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梅花酿(1 / 1)

杜家是书香世家,大齐初立国,族中便有在朝为官者。而今百年倏忽而过,其家族之荣盛更是非同一般。杜文奇字临渊,乃杜家嫡枝,自幼聪慧,十八岁便取中举人。其诗文之清奇多变,策论之鞭辟入里名扬一时,大家都以为朝堂又要添一贤士能臣。

然则杜文奇并无心于仕途,中举后便游历四方,最后在清风镇这么个小地方安定下来,开了间书院当起了山长。自避桃源称太古,欲栽大木柱长天。短短二十几年,清风书院便名动大齐,比之百年书院亦不遑多让。

这些年下来,杜文奇不说桃李满天下,却也为大齐培养了许多饱学能干之士,但若要说他心中最得意的弟子,那便要数眼前的何修竹了。杜文奇虽是山长,平日里也授课,但那些学生并未正式拜入他门下,并不能称呼他老师,而只能称先生。二十年来被他收在门下的唯有何修竹一人,也许这辈子也只得这么一个了。

敏而好学,圆融坚韧,虽然于诗文一道少了些灵性,但策论做得极好,为人处世亦是八面玲珑,颇为老道。这才是杜文奇一直想培养的学生,只有这种人才能不因循守旧,亦不急功近利。

大齐立国百余年,是繁荣了,也昌盛了,可内里的腐朽僵化亦开始显现了。有些问题并不是靠饱学与灵性就解决得了的。天份心性,手段城府,机缘运气,缺一不可啊。

晏,明也,晚也。杜文奇不求何修竹年少扬名,其能大器晚成便足慰平生了。君不见,路漫漫其修远兮,大官小官上下而求索。风雨仕途,又岂是那么好走的。

“老师安好,师母安好。”何修竹一见来人很是欣喜,急忙拉着苏小懒上前躬身行礼道,“学生璟晏携内子苏氏特来拜访。”这么多年杜文奇对何修竹照顾有加,何修竹亦是感念在心,对着杜文奇,除了师生之义,更有几分濡慕之情。

“娘子,快上前见过老师和师母。”待杜文奇虚扶一把后,何修竹便起身转头对苏小懒说道。

苏小懒有点紧张,但还是上前乖巧地行礼问好,“何苏氏见过老师、师母。老师安好,师母安好。”

“好好,快快起来。”齐氏上前将苏小懒扶起,语气很是热络。苏小懒一抬眼便暗道,好气质。齐氏原本就是大家闺秀,生的端庄清丽,加之日子过得悠闲,并无烦心愁苦之事。悠悠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气度。

“小丫头,你还没回答我。”杜文奇见苏小懒起身便捊着他那缕清疏的黑色美须笑问道,语气很是欢脱,一旁的何修竹和齐氏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杜文奇其人心性清正端方,但行事却有些不拘小节。比方说现在,直接叫苏小懒为小丫头在他看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才懒得唤什么何苏氏,他年纪都快能当她爷爷了,还唤不得一句小丫头么。

“我....”苏小懒呆呆地望着杜文奇,手心里满是冷汗,心中叫苦不迭,特么别问得这么突然好不好!苏小懒倒不是被吓到,眼前这个清瘦的老帅哥看起来很是温和,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是她有“老师提问恐惧症”啊!就算原来有点猜到,她现在也答不出来啊,苏小懒都快哭了。

其实有时想想,苏小懒真的不能算一个正常人,她真的有太多毛病了。这个“老师提问恐惧症”是她小学二年级时,被数学老师甩耳光甩得神志不清后才得的,原因是她回答不出来老师提问的问题。

但那只是借口,真正让数学老师下狠手的,是因为她考试考得不好,给班里拖后腿,害得数学老师被其他老师嘲笑。

但拖后腿这种事在当时真的怪不了苏小懒,她是奶奶带大的,幼儿园学前班都没上过直接就上了小学,本来进度就跟不上,回了家又没人帮着复习指导,不吊车尾才稀奇。

但是这些又有谁会关心呢?

那个打她的数学老师曾经对她说,“早点收拾东西滚蛋,就你这样读了也白读,小学都毕不了业。”这句话苏小懒一直记得。

然而事实并不非如此,苏小懒后来不仅考上了重点中学还顺利地大学毕业了。不得不说,苏小懒这个家伙真的是有够聪明,只用了一年时间,她就靠着自己把进度赶上来了,三年级后她基本上就没跌出过年级前三。

但是有些创伤,不是靠着好成绩就能抹平的。反正打那天起苏小懒就很害怕被老师提问,哪怕答案都写在本子上了,她都没办法完整地念出来。

她每个学期都自觉地坐在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角落,上课就低着头安静听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果还是被老师点到,她站起来就是一句“老师,这道题我不会。”

然后等着老师让她坐下就坐下,要是不让她就一直站到下课。

这种情况好像一直持续到她大学也没有好转。倒是大学里的同学对她都还好,不像小学中学那些总是欺负她。所以苏小懒其实是到大学时才收获到可怜的一点友情,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对那些后来各奔东西的同学一直心怀感激。

真的,有时看着新闻里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互相捅刀子的学生,苏小懒就想,她那些小学同学中学同学都欠她一句“多谢小懒不杀之恩”。孤孤单单,跌跌绊绊地成长,居然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长成一只死宅腐,没有挥刀投毒报复社会。苏小懒自己都鄙视自己,特么善良有屁用,能当饭吃么!

“老师,我猜不出来。”苏小懒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才看着杜文奇说道。

恩?猜不出来,好像不是这样的。杜文奇敏锐地察觉到苏小懒的异样。大概是太紧张了吧,杜文奇心里想着,又看了眼苏小懒,却发现她清亮的眸子里似乎带着一丝视死忽如归的决绝。这。。猜不出来就猜不出来呗,何至于此呢?真是奇怪的小丫头。

“猜不出来也无妨。和你师母好好聊聊,中午留下吃饭。”杜文奇原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听到答案也并不失望,交待了一声便领着何修竹到书房考较了。

杜老师走了,苏小懒却因为刚才瞎想过度,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很是规矩地端坐着,齐氏问一句苏小懒就答一句,齐氏不开口她也就低着头安静地端坐着,一直到摆饭时才从这种尴尬的气氛中解脱。苏小懒心里轻叹一声,这个第一印象好像不太妙啊。

其实并非如此。这些年看着何修竹从十二岁的小少年长成如今温文尔雅的才俊,齐氏对何修竹的喜爱并不比杜文奇少。所以初听闻他娶了个孤女为妻时心中很是惋惜,但当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见着苏小懒观她文静娴淑很有规矩,心里倒是满意了几分。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兰儿不必拘谨,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尝尝这个酱排骨,看看可合口味。”齐氏见苏小懒只动面前的那两盘菜,其他的都不动,便拿过双干净的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些。

杜家吃饭的地方就在世馨堂左右两个偏厅里,男女各一桌,苏小懒这边就只有她和齐氏两人。何修竹那边还多了杜子清和欧阳凌,杜子清的两个哥哥早已成家搬出府去了。

苏小懒看着碗里多出来的排骨愣了愣,抬眼看了下齐氏,见她眼底满是笑意,很是亲切温和。道过谢后便尝了一口,待放下碗筷用帕子拭净嘴角才开口道,“这排骨炖得酥烂,酱香浓郁,很是好吃。”

“喜欢便多吃些。”齐氏又帮她夹了一筷子才又问道,“兰儿可能饮酒?这清雪梅花酿是我去年制成的,现在启来饮用最是适合不过。”

“恩,能喝一点。就是....一喝就脸红,怕是要让师母见笑了。“苏小懒没有拒绝,小声回道。

齐氏见她不好意思也不打趣她,只亲自替她斟了一杯才说道,“无妨的,我亦是如此。脸色红润些便当上妆了。兰儿快尝尝。”

“多谢师母。”苏小懒接过酒后便轻抿一口,不由得眼前一亮,仔细品尝后才笑着含首称赞道,“清亮透明,梅香宜人,回味纯正,绵柔爽口,师母此酒酿得极好。”

苏小懒其人最爱在不能当饭吃的事情上下功夫了,所以她会喝酒品酒也没啥可奇怪的。要知道她的Q/Q签名挑来拣去最后还是选了《古龙群侠传》里一句歌词。

“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看海阔云高波澜生。”这句话自放上去后便再也没换过。虽然她平时很少喝酒,但并不妨碍她如此装逼。

苏小懒这声称赞发自肺腑,十分真诚,齐氏闻言心里亦是十分欣喜,觉得遇到知音了。平日里闲来无事,她最爱摆弄些花花草草,制些清酒香茗什么的,可惜除了几个时常来往的夫人,竟无人可以分享,真叫她好生失落。这回遇到同好了,齐氏难得地也生出了几许豪气,和苏小懒两人一杯杯地畅饮起来。

“师母,你醉了,不能再喝了。”苏小懒扶着有些微醺的齐氏,心中很是无语。是,同样是一沾酒就脸红,可她是千杯不醉啊!反观齐氏,这才三杯就眼神迷离神情恍惚了,再喝下去就该走不动道了吧。

“恩,那今儿就先到这儿。兰儿以后要常来玩,过了年和璟晏来府里住几天,到时候我们再不醉不休。”齐氏此时也只是微微有些醉意,脑子还是很清醒的。齐氏其人平日里最是端方贤淑,奈何嫁给杜文奇二十几载,或多或少受了他的影响,有时也会难得地放开心性,何况又是在酿酒品酒这些事上。人嘛,谁还能没点爱好呢。

苏小懒这边撤了碗筷,齐氏便邀苏小懒到后院赏花,这才出了偏厅便遇上了同样饭毕准备到书房品茶论道的几人。

“娘子.....”何修竹低声呢喃,只觉得心跳都慢了半拍。此时的苏小懒面若桃花,眼神迷离,眉眼间似有淡淡春意,让他不由得想起洞房的那一晚。

所以...其实...她只要喝了酒就会这般模样?不是因为害羞什么的?何修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特么好想把她藏起来,不叫别人看去。

额,其实何修竹这般神经质也不是没道理的,旁边的杜子清就是惊艳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翻了个白眼无语望天,心中对他何师兄十分艳羡,特么他也想要个这样的孤女,怎么就是遇不到呢?难道他也得病重一场才行?

唉,单纯可爱的小萌娃,也到发情的年纪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呐。(恩?此处画风似乎有点不对?)

苏小懒其实一点都没醉,奈何她只要沾了酒就一副微醺迷离的模样,还以为换了个身体能好些,看来也没好多少。

啊,当然,也有正常的,杜文奇就看都没看苏小懒,一眼就被自己的夫人勾走了魂,一副呆愣愣的木头样。而欧阳凌呢,抱歉,看不清脸,苏小懒整张脸在他眼中就跟打了马赛克似的,红与不红没啥区别。

恩?那不是面瘫美男么?他怎么在这?

欧阳凌身材要比何修竹高大些,今日又是一身玄色劲装,在人群中都格外显眼,是以苏小懒打眼一看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

哦,他好像是小师弟的表哥,苏小懒很快便想起来了。恩,这人今日终于穿对衣服了,还挺好看的。苏小懒有轻微的脸盲,大众脸她一般是记不住的,所以她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跟人交谈,眼神总是能透露很多信息。当然,欧阳凌这种冰山大美男肯定不是大众脸,对他苏小懒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不过,最最关键的还是因为他有一匹叫惊云的战马,苏小懒很是喜欢它。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想到惊云苏小懒不由得微微一笑,眼底一片温柔。

这一笑就又让何修竹打翻醋坛子了。自己相公还在呢就一直盯着别的男人看,还冲他笑,还笑得那么温柔。她究竟长没长心呐。何修竹很是郁闷。当然也只是郁闷而已,苏小懒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不许乱吃醋乱发狂,他一直记得的。

何修竹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吃醋的话娘子会生气的。然后这招果然管点用,慢慢的还真就心平气和了。

其实苏小懒根本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欧阳凌也完全接受不到。所以何修竹气不气的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几人简单见过礼后便赏花的赏花,喝茶的喝茶,直到未末申初告辞回家,苏小懒都不知道何修竹有过这么段心理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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