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王晋之带着王文远重又回了书房议事,徐氏初初到京,自然有一大堆的事需要处理,自有其忙碌之处。
王文远详细解释这其中的道道给王晋之听:“伯父,根据小侄得到的消息,公主和朝中主公之间颇为不睦,闹了好几次不愉快。本来我王氏可是一等世家,公主如何也干系不到我等,可因着寄舒一事,五弟不得不委曲求全,以保寄舒性命。政事堂诸相公对此事虽然能够体谅,可却是存着万一的心态,这才临时更换。”
王晋之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得到的结论和王文远是差不多的,不过令他疑惑的是:“老夫从未入过京都,她连李佐之都没有迁怒,何以迁怒老夫?”
李佐之,原御史中丞李大人的长子。李大人因弹劾大将军一事被贬黜,告老归家,姜相因此入阁,李佐之接任户部,也不见公主府又任何动静,这一次开新矿谈判,处处可见李佐之的身影,公主也未曾出面说过半个不字。
王文远笑道:“伯父,李家跟我们王家是不一样的!我们王家擅长计务筹划,李家可清贵多了!可能公主对我们王家更为忌惮吧!”
王晋之脸色稍缓,微微点头,这也不是不能解释,王家常年把持户部,是出了名的计相之族,他虽然寻求的不过是一侍郎,可凭借王家的名声,这侍郎可当相公用啦!
“伯父,如今之计,只能从姜相入手了!姜相临时调换,不过是预防万一,如果伯父能把此番意思传递给姜相,小侄以为,新矿一事可十拿九稳了!”
王晋之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商议了好几天,又旁敲侧击地接触过几位大佬,总算是摸清楚了上头的脉搏。
“如果公主已经回了封地就好了,最少行事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王晋之感叹道。
王文远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接这话,转而说起了自己离京之后的安排。
公主府
有个久违已久的身影随着素心进了花厅给公主请安。
“阿福!”
穆蓉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正是阿福,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穆蓉磕头,口称见过公主。
穆蓉楞了愣,从罗汉床上下来,亲手扶起了阿福,上上下下端详过去。
一年多没见面,婴儿肥的脸已经消瘦下去了,显出了尖尖的下巴,这么一看,五官竟然也很好看,特别是眼睛,整个大了一号,那股子憨态尽去,剩下的便是和素心素梅一般的平静,如古井无波。
穆蓉拉着她的手,掌心有茧子。再看看阿福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任由穆蓉打量,不知为何,穆蓉心里陡然一阵心酸。
“来坐,挨着我坐!”
穆蓉伸手想揽着阿福的肩膀,手伸出来要抬高才能碰到阿福的肩膀。
“阿福,你长高了!”
可不是长高了吗?算起来阿福已经十二了,又常年练武,比穆蓉小三岁,可现在看着却跟穆蓉还要高半个头呢。
阿福扶着穆蓉坐回罗汉床,自己搬了春凳靠着坐在她下手,闻言便笑道:“公主,奴婢练武,自然会长高!”
穆蓉拉着阿福的手不放,笑着问道:“那你还回去吗?”
阿福眼睛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素心,穆蓉转过头去看素心。
素心面无表情地说:“只要她不犯错,就不会被丢回去!”
阿福低了头,轻声说:“公主,奴婢现在叫连福!”
连福,有了排行了,看来阿福是一名正式的血杀成员了。
穆蓉因为见到阿福而兴起的喜悦之情逐渐消退,情绪忽然低落下来。阿福,本应该走另外一条路的,她本来给她准备好了另外一条路的,就是憨吃憨睡憨完,无忧无虑过一生。
问了问沧口的情况,知道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上了船,就停在东关码头,就等公主府的箱笼了,也就让阿福,不,连福下去歇着了。
穆蓉沉默良久,她想起了袁三,想起了憨态毕露的阿福,想起了人心莫测,所谓的喜欢到底能持续多久,人又愿意为这喜欢付出什么代价。
“公主,这是连福的命,您不用为她难过!”
素心忍不住劝解。
穆蓉怎么会不懂呢?
她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似乎每个人都有注定了命运,她是如此,阿福也是如此,王文远也是如此,甚至红莲立夏素心血影,统统都是如此。
她以为她可以改变的,最起码能够改变阿福的命运,可是她自己不愿意,身为血杀的一员,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那么他呢?
是不是只要他骨子里流着虞氏的血液,等待他的就只有一条路呢?
穆蓉想笑。
袁三那信誓旦旦想要阿福的话,还响在她的耳边,那又怎样?还不是乖乖地放弃,回去做他的袁家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