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姑娘不一样,纪苒柚对婚礼和白婚纱并没有太大执念。但拗不过双方家长执意要办,她坚定不移地选择……妥协。
随着《仕杀》的风评甚好,纪苒柚毕业不到一年便跻身国内一线编剧行列,加上顾家和纪家算是老派门第,来参加的宾客大部分非富即贵。
地点,定在顾家老宅。
早上八点整,纪苒柚着一身红棕圆间的中山装与同样中山装款式的伴娘团一并出现在门口。婚服请的是苏绣名家一针一线历时大半年缝制而成,明黄的飞龙盘桓在华表之上展翅将飞,点缀的祥云更是将纪苒柚眉眼间难得一见的英气烘托淋漓。
道路两旁车辆停得鳞次栉比,随访记者架着长-枪大炮,一处焦距的虚化边缘是观客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
“草草好攻!!我果然爱我的大魔头!二爷也好帅!!”
“沈言曦果然是清纯派,这身帅的反差萌简直了……西瓜旁边那姑娘是谁?传说是二爷闺蜜?”
“草草有点痞啊,二爷最攻好吗?所以这就是传说中大佬的基友都是大佬?”
“……”
在一片鼎沸的人声中,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徐徐抵达小巷尽头。纪苒柚眼睛一亮,脚下生风,快步走到后排拉开车门,面含新郎官特有喜悦地伸手去牵车内人。
锃亮的黑色金属门反出一缕光影,光影上新娘白指如玉,轻飘飘覆在比自己明显小很多的新郎的手上。新郎微微施力,新娘借力而出——
一瞬间,空气好像突然安静。
火红的霞帔大摆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凤冠上的金步摇发出窸窣声响,纪苒柚仰面看,隔着那一层红布没忍住地轻笑出声,随即,细腻的柔荑被攥着红丝帕的某人狠狠捏了一下。纪苒柚噙笑反握了一下她,两人相携一步步朝门口走,好像踏进了新郎官唇边的酒窝里……
嗯,新娘腿长了一些。
嗯,新娘身高高了些。
嗯,新郎比新娘更小鸟依人一些。
比起探究这场角色互换的初衷,记者和来宾们更想透过那张薄薄的红布看到顾总是否带妆,以及妆下是怎样的黑脸……毕竟,这种形式好像让他的男性权威受到了挑战。
有人在访谈上提出了这个问题,顾沉捏着话筒格外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本来就没准备要家庭地位,还谈什么男性尊严……我太太开心便是我最大的开心,反正我就她这么一个闺女。”
对此,五岁小豆丁顾清光摆着和老爸同款的面瘫脸:“爸爸说,他是大男子汉,我是小男子汉……虽然不明白叔叔你说的是什么,只要妈妈开心就好了,她是我们要宠爱的小公举。”
作为大龄单身狗的主持人泪眼汪汪:“清光小朋友,请问你还缺女朋友吗?”
顾清光黑漆漆的大眼睛转了转,白皙如玉的小下巴不自知扬了起来:“叔叔不好意思,我不缺。”
主持人跪:“可你才五岁啊。”
顾清光蹙眉:“可一一已经一岁了啊。”
尽管知道小男神口中的一一是大魔头草家闺女楚伊人,主持人还是一脸蒙圈愣在原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按照正儿八经的中式婚礼习俗,纪苒柚牵着顾沉跨过了朱红漆成的“马鞍子”,然后与他一起踏上红毯,客人随后进屋落座。
纪老爷子和顾老爷子是生死之交,曾经一起上过战场浴过血,一起下放去劳作。如今两位老爷子都记不得对方记不得事,坐在相同的轮椅上却默契地牵起彼此的枯手。下首分座老纪老顾父母,老顾家两位笑意吟吟,喜悦挡不住,老顾和任苒面色虽无常,可那勾唇的弧度,任谁都看得出心酸……
养了这么多年的大白菜啊!
当初他们还以为就苒苒那性子肯定会二十八-九单成大龄剩女,没想到这才二十出头就被拱了……
作为两家故交,在仪式开始后,计量经济学教授喊:“行庙见礼,奏乐!”
“接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升,平身,复位!跪!皆跪!”
“……”
繁杂的“三跪九叩首六升拜”落罢,新郎眼含笑意,众目睽睽下直接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仕杀》一出,观众们为沈言曦的清澈灵动,漾如秋水的盛世美颜所惊艳。
而当顾沉的盖头被揭开这一刹,他清冷的眉目被艳丽的妆容修饰出繁华感,骨子里的大气磅礴竟真的能从上扬又温柔的眉眼中倾泻而出……不妖不娘,美得没有性别之分,宛如《诗经》水溯尽头那一汪白芷,倾国又倾城。
纪苒柚凝视着他,久久没有回神……
婚礼的主人是孙子,客人是老大,尤其酒酣之后,闹洞房的还是霍星叶和楚冰河两个混世*oss打头。
楚冰河裹着一票年轻人堵在洞-房门口,眉飞色舞地起哄:“我们都是纯情小学生,也不懂各种各样的play。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玩完我们就走。”
“别闹别闹!我醉了!”纪苒柚和顾沉都喝了几杯酒。听到这荤话,纪苒柚当即挥手赶人,“快走快走。”
“醉了才好玩嘛!”霍星叶好整以暇跟着喊,“你仕杀出版番里不是写的很欢快嘛!橙子还没来得及看吧!!”
楚冰河:“就是就是,就玩一个!”
纪苒柚红脸:“玩你妹!”
楚冰河“哦”一声,嬉皮笑脸道:“你本来就是我妹妹啊!”
纪苒柚:“……”
顾沉将新郎官纤细的肩头朝自己揽得更紧,问道:“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是什么?”
楚冰河面上划过一抹兴味,调出手机中《仕杀》第二部出版番那一段的扫描像递给顾沉,顾沉愈看,转而望向自家小姑娘的眸色愈深——
“心有双丝网”的玩法叫得高大上,规则其实很简单。身为童年记忆的一块麦芽糖为主体,从新郎嘴里过渡到新娘,再从新郎过渡到新娘,最后一块糖被含化成细小的丝,就算过关。
楚冰河是亲哥哥,直接从厨房备好的糖罐里挖了拇指大小的一块……
“中有千千结”的残暴程度和“心有双丝网”不相上下,要求新郎和新娘站在一本书大小的铜镜上,一起用舌-头给樱桃梗打个结。如果是顾沉一个人的话,应该不是难事,但加上自家那笨手笨脚的小姑娘,总是在他快要打好的时候不经意那么一勾……
等到哄闹的众人瞅了时机散去,霍星叶最后将门带上——“咔哒”。
红妆和彼此的容貌在烛火中摇曳,纪苒柚乌黑的青丝瀑布般洒在床-上,她勾着顾沉的脖子正要吻她,却被男人钳了肩头一个翻转,坐到他精瘦的腰-上。
纪苒柚错愕望进他的黑眸。
好似月色下幽深的古潭,古潭上投出一抹袅娜的影,红衣胜火,美不方物,不知道是妖精还是神仙。那神仙握着她的手朝下带,每个低醇的音节都好似踩着节拍在吟-唱:“苒苒你似乎忘了,我为什么要和你换……”
被唤的某人白-嫩的脖颈烧得粉红。
“你说想试试老洛的角色,让我做美人……你说想试试里勾勒过的传统……你说今天你是新郎,”顾沉仰头吻她小巧的下巴,声线和眸光暗哑得不能自已,“你说……今晚……你要试试,在上……”
………
从顾沉和纪苒柚的婚宴上驱车抵达小区门口,差不多晚上九点。
路边低矮的灌木丛里昆虫在唱歌,伴着小区绿化带上四季桂花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顾静影戳了后排的小鱼儿叫他醒来,余光瞥见灯光下的男人身形,唤住覃赟:“老公,停一下。”
覃赟减速,见来人蹙了眉头:“他怎么在这?”
顾静影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将半开的车窗彻底摇了下去,微笑问:“张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张旭是一年前给小鱼儿做亲子鉴定的医生,和顾静影覃赟的唯一交集可能就是那份顾余和覃赟没有血缘的鉴定报告。
顾静影当时觉得夫妻两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容貌都会潜移默化和对方相似,俗称“夫妻相”,更别说小鱼儿年龄还小具有不定性,自己妈妈和弟弟这种猜想纯粹是瞎胡闹。所以,并没有怎么失望。
覃赟亦然,仍然对小鱼儿该奖励奖励,该惩罚惩罚,有空就陪伴,没空就教他自己独立——比起一味的溺爱,他的做法,更像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可今天……
张医生似乎也在宴会上多喝了两杯,身体摇摇晃晃站不稳,朦胧之中见到顾静影的脸,口齿不清地说混话:“你是……是……嗝……顾总监——”
“诶!”顾静影眼看着他就要一个跟头栽到地上,下意识扶了一把。张医生站稳后,跌跌撞撞唱着歌走远了。顾静影摊开手中那个小纸条,展开那一瞬,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车内陷入了待针掉地的安静。
覃赟好奇归好奇,也没问。他给混混沌沌半睡半醒坐起来揉眼睛的小鱼儿把毛毯朝上拉了拉,问:“鱼儿饿不饿,要不要爸爸带你去吃宵夜?”
小鱼儿软绵绵打了个哈欠,奶声奶气道:“我想吃小馄饨。”
覃赟:“好。”
顾静影把小纸条攥进掌心,忽然扭头对儿子道:“鱼儿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小鱼儿立马来了精神:“妈妈你说。”
“把自己眼睛捂住,”顾静影笑弯了一双美目,和蔼道,“妈妈让你睁开,你才可以把手放下来,好不好?”
尽管不知道这个游戏的意义是什么,小鱼儿还是点了点头。
顾静影一手捏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在覃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头脑的视线中,探身过去吻了他的唇,还未施力,便被男人扣了蝴蝶骨反压在副驾驶座上……
一分钟过去。
小鱼儿问:“妈妈,我可以睁开了吗?”
“……”回答他的,是呼吸声。
两分钟过去。
小鱼儿问:“妈妈,我可以睁开眼了吗?”
“……”回答他的,仍旧是呼吸声,以及顾静影小声的“老公,我真的被吓到了”。
一直等到五分钟……
顾静影一边就着侧视镜整理衣领,一边对小鱼儿道:“宝贝你可以睁开了。”
小鱼儿脆生生问:“你们亲完了吗?”
覃赟怔忪,顾静影已经掉了的腮红悄无声息爬回脸颊,嘴上却是强硬:“难道你的眼睛可以透过手上的肉看到东西?宝贝你是透视眼?”
“不是啊,”小鱼儿在后排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天真地回答,“妈妈你只让我捂眼睛,但是没告诉我捂几只啊!”
顾静影:“……”
覃赟含笑:“……”
他嘴角的弧度还没勾完,胸口便吃了顾静影一记轻柔的闷拳:“和你一样腹黑。”
覃赟视线扫过纸条上的内容,笑着擒住了她的拳。小鱼儿掀开t恤瞧了瞧自己胖鼓鼓的小肚子,困惑了:“妈妈你为什么说我腹黑……人家肚子明明是白的啊!”
顾静影忍俊不禁,笑声从车库一直飘到了热气腾腾的馄饨店里。
当年元小薇为了抢余康,把醉后的自己送到同样醉后的覃赟床-上,是因。
小鱼儿,是果。
当年顾妈妈瞅着元小薇总是在女儿女婿间鬼鬼祟祟见着眼烦,把人“请出”s市,是因。
顾静影和余康都以为孩子是自己和对方的,一半爱情一半奉子成婚,是果。
后来元小薇靠着一份余康和顾余没有血缘关系的真亲子鉴定,和已婚的余康滚到了一起,是因。
元小薇自导自演一场捉-奸大戏,愤得顾静影忍无可忍离婚,是果。
再到后来余康再次被顾静影惊艳,想靠一份假的亲子鉴定和前妻破镜重圆,没想到中途杀进来一个顾沉,把他打入万丈深渊,是因。
真相,是果。
阴谋,阳谋。不管余康是出于男性尊严也好,亦或在监-狱中唤着她的名字哭着醒来、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爱她想和她有那丝血缘上的联系而几年不愿点破也罢……好像,都不重要了。
终究,也抵不过这个十平米小店内的温馨。
河虾的香气绞着热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小馄饨入口又软又滑,那鲜美的汤汁何不就是幸福的滋味?!
………
婚礼过后没多久,《宦杀》开机。
每个作者都对自己的处-女-作有种特殊的感情,纪苒柚也不例外,大段大段的时间都窝在剧组里忙到不行。反倒是两天一探班、三天一小住的顾姓投资人更像是……唔,婚后离不开“丈夫”的家庭煮“夫”?
探班就算了,让沈言曦和进组帮忙画指甲的霍星叶受不了的是——虐狗能不能轻点?
纪苒柚说想啃甘蔗,顾沉不肯不答应又怕她把自己的嘴上火弄出泡来,大夏天的,索性从南方空运了一大捆过来,顺带一台专门的榨汁机,在剧组榨起了甘蔗汁……
纪苒柚说想吃c市繁华里那家活水鱼,一辆直升机从崇山峻岭深处转起螺旋桨升空,一路飞到c市买了活水鱼保溫装好又运回去,顺便还买了两串她喜欢吃的糖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