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瑾不悲不恼,坦然笑道:“我现在的确杀不了他,但我相信下一次必然能成功。.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我和他第一次‘交’手,我被震断经脉,几成废人,但第二次‘交’手,他被我刺中‘胸’口,差点当场横死,而我不过只是受了皮外伤。”
玲珑脸‘色’剧变,慎重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楚怀瑾淡然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探探他的伤情。”
玲珑沉‘吟’了片刻,说道:“好,我便去探望他一番,若你所言属,我会将炸‘药’带来给你们。你好好养伤,不要死得太早!”
楚怀瑾点了点头,目送玲珑离开。
“怀瑾,你为什么要帮哥舒玄烨说话?”
直到玲珑的脚步声消失在深长的甬道中,唐婉君才将心中压抑着的话说出来。
“我没有。”楚怀瑾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只是不希望他死在别人的手上。”
真的是这样吗?唐婉君望着厚重的石墙,没有再说些什么。
雪落在深深的庭院中,打蔫了满院黄‘花’,庭前的风铃被吹动,回‘荡’着清脆刺耳的声音。
哥舒夜雪望着亭外的雪,眉心处放佛凝了霜,说:“爹,雪太大了,我推你回去吧。”
哥舒玄烨坐在竹椅上,本来在欣赏着雪景,被她这么一打扰,顿时兴意阑珊,却又不想回到房间,回到了无生意的病榻,摆了摆手说:“不,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
哥舒夜雪担忧地道:“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莫非你是觉得,我应该和将死之人一样,躺在病‘床’上?”哥舒玄烨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愠‘色’。
哥舒夜雪既心痛又无奈,寻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哪有还强行起‘床’的,爹倒好,不但要起‘床’,还偏偏要在亭子里看雪景。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是不会老不会死的神么。
哥舒玄烨瞟了亭子上的风铃一眼,说:“这风铃真聒噪,雪儿,我想听你奏一曲。”
哥舒夜雪立即朝腰间的胡笳‘摸’去,却听哥舒玄烨又添了一句,“去把书房里那把琴抱来,我今天想听琴声。”
爹书房里几时有琴了?哥舒夜雪带着疑‘惑’,回到书房中找寻,果然发现了一张桐梓木制成的古琴。她匆匆将琴抱回亭子,问道:“爹想听什么曲子?”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就听听《阳关三叠》吧。”
哥舒夜雪颇为意外,爹甚少提起过娘,难道是因为伤病缠身,触动了心底的柔情?不对,《阳关三叠》分明是中原人送别之曲,和娘又有什么关系?
带着疑虑,哥舒夜雪奏起了古琴。情曲娓娓,她不禁惦念起石牢中的楚怀瑾,不知道他能否禁住牢中的冰冷,也不知道当天她差点取了他‘性’命,他会不会怪她。心念一起,送别之曲全然变味,成了辗转缠绵的相思之曲。
哥舒玄烨忽然伸手按住了琴,说道:“你心中牵挂着他,为何不去看望他?”
哥舒夜雪立即跪了下来,说:“‘女’儿不孝,未能挥剑断情,令爹失望了。”
哥舒玄烨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他虽然从未要求过她斩断情丝,但她眼见他对教众严行苛令,倒是自觉地克制心中的****。
哥舒玄烨说:“这把绿漪琴,是他留在空庭狱的。”
哥舒夜雪心蓦地一痛,怪不得她抚琴时总是想到他,原来因为这是他的旧物。
哥舒玄烨问:“雪儿,你可知道,为什么在空庭狱中我明知他想杀的人是我,却没有取他‘性’命?”
哥舒夜雪心烦意‘乱’,摇头道:“我不知道。”
“因为我听见他的琴声,知他是多情人。他对行过的山川风物有情,对朋友有情,对家人有情,而最重要的是,他对你用情至深。他明知你是本教圣姑,又是仇人的‘女’儿,却始终将你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念念不忘从未割舍。”
哥舒夜雪叹息一声,“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或许如今的境地,正是因为当初过分执着。”
风雪之中,她的身影如一朵黑莲,摇曳着似乎随时都有倾折的危险。
哥舒玄烨连忙劝她起身,说:“雪儿,这冰天雪地的,你快起身。”
哥舒夜雪才发现自己忘了起身,苦笑了一下,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她跪得太久,双‘腿’麻木,还是心事重重,影响了动作,她脚底一软,差点跌倒,正好拂袖打在琴上,庭院中回‘荡’起一声凄切的悲‘吟’。
哥舒玄烨不忍见她难过,却知她心‘性’坚忍执着,自己劝不动她,只能叹了口气。
这时廊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教中发生了大事,不少高手都出动了。
哥舒玄烨脸‘色’沉了下来,对‘女’儿说道:“雪儿,推我到外面看看!”
哥舒夜雪犹豫道:“爹,你还是在此好好养伤吧,教中的事务有蓝叔叔处理,定然不会有事的。”
“不,我一日未死,便一日还是教主,教众数千子弟将‘性’命‘交’托于我手,我怎可懈怠?”哥舒玄烨声音多了几分威怒,问:“雪儿,莫非你想违抗我的意思?”
哥舒夜雪无奈,只能推着他出去。行至院落外,迎面撞上了苏卿,她带了数十人正赶路,差点没撞上哥舒玄烨,立即跪在地上请罪。
哥舒玄烨没有气恼,倒是奇怪,问道:“你向来冷静,如今何事如此慌张?”
苏卿望了一旁的哥舒夜雪一眼,眼中掠过几分犹豫,仍是答道:“关押在石牢中的人越狱了。”
哥舒玄烨眉‘毛’一扬,他的石牢坚固异常,以寻常人的功力是不可能打破牢‘门’的,便问:“怎么会如此?”
苏卿低着头不敢去看哥舒夜雪,说:“详情属下也不知道,只是报信的弟子说石牢被人炸毁了。”
哥舒玄烨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挥手斥退了她,说:“我知道了,你且去帮忙。”
“是。”苏卿带人匆匆撤退,临了还回头偷望了哥舒夜雪一眼。
哥舒夜雪察觉苏卿对她的态度很奇怪,细细一想,所有被关押在石牢中的人犯都经历过严密的搜查,不可能会带入炸‘药’,只能是有人利用身份之便将炸‘药’送进去给人犯。
而最近进入过石牢的人,除了她和哥舒玄烨、蓝左使,再没有别人。她和楚怀瑾关系特殊,所以苏卿就自然怀疑到了她头上。既然苏卿有这样的怀疑,难保其他教众肯定也会这么想,如此一来人心动摇,教众管理就越发困难了。
哥舒玄烨说:“雪儿,走吧,我们去看看。”
哥舒夜雪推着哥舒玄烨跟着守卫的脚步一路行去。
楚怀瑾一行人已经从石牢突破,没有走石牢联通外界的走廊,反倒朝中庭攻入。哥舒玄烨的脸‘色’越发‘阴’沉,他意识到教中有叛徒,而且潜藏得极深。
楚怀瑾已然带着唐婉君一行人攻至中庭的断龙桥。根据玲珑的指引,石牢外有条看似可以通往外界的走廊,实则机关重重,尽头不是生天,而是广渺无垠的死亡沙漠。
而往中庭逃去看似自投罗网,实则在中庭的断龙桥下有一条暗河,跳入暗河可以被河水冲往有水源的地方。当年哥舒玄烨修筑玄衣教基地时,设想日后玄衣教可能会有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特意留了这条生路。
眼看着断龙桥就在眼前,一行人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几分,‘露’出连日来难以展‘露’的笑脸。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寒光掠过众人面前,生生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柳重言反应慢了一步,被唐青伊和万一鸣联手往后拉了一拉,人虽然没事,但衣衫触到了那道寒光,立即化为了粉末。
“好强的真气。”唐飞虎脸‘色’发寒,朝面前望去,原来刚才出手拦住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玄衣教左使者蓝念郎。
蓝念郎脸上覆着寒霜,目光逐一从众人脸上扫过,道:“各位客人,我们教主好心请你们做客,你们要走也不打声招呼,好生无礼。”
唐飞虎哼了一声,说:“你们教主只派你来招待我们吗,怕是会招待不周吧!”
唐飞虎话音刚落,双手拍出万点金‘花’,原来是用剩的炸‘药’。
蓝念郎面不改‘色’伫立在那里,宛若一座雕像,他知道自己身后便是断龙桥,一旦他退却,面前的人便可跳河逃生。但他终归是血‘肉’之躯,没有把握应付面前的炸‘药’,只能使出全力,朝面前的拍出一掌。
“嘭!”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浓浓的硝烟笼罩全场。
蓝念郎被反震得朝后挪了一丈远,地上是脚印划过的深深长痕。他顾不得检查自己有无受伤,下令道:“封锁断龙桥,绝不能让他们趁‘乱’逃走!”
唐飞虎一击得手,便拉了唐青伊往前面的断龙桥冲去,却不料‘胸’口中了一击,倒飞了出去,喷出一口鲜血。
一道刚劲冷冽的疾风刮来,逃亡的众人脚步一颤,尽是个个都站立不稳,更别说前进了。
硝烟很快被风吹散,隐约中有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缓缓过来,虽然是坐着,但气度霸道绝尘,宛若君王上朝,威风凛凛,令人不敢直视。
“萤虫之光,也敢与日夜争辉?”哥舒玄烨淡淡说了一句,放下了手里的文玩纸扇,轻轻抚了抚‘胸’口。
哥舒夜雪心疼不已,听他的呼吸她便知道,刚刚发出了那道真气,他又牵动内伤,此刻应是‘胸’口疼痛不已。
唐飞虎一看见哥舒玄烨,便像是老鼠见了猫般,脸‘色’土黄,头埋得极低,几乎贴到了‘胸’口。
唐婉君冷斥道:“哥舒玄烨,你杀我父亲,又对我种下剧毒,我杀了你!”
说罢唐婉君挥出金针,朝哥舒玄烨‘激’‘射’而来。
哥舒夜雪怎么容她放肆,当即挥手发出一道真气,将金针控于手中,冷着脸发出一道反震之力,金针便如流星般掠了回去。
唐婉君瞪大了眼睛,那金针‘射’回来的速度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抵挡。
而就在这时,一道潇洒的人影闪出,护在唐婉君身前,挥刀劈落了金针。他刀法如霹雳闪电,一气呵成,正是沈无瑕。
“是你。”
唐婉君和哥舒夜雪同时惊讶地瞪大了眼。
“沈无瑕,你竟然帮着她?”哥舒夜雪莫名心痛,手中聚气成刃,已然起了杀机。
楚怀瑾要保护唐婉君,她尚还能理解,沈无瑕与唐婉君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什么要保护她?
沈无瑕肃容道:“雪儿,你这双手不是一双杀人的手,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哥舒夜雪脸‘色’一寒,凝眸正想说话,安如月便开口了,“哟,无瑕公子,听说你为了当唐家堡的‘女’婿,将唐婉君劫走了,原来你对人家动了真情呢。”
沈无瑕心中格愣一下,暗道:惨了,安如月这妖‘女’要挑拨事非了,我还是及时‘抽’身为好。
沈无瑕将唐婉君推到楚怀瑾怀里,说:“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我沈无瑕虽然放‘荡’不羁,倒也不至于偷到朋友家里嘛。”
唐婉君落在楚怀瑾怀中,脸‘色’泛红,想到哥舒夜雪就在面前,自己不宜流连,想走开却被楚怀瑾拉到了身后。
楚怀瑾小声说:“雪儿已经动了杀意,你站在我身后,我来拦住她。”
唐婉君这才发现,哥舒夜雪衣袂翩翩,隐隐有一簇无形气刃在手中。
安如月见唐婉君跑到了楚怀瑾身后,不再拿沈无瑕打趣,却说道:“好一对鹣鲽情深的爱侣,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呢。可惜了,某人费尽心思为情郎脱困,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安如月故意朝哥舒夜雪抛去同情的眼‘色’,在场的教众被她一番误导,全部都以为是哥舒夜雪帮助楚怀瑾越狱,脸上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哥舒玄烨眼看一场矛盾即将‘激’发,沉声道:“素闻中原人礼仪立身,这几位朋友远道而来,我为你们接风洗尘,你们不但不知感‘激’,还烧毁了我的房子,真是令我失望啊。”
哥舒玄烨一开口,教众立即低下头了,谦卑地听着他说话。
唐青伊冷冷道:“你将我们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也算请客吃饭?”
哥舒玄烨微微一笑,问:“原来是梨‘花’仙子唐青伊,我倒是忘了,你喜欢干净素雅的地方。我安排的环境是差了些,不过你们的吃穿用度我可有亏待?”
唐青伊哼了一声,说:“别再假惺惺了,你是没有让我们饿死,但你用龙舌兰剧毒折磨柳公子,又给我们每人种下寻血蛇,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哦?”哥舒玄烨眉‘毛’一扬,看向了安如月,说:“如月,她所言可否实属?”
安如月愣了愣,心道:他向来不过分这些小事,今日突然问起,难道是想拿我开刀?
她诚惶诚恐地答道:“他们说的没错。属下为了防止他们逃走,的确给他们种了寻血蛇。”
哥舒玄烨摇了摇头,说:“如月,你可真是小题大做,他们是唐家堡的人,区区寻血蛇怎么留得住他们。”
安如月听他没有责罚,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哥舒玄烨又对唐青伊说:“原来的确是本座招待不周,可惜这塞外苦寒之地,没有更好的条件,还请你们屈就。”
唐青伊听得一头雾水,问:“你什么意思?”
安如月冷笑道:“教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今日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你们……”唐青伊气得急跺脚,抬手便要动手,却被柳重言拉住。
柳重言小声对她说道:“青伊姑娘,他们教主、左右护法,还有十多位长老都到齐了,我们只有区区七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必做这以卵击石之事。”
唐青伊回头望了一眼,唐飞虎看见哥舒玄烨便已失去了斗志,无力再战。而万一鸣也是缄默不言,似乎打了退堂鼓,只有她和唐婉君、楚怀瑾、沈无瑕有反抗的心思,但合他们四人之力,连坐在轮椅上的哥舒玄烨都打不过。
正一筹莫展之际,楚怀瑾站了出来,说道:“教主,他们都是在下的朋友,还请你放过他们。”
哥舒玄烨冷冷扫了他一眼,今日若不是为了维护哥舒夜雪,他怎么会放下架子和唐青伊说这么多话,而楚怀瑾的样子倒是要没完没了,他心中不耐烦,没有理他,扭头对安如月说:“如月,这些人‘交’给你处置。”
安如月点头接下命令,对在场的教众说道:“来人,将他们抓起来,投入死亡沙海中。”
哥舒夜雪听到“死亡沙海”四个字,脸‘色’变了变,手中的锋芒尽数散去,望向了哥舒玄烨,眼中一片劝谏与不忍。
哥舒玄烨朝她微微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一脸决然。
沈无瑕听见“死亡沙海”四个字,也是怔了怔,眼看守卫便要上来将他押走,喊道:“等一等,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教主明鉴,明鉴啊!”
“哼,沈无瑕,你这根墙头草倒也有害怕时候。”苏卿瞪了他一眼,似有几分不忍,小声对安如月说:“师傅,他毕竟是赫连将军的儿子,这样处置教主会不会……”
安如月心中有几分忐忑,便朝哥舒玄烨投去征询的目光。哥舒玄烨早将她们的‘私’语听在耳中,决然地摆了摆手,示意一切听凭她的安排。
安如月明白,沈无瑕当众反叛,若是轻恕了他,在场教众必然不服,所以哥舒玄烨只能如此。
唐飞虎一行人见沈无瑕对死亡沙海如此抵触,都猜到了几分,正想反抗,却听一阵蛇笛声响,纷纷扼住了脖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楚怀瑾质问苏卿:“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苏卿播‘弄’着手里的蛇笛,轻笑道:“没什么呀,只是让寻血蛇咬了他们一口而已,你们两个,”她扫过楚怀瑾和沈无瑕,眉目里全是柔柔的情意,话语却是狠辣无比,“你们若不想他们被寻血蛇咬死,就乖乖给我进入死亡沙海。”
楚怀瑾紧攥着拳,强忍着满腔怒火,摊开了双手,一任身边的守卫将他绑了起来,押往了死亡沙海。
沈无瑕骂骂咧咧地诉说着自己的万般不愿,脚却老实地跟在楚怀瑾身后,朝死亡沙海走去。
哥舒夜雪望着两人的背影,紧紧抿着‘唇’,眼角通红,始终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