着众位御女,道:“孩子们都累了,本宫先告退了,妹妹们自便。”
王娡一走,其他的人也跟着退出了大殿。最后只剩下了栗姬。她一跺脚,道:“回宫。”
当走到刘荣身边,对着刘荣道:“太子殿下真是好,就看着你的母亲这么被人侮辱。”说完还不等刘荣开口,气冲冲的走了。
刘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母亲真是被惯坏了,可是哪个惯着她的人已经渐行渐远了,她却还不没有醒悟。
他低头吩咐道:“叫含章殿的奴婢们都警醒点,劝着母亲,否则孤严惩不贷。”
“诺。”
今夜各宫殿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本来以为快要被废的皇后,竟然当着后宫众位美人的面把陛下拉走了,这巴掌甩得很,打了所有以前看不起皇后的人的脸上,啪啪作响。有些人诅咒,有些人痛哭,但这一切都影响不了云熙。
到了椒房殿,刘启好整以暇的坐着,道:“皇后需要准备吗?”薄氏不会舞他是知道的,但瞧她的样子,倒是让他产生了期待。
云熙福福身,道:“自然,陛下稍等。”
换好衣服,看着铜镜中的美人,明目善睐,微微一笑,倾国倾城。慢慢收敛了笑容,带上红色的面纱,眼神一转,冷如冰霜,好似和先前的人判如两人。
青柳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云熙,喃喃道:“青雪,我都看不够。”记得殿下第一次传给他们看的时候,她们真是看呆了啊。
青雪痴痴道:“我也是。”陛下什么眼光啊,明明殿下气质最好,样貌最好,却放弃殿下却宠那个横冲冲的栗姬。
云熙转过头,看着两个侍女,一人点了一下,道:“口水流下来了。”
青柳和青雪不由得伸手去擦嘴角,然后听到云熙的笑声,两人都看到自己眼里的无奈,她们的皇后殿下现在特别爱看她们俩出丑,不过这也算她们做奴婢的彩衣娱亲了。
乐器响起,厚重的编钟敲击着,带着笙箫奏乐,欢快的鼓点仿佛在诉说少女见到爱人的娇羞和愉悦,红色的舞衣,金色的裙裾,好似都在放着光芒。少女满脸憧憬的嫁给了爱人,想为他生儿育女,共度一生。
可是爱人啊,你怎么变了?你怎么爱上了别的女人?你对她笑得那么温柔,就如同先前对我一样。你说我嫉妒,不是好妻子,我痛苦绝望,你却视而不见,再也不回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终于心如死灰。可是爱人,在我离开这个尘世之前,我愿意再给你跳一曲我们相见相爱时的舞曲。舞曲终了,从此我们将永不相见!
旋转的身影还没有停下来,好似要乘风而去,离开这个让她绝望的世界。
刘启猛的起身奔了过去,一把搂过轻盈的身子,喃喃道:“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朕。”
音乐停止,云熙娇笑道:“陛下,这舞可好?妾排了好几年了,早就想让陛下看看了。”
原主失宠之后,椒房殿寂静的岁月让她时不时的想起以往的岁月:明明当初的时候她和陛下很好啊,陛下那么温柔的对她笑着,她发脾气他也介意,还费尽心思的哄她。
可是在他有了贾夫人、王夫人、栗姬,各色的美人之后,她才发现只要他喜欢的,他都是如此。他对人的好是有时限的。
而她的时限只有短短的一年。她痛苦不堪就钻了牛角尖,贾夫人、王夫人、栗姬都是会舞,她们的腰肢是那么的戏,那么的舞姿是那么的美。要是她也如此的话,是不是陛下会回头看她一眼?
她发狠的学舞,可是在她还没有跳给他看的时候,她就烟消云散了。就云熙看来,薄氏的爱恋太过纯粹,反而不适合藏污纳垢的皇宫。
刘启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好,可是朕不喜欢,皇后日后不要跳了。”
云熙微笑道:“陛下说的话就是圣旨,妾自然遵旨。不过陛下,妾给这舞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她看着他瞳仁中自己的倒影,一字一句的说:“名为皇后殇,是不是好听?”
刘启瞳孔顿时紧缩,搂住她腰肢的手一紧,道:“不好听。”
云熙咯咯笑道:“妾觉得好听呢。”然后靠在他的怀里,道:“妾累了,要休息,陛下呢?”
刘启打横抱起她,道:“自然是和皇后一起。”
云熙搂住他的脖子,道:“陛下不会忘记妾的名字了吗?记得妾刚嫁给陛下那会,陛下每次都喊妾的名字呢。”
刘启小心的把她放在床榻上,放下帷帐之后,欺身上去,道:“嗯,朕忘记了,朕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好吗?”
云熙嗤笑了一声,道:“陛下还真是诚实,不过妾就不高兴了,不如陛下去别的妹妹那里吧。”说着就用手推刘启。
刘启纹丝不动,也不接她的话,反而慢慢道:“朕以后叫你云熙,可好?”
云熙身子一僵,差点失态,幸好她控制住了,故意生气道:“陛下,妾可不叫这个名字,这是陛下心里喜欢人的名字,可是陛下如此对妾,未免太叫妾难堪了吧。”
刘启笑了,亲亲她的额头,道:“朕心里的人是你,你就是云熙。云熙,云熙……”说着吻住了她。
云熙偏过头,瞪他,道:“陛下,说清楚,否则今夜陛下是不可能上我的床的。”
刘启见她坚持,亲亲她的眼睛之后,才躺在床上,把她搂入怀中,看着她的眼睛说:“朕做过一个梦,好似有个什么人总是出现在朕的梦中,说朕应该喜欢云熙,而你就是云熙。朕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朕是喜欢你这点毋庸置疑,尽管,”有点莫名其妙,也许是有人太喜欢她了,而他和那些人又有关系,才影响了他,让他见到她,心就陷落了,但不赖。
云熙抬起头,看着他,道:“尽管什么?”说话说半截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人在提点刘启?神君?想起神君说过的话,她有感觉这刘启也许和神君又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呢。
刘启微笑道:“没有什么。今天你是不是很累了,先休息吧,朕不闹你了。”说完搂紧了他,道:“睡吧。”说着闭上了眼睛。
云熙满腹心思的闭上了眼睛,以前的任务可没有出现刘启这样的情况,竟然还能梦到。但神君什么意思?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呵呵,甜枣哪那么容易吃呢?
不过她倒是可以试探一番,她故意道:“陛下,您梦中的人是什么样呢?您可是大汉天子,怎么能听一个梦中不认识人的话呢?要是太皇太后还好,可您都不认识那人,说不定是记错了呢。”
刘启笑道:“无所谓了,朕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你问,朕不想骗你才说了。且朕也觉得云熙这个名字实在好听。不如就当做皇后你的小字吧。“
云熙撇撇嘴,没有做声,思索着刘启梦里的人的身份。
一夜无梦,云熙起来的时候,刘启已经走了,看着青柳和青雪喜不自禁的样子,她微笑道:“你们都吃了蜂蜜了?”
青柳笑道:“比吃了蜂蜜还甜呢。殿下,这是苦尽甘来呢。”
云熙笑道:“甘来?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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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后寿辰过后,梁王回封地。没有了梁王出入宫禁,宫里的女人就可以再御花园里赏花偶遇刘启了。
这日,云熙散步去了莲湖,正好看到王婕妤正在凉亭里。
她笑道:“既然来到莲湖,王婕妤为何不去泛舟呢?难道也怕翻船吗?”
王儿姁起身恭敬道:“启禀皇后殿下,妾只是想坐坐,并无泛舟的兴致,和船并无干系。”
云熙坐在王儿姁的对面,道:“王婕妤坐下吧,不必多礼。既然碰到了,就聊聊吧。”
“是,殿下请吩咐。”王儿姁并不敢怠慢。现在陛下对皇后一日日的看重,连太子亲生母亲栗姬都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她一个小小的婕妤还是安分点好。
“吩咐?我有什么好吩咐的?只不过是偶遇到妹妹,聊聊天罢了,怎么妹妹不想和本宫聊?”云熙似笑非笑的说。
王儿姁口里发苦,道:“不敢,妾谨遵殿下旨意。”说着坐在了石凳上。
云熙看着她,道:“披香殿住得可好?要是觉得小了,和本宫说,本宫给你换个大点的,昭阳殿如何?”
王儿姁受宠若惊道:“谢殿下恩典,披香殿很好,妾不敢劳烦殿下。”
两人一来一往,渐渐王儿姁放松了神情,皇后貌似还真是偶遇,那就应该不是故意针对她了。
偶遇了几次之后,王儿姁再见到云熙,也能开开玩笑了。
青柳有些不解,道:“殿下,您很欣赏披香殿那位?”虽说是偶遇,可是作为贴身侍女,她自是看得出来,殿下是有意的。
云熙漫不经心道:“欣赏什么吗?只是觉得有趣。”王儿姁和王娡是亲姐妹,两人的关系外里却冷淡的很,基本上往来都很少。她怕这是王娡的障眼法,这才想去试探一二,至少也让多疑的王娡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到时候她就少了一个帮手了。
青柳见云熙给她解惑,很快换了一个话题,道:“殿下,含章殿最近消停了许多,听说是太子殿下叫人约束了含章殿。”
云熙道:“唔,太子还是不错,只是投错了胎。”栗姬就是一个扯后腿的,但栗姬真这么听话吗?
她想想道:“兰林殿可还好?”
这次是青雪开口,道:“兰林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贾婕妤一般不出殿的。”
云熙听到这话也就没有再管了。
晚上刘启过来聊天的时候,说:“云熙,你很喜欢王婕妤吗?瞧最近你就和她能聊得上话。”
云熙道:“偶遇罢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陛下还关注啊。”这厮一副要盛宠他的样子,讨好她都做得很明显了,她的话他几乎不反驳了。不过这对她有好处,她也来者不拒。
刘启搂着她,道:“云熙的事情,朕都关注。要是你喜欢王婕妤的话,不如你就提她的份位吧。”
云熙看着她,笑道:“两姐妹都在夫人的位子上,陛下还真是喜欢王家美人呢。”
刘启手一顿,道:“朕这不是为你着想,希望有个和你一条心的人吗?小没有良心的,你得讲讲理啊。”记得上次母亲寿宴上,竟然没有人为她说话,实在让他有些心惊。
云熙嗤笑一声,道:“算了,妾承受不起。”两姐妹都成了夫人,要是离心也就罢了,要是真的联手,她就是在麻烦了。
刘启哈哈笑起来,他喜欢她在他面前不拘小节。
只是王夫人姐妹没有给她麻烦,倒是别人出手了。
云熙听到太子连日神情恍惚,说话颠三倒四,最后还晕厥了,被侍医诊断为中了巫蛊,心里就明白了,这是冲着她来了。
果然椒房殿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刘启也来了,斟酌着道:“云熙,不是朕不信你,只是巫蛊兹事体大,朕怕伤害到你,你且先呆在椒房殿里,这里安全。“
云熙笑道:“是,陛下不用担心。”
等刘启走后,青柳和青雪跪下请罪,道:“殿下,都是奴婢的错,竟然没有注意到含章殿的反常行为。”
云熙示意她们起身后,道:“没有关系,有人可以隐瞒,你们又怎么会知道呢?不必在意。不过你们也要记住这个教训,不要只看人的表面。“
青柳讶异道:“殿下,您的意思这是栗姬的注意?可栗姬不是一向没有脑子吗?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出的注意?”想到这里,她忧虑道:“要是这样,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太子可是大汉储君,等太子登基,太子印象不好的人肯定倒霉。
云熙眯着眼睛道;“恐怕不是太子,也许我们都被栗姬给蒙蔽了。”
含章殿里,栗姬听到椒房殿被围,哈哈大笑,再听到陛下赶了过去,又把手头的东西砸了一个稀巴烂。
她狰狞道:“薄氏,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即很快平静道:“来人,本宫要去看太子。”这样情绪转变之快,任谁都想不到这是那个喜怒形于色的栗姬。
但是一出内室,栗姬又成了那个暴躁冲动的栗姬了。
太子时好时坏,窦太后和刘启都很担心,想足了办法,却不能让太子好起来。众人忧心忡忡,而谁知还没有完,七皇子赵王也突然病倒,症状和太子一模一样。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凝重起来,朝廷已经有人要求彻底搜查后宫,是不是有人在行巫蛊之事。
可还没有查出名目,其他的皇子也陆陆续续出事,最后竟然是刘启。
窦太后大怒,下旨意将宫里翻出了个底朝天,竟然真的翻出来了好多巫蛊娃娃,都是太子、皇子和陛下的生辰八字。
巫蛊历来是皇室忌讳的,更加不要说设计到天子和皇子们呢。
可查来查去,却查到了椒房殿和梁王的头上,宫里顿时热闹了。
椒房殿。
云熙重复道:“所以传言是本宫勾结梁王,暗害了陛下和皇子?”
青柳摸了一把眼泪,道:“是的,殿下,太后殿下不相信,所以还说要查呢。”这还是因为太后相信梁王,才顺带上了主子。可她害怕太后为了保梁王,到时候所有的屎盆子都要往殿下身上扣了。
青雪也哭道:“明明陛下说他是生病了,和巫蛊无关,都没有人相信。可惜陛下说完这句话就晕迷了。”
云熙轻笑道:“这就叫瓦漏偏逢连夜雨,哭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我要看看皇后你怎么土掩?”
云熙回过头,看到了王夫人、栗姬、贾婕妤,出声的是栗姬。
她道:“我这椒房殿什么时候能够随意进出了?”卫尉军还在外面围着呢。
王娡沉声道:“妾等奉皇太后殿下旨意,搜查椒房殿,请皇后殿下配合。”
云熙做了一个请。
王娡看着侍婢端着盘子里面的布料,道:“皇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布料,针线,刺绣手法和巫蛊一模一样,这么多巧合,皇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厉色道:“关押起来,本宫先去禀告皇太后殿下。”
云熙突然笑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用自己的儿子做赌注,不怕反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