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相做为本朝首辅,是有优待权的,他可以不用列朝,皇座下三老三宿座旁有他一个位子。
眼看着最后一项决议通过,再不说话,大朝会即将结束,赵大相慢慢站起身来,缓步向前,在皇座下最靠近的地方站定。
未说话之前,他先抬头看了看朱曦。
这是意味深长的一眼。
朱曦坐直了身体,将慵懒的劲收一收。
众朝臣细微的私语声为之一顿,大殿内落针可闻。
武穆侯都要开始打瞌睡了,又被这动静惊得瞬间清醒。
赵大相微微拱手,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公忠体国的范装的真真的样。
“启禀皇上,日前御史台红折联名参奏端敏郡主之事,陛下未曾回执,老臣特请查明缘由!”
落地有声!
朱曦没回话,他还在等。
御史中丞李老头上前回禀:“回陛下,御史台监察御史总计五十九人红折联名要求尽快处置此事,否则民怨沸腾,有损皇家声誉...。”
武穆侯听闻端敏郡主之名已经整个呆了,他悄悄转头去看定国公,偷偷扯他的袖子,焦急地想知道是何事,定国公却不理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李老头的一五一十从头说起,似是要置身事外。
武穆侯却越听越惊悚,一时间很是同情定国公。摊上一个明玉公主般的儿媳妇已经够悲催了,现在突然发现自己亲孙女开始黑化了,还一开始就开大招,谁能承受的住。他突然想到昨天送他的天刀,莫非...
武穆侯还没想个所以然来,李老头已经讲完了,大殿内重新静了下来。
朱曦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大相若无其事地站在殿中央,问道:“大相有何意见?”
赵大相心说朱曦小儿,你确定你要问老夫意见?
“陛下,老臣斗胆敢问可有此事?”
“此事属内务部管辖,中郎何在?”
内务部总管顾墨年已七旬有余,年前已经卧病,由田中郎暂管。田中郎听召,上前回话。
“启禀陛下,端敏郡主冲撞凤栖宫,处置内侍一事属实!”
确实属实,这事朱曦知道,到哪都说不出不一样的答案来,朱曦也没有指望他能颠倒黑白。
“郡主乃是朕外甥女,属皇家私事,本不应朝堂讨论,事后,朕已命端敏郡主闭门思过,此事已了!”
“陛下,此言差矣!”
赵大相似是有备而来,肯定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
“郡主享朝廷俸禄,乃万民供给,理应为万民之表率!一言不合任意屠杀内侍,有违天和,有损阴德,如果不处置,恐万民惊恐,民怨沸腾,有损国体,还请陛下深思!再者,凤栖宫乃赵贵妃居所,贵妃之位,乃后宫之重,属郡主长辈,冲撞凤栖宫,兵围后宫,陛下,此事乃犯上作乱的先兆,不可姑息啊!”
“陛下,大相深谋远虑,万不可轻易放过此事!郡主先是朝之郡主,次为陛下外甥女,陛下当以国朝为先!身为郡主,更应该以身作则,自查自省,仁爱百姓,如此暴虐之行径,如皇子皇女有样学样,我社稷有危啊!”
御史中丞似乎也激愤有加,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此事是御史台牵头,如果他们都显得云淡风轻,那效果就不好了。
“陛下,此言甚是,臣赞同,此事要依律处置!”
这是礼部尚书姜大人,李老头的话切中要害,他可有好几个皇子外孙呢,真要有样学样,他也不活了,自挂东南枝去。
“陛下,臣...”工部敲边鼓者一。
“陛下,臣...”户部敲边鼓者一。
“陛下,臣...”刑部敲边鼓者一。
“陛下,臣...”礼部敲边鼓者一。
陛下...
陛下...
陛下...
朱曦眼睁睁看着殿内三百多他的臣子乌泱泱跪一地,口中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其实质却是要求他亲自下令处置他唯一嫡亲的外甥女。
武穆侯吓得魂飞魄散,他很想说国公大人,天刀还给你,我也去跪可好!可是他不敢!征杀西奴的那十年,他见过太多次定国公死里逃生之后将人家西奴各部族诛之后,是如何睡族长女儿,拿族长财富,又回头得到朝廷封赏的。
怎么办?武穆侯双眼含泪,哆哆嗦嗦可怜兮兮地看着定国公,我去唱反调,说郡主真善美可以吗?
天可怜见的,定国公终于转过头看了武穆侯一眼,摇摇头,一巴掌将武穆侯拍跪下,自己却跪行上前,伏地叩拜,口称有罪。
“臣定国公叩拜陛下,臣有罪!郡主乃明玉公主之后,身份贵重,臣常年驻边,疏于教导,方致郡主一念偏差,犯下大错,都是臣教导不当所致,郡主年纪尚幼,多加管教,一定不会再次犯错,给天家抹黑,还望陛下看在臣多年辛苦的份上,宽恕一二!”
嘭嘭嘭,定国公体格健壮如牛,磕头磕的整个大殿都要地恸山摇了。
朱曦笑了,很大声,笑的殿外驻守的廷卫都听到了。笑毕,朱曦从龙座上站起来,背手而立,问一直坐在旁边装聋作哑的三老三宿,如今仅剩四人了,都已经七旬过半,垂垂老矣。说句不好听的,天气不好的时候,根本不敢让他们四位列席朝会,生怕有个闪失。
“郡主年幼,尚未足十二岁,定国公说他疏于教导,可郡主是从小由朕一手教导长大的,就连定国公府也只去过一次。论教导之责,岂不是朕之过?三老,此事是朕之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