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寂静岭模式的C市照片，然后是医院呼吸道感染病例，接着是一些以搞笑模式侃出来的段子，最后是西大十号早上的抗霾联跑活动宣传。
周则的文字条理分明，极具煽动性，加上二复发布时艾特的一排大V，影响层层扩大。
不到两小时，原微博的点赞评论就过了万。
好好和顾沉散个步，手机一直在震动。等纪苒柚回到寝室解锁屏幕，她秀气的眉头不由自主蹙了起来。
十条内容重复的短信。
这个陌生号码怎么会有自己的联系方式？！
“二复您好，我是您的粉丝，一直有关注您，觉得您是个冷静睿智、思考力极佳的作者，但就您今天发的那条抗霾微博来看，似乎有点冲动不顾后果了，我以一个粉丝的立场来劝您删博，并且愿意为您新书打赏五千块，人民币。”
第一反应是神经病，纪苒柚盯着文字看了好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东西。
打开电脑，她飞快地把那串陌生号码输入百度框，点击，搜索——
“乐田化工公关部部长刘春生，办公地址为……电话号码为……”
“乐田化工公关部经理刘春生个人简历……博客，防止中年脱发的十二个生活小习惯。”
“乐田化工公司成立于一九九七年……董事长获评青年杰出企业家称号。”
深知有了美颜相机凤姐变冰冰的原理，纪苒柚没理会百科和公司简介上的溢美之词。草草扫几眼，她直接把乐田化工敲到各个论坛和生活问答区，键入，回车——
“乐田工业排放许可证到期，园区附近污水横流……来自一个离职老员工的心酸。”
“高层不务正业，董事长常年见不到人影……三无私企为什么还不倒闭！！”
“员工抗议反被打断腿……这就是乐田！！！”
“……”
各式各样的帖子披着大红加粗的标题，豪华气派的行政区后方，低矮破旧的员工棚户，泥泞交错的斑驳土路，还有那些醒目的动作图，无一不让纪苒柚联想到一本书的名字。
《红与黑》。
强忍不适把一条污染贴翻完，纪苒柚给学滑板回来的秦黛开了门，又收拾衣服去洗完澡，才抱着稍微平息的心情回了那人短信：“我现在六十万的微博粉丝，你让我删，就给五千？还有，请问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我号码。”
那人大概是在等她，秒回：“二爷可以加价，您别生气……号码来源恕无从告知，一万可以么？”
纪苒柚面无表情：“一万？”
那人觉得有希望：“我知道您微博粉丝多，基友多人脉广，现在转发很狂热。但您终究只是个写文的，对这些社会上的问题能有多大号召力呢？”
那人再接再厉：“不过是按按按钮的事儿，两万，我可以支付宝转给您。”
连续两条没有等到回复，那人换了个说法：“或者二爷您开口，您到底想要什么？”
“我在这儿生活了六年，当初的天府之国……你能给？”
纪苒柚冷笑，继续下一条：“没做亏心事何必怕敲门？你给我发消息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你要是敢给我基友们发这种骚扰，别怪我手滑扒了你号码把记录传网上！”
发送成功。
真的截图保存了记录，纪苒柚眼睛都不眨地举报了那个号码，顺手拉黑。
………
码完字差不多十一点。
纪苒柚和顾沉聊完天正打着哈欠准备睡下，一条好友验证过来。
她瞅了下来源和备注，通过。
【周则】：柚子你好厉害！【大拇指】【大拇指】！能说说你和楚冰河土豆巨他们什么关系吗……最主要的是二复啊！！我才把文案发给你不到五分钟！！二爷就发了！！要不是老四从不码字，我都要怀疑二爷是不是老四了！！
二爷……顾沉……写老洛为郑美人下厨，信誓旦旦说要做满汉全席结果差点烧了厨房？！
脑补出某人吃晚饭的时候，看见桌子上自助放的味精鸡精口袋，说相应上市企业收盘价的面瘫脸，纪苒柚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半晌后，她轻咳两声，一本正经脸。
【纪苒柚】：同学，你听说过虹桥一姐吗？
【周则】：……
【周则】：……
【周则】：那请问西大一姐愿意来参加抗霾联跑吗？！多亏你微博帮忙，我们之前半个月都没凑齐的人数半个小时就报满了，这是来自我们策划小组对功臣的诚挚邀请！！
如果放在以前，纪苒柚一定会嫌费事儿推脱。但放在现在，放在一个有顾沉的她面前，放在一个才看完那些帖子的她面前……
【纪苒柚】：别说我是功臣吧，我可以叫上顾沉吗？我作为他家属来？
【周则】：家属……老四会不愿意吧。我之前给他提过，他毫不留情拒绝了。
某人管家婆一样的“玩手机记得盖好，玩手机记得掖被角”让纪苒柚想忽视都难。她乖乖巧巧地伸手，把被子上海绵宝宝的图案扯到下巴的位置。
【纪苒柚】：你可能误会他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很好的……他拒绝你估计是有事，或者真的不方便，你们时间改得合适，他一定会来的。他人真的很好的。真的。你别误解他了。
看着这不长不短一段话，其中反反复复的“他人真的很好”，周则沉默了。
所以，纪苒柚和顾沉在一起，是因为顾沉人好？！
一个说“不符合校规”拒绝期末考试给同学瞟一眼，一个看见路边乞丐觉得他们为什么不自立更生，一个说C市天气不好就不呆在C市的顾沉……很好？！
………
想着答应周则邀请顾沉联跑的事儿，纪苒柚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顾沉没办法，只能拎着小兔子的衣领子出校门。
校门口最近流行一家名叫“台湾饭团”的网红饭团，可等两人过了马路去树下看，发现居然有两家？还同名？
纪苒柚碰了碰顾沉的手臂：“你知道是哪家吗？”
正翻着微信保存的相册图片，顾沉余光瞄见四个人并排路过，下意识揽住自家姑娘的肩膀往怀里圈了圈。
“这家。”他偏头朝一个方向。
“我是网红。”几乎是同时，一个摊位前花夹袄黑短发，戴着袖套和一次性塑料手套的阿姨朝他们挥挥手。
“阿姨你怎么这么自信啊！”托着下巴浏览一圈，纪苒柚点了两个奥尔良，“万一我们说的网红是旁边那个大叔呢！”
顾沉扫完码，补充：“两个的奥尔良夹在一个里，那个多放点蔬菜。”
纪苒柚嘴角弧度戛然，抬脚就踩了他一下。
顾沉也不躲，反而噙着笑意捏捏她的小手，用眼神说，乖。
“姑娘挑食的毛病可不好，男朋友说的话还是要多听。”
说着，阿姨加了三份蔬菜的量进去，回答：“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我们家的饭团是第一个原创，其他都是跟风。”
持着大嗓门越说越来劲，阿姨丝毫不担心旁边大叔心生罅隙：“你们这次买了我的，下次可以去买他的试试，这些肉松啊，什么的，看起来一样，吃进去的味道啊！那可是大有不同！”
手指间皮肤有皲裂的痕迹，可并不影响阿姨摊海苔、铺饭团、撒肉松黄瓜丝辅料的动作。
流畅，熟练。
做过千百次的速度能确保她在把话说完时，两个饭团也打包装好递过去。
去取快递要过马路，灰尘大。
顾沉把两个饭团都提在手上不给她吃。
纪苒柚化了妆也不想把口红抹掉，乖乖巧巧用眼神觊觎：“我觉得那个阿姨好厉害，王阳明说三教九流、职业之爱，感觉那个阿姨那炫技，那种自我享受感，简直不要太棒！”
顾沉问：“你呢？写文吗？”
“我也不太清楚，”纪苒柚默契跟上男神思路，“我只是觉得自己拖延症惯了。控制不住洪荒之力的，可能就是开文和你……你呢？”
马路旁有两辆大吉普挡视线。顾沉趁着等红绿灯的空当，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前不太清楚，现在似乎有了……”
不愿多说，两人走到快递那儿，顾沉问：“取货码多少？”
这个点人不多，纪苒柚把手机给他：“你还没说完呢！”
顾沉帮她签了名字，把盒子放进自己书包：“买的什么？”
“转移话题，”纪苒柚瘪瘪嘴，跟着学，“周则十号上午抗霾联跑，话说你去吗？连快递小姐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脸，不去多招惹点蝴蝶真是可惜了呢！”
回到刚刚那辆吉普车等红绿灯，顾沉再次低头啄了啄她的发顶：“吃醋了？”
纪苒柚别脸：“没有。”
“嗯，”顾沉低低地笑，“乖宝宝没有没有。”
纪苒柚：“……”
感受到他挠在自己耳垂地掌心温热，纪苒柚思量着这话怎么这么熟悉，便听到他淡泊的声线和着马路旁的汽车呼啸清浅入耳。
“宝宝，我觉得活动意义是其次，你现在要考虑的是，别人揣测你和二复的关系，以及这场活动背后的深层次含义。”
顾沉敛了神色：“霾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虽然抗霾联跑很简单。但你想想，二复把公众效应扩那么大，你平白无故去领跑做出头鸟，万一真的有什么黑心厂家——”
“她们怎么知道是我找的人，她们怎么知道我是西大的。”纪苒柚拉他避开人行道上迎面疾驶的火三轮，撇撇嘴，“何必想象出那么多巧合和后果，我只是想和你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与对面走过来的陶冶几个用眼神打了招呼，顾沉瞧着自家姑娘委委屈屈的样子，搂她腰的手紧了紧，千万提醒反驳只能变成柔声一个字。
“好。”
下一秒——
迎上一张仰面地灿烂笑脸，知道自己又被蒙蔽的顾沉把没肉的饭团递给她，教育小朋友的口吻：“这次算你欠我一个好处，以后要还的，记下了？”
纪苒柚抢过他扬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个饭团，眉眼弯弯地把手上没肉那个还给他：“一个怎么好意思！加利息！我以后还你倆！”
一幅不知天高地厚，没心没肺的样子。
顾沉瞧着，无声笑了。
………
十号早上有雨。
除草机“嗡嗡”不断，从凌晨五点多叫到七点才停住。纪苒柚打伞在智园楼下等顾沉的几分钟里，时不时用手戳一下矮灌木上的晶莹水珠，时不时扯开口罩深呼吸，置换一下充斥着好闻放线菌味道的空气。
作者有话要说：“虹桥一姐”，是一名专门在机场蹲点的疯狂粉丝，专门蹲点机场集邮明星合照的追星泥石流。下章高能预告男神VS老纪！！！！评论区不定时掉落红包哈哈~~来自二画的期末晚更歉意，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