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富贵回到了城里,天已擦黑,一路走到平安里兰桂坊,扬州城也是灯火辉煌,两侧的勾栏瓦肆,酒楼赌坊也是时有人进出。当真好一块儿繁华之地,就有中举后的举人见此情景作诗一首说道,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此句一出,顿时广为流传,传遍了皇乾一朝上下,这举人也因为此句一举为天下人所得知,仕途上也是顺利无比。
王富贵刚从兰桂坊的侧门进去,就遇见了坊里的二管事,二管事生的一副凶相,满脸的横肉,加上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子长在黝黑的脸上,被王富贵等小厮私下喊做“黑金刚”。王富贵见到二管事,弯腰问了声好,模样极为卑微。二管事昂头挺胸,用余光瞄了一眼王富贵就趾高气昂的说道:“王富贵啊,你好大的胆子,今日坊里这么忙,你跑到何处去了?是不是想尝尝鞭子的滋味了!”王富贵连忙告饶,说道:“小的哪敢,只是今日大领家说今日是清明,各人都有半天的假期,小的这才出去。”二管事哼了一声,道:“小崽子,敢和我顶嘴是吧!嘿嘿,今天人手不够,你且去听雨轩做值。若是出错,小心你的狗命!”王富贵听完连连摆手说不是,可是二管事却是不听,一摇一摆的走了。等到二管事走了,王富贵这才站直了身子,看了看了路,直奔听雨轩而去。
听雨轩是兰桂坊里的红牌之一小苏酥的居住地方,兰桂坊给每一个红牌都安排的有专门建造的庭院,按照姑娘们的心愿来建造,所以,小小的兰桂坊也有着众多风格迥异的建筑庭院。小苏酥,本是大家闺秀,只是因为家中犯了事,这才被卖到兰桂坊里来的。据说小苏酥身有体香,而且皮肤也是极为丝滑柔嫩,虽是相貌算不得绝顶美人,但是在兰桂坊里也是极为美丽的。只是小苏酥虽是一副娇小玲珑的模样,可这心肠却也是硬的许多,许多小厮婢女只是做错了一丝一毫,被小苏酥看见,耳刮子只是等闲,拖出去痛打的小厮也有不少,渐渐地听雨轩就成了小厮婢女们避之不及的地方。
王富贵走到听雨轩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李平带着几个护卫过来,而其中还有两个护卫被人搀扶着,面色苍白,衣服上还有着地上的泥垢。王富贵向李平问了声好,李平看着王富贵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被派到这儿来听差的!唉,小子你多多保重,小心点伺候里面这主儿。可别犯在这位主儿手里,不然你就自求多福吧!要不然这两位就是你的下场。”说着往后指了一下那两个被搀扶的护卫。说完就低头叹气的走了,王富贵在原地吸了一口长气,抖擞了精神就进了听雨轩。
听雨轩虽是一位红牌姑娘住的地方,但是面积也是不小,重重叠叠。王富贵刚刚进去,就看见了一个地位比他地位高了一点的小管事对他招了招手,打了一个手势。王富贵就又跑了出去,熟门熟路的去酒窖提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整整二十年份的,极为珍贵,就这两坛酒,就要足足上百两银子。以此观之,兰桂坊被称为销金窟可真谓名副其实。王富贵麻溜的快去快回,将酒送进了院子,毕恭毕敬的把酒给了小管事。
王富贵往院子望去,席上端坐着四个男子,而小苏酥却在中央跳着胡舞。王富贵这些年也在兰桂坊见过一些江湖游侠以及巨擘,这些江湖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谨慎。而王富贵能够确定院子里的四个人是江湖上的人,原因是席上的吃食以及酒一筷子都不曾动,还是原原本本的放在哪儿,而这些人虽然极力掩藏身上的那一股江湖草莽气息,但是手上的老茧却没有办法消除掉。王富贵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因为他听李平闲谈的时候说起过有的江湖人物你若是多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会被感应到,李平当时说的时候满脸的羡慕,不知是羡慕这等高深武功还是别的,王富贵听了就记在了心里。
四人坐在一起,也不喝酒,也不吃东西,只是就看着小苏酥跳胡舞。时不时的凑到一起说几句话,外人看来也是奇怪的紧,王富贵慢慢走到小管事跟前,问小管事:“管事,今儿这几位客人什么来路啊?感觉和往常的客人不一样啊?”小管事听了,急忙左右看了看,看见没人注意这儿,这才小声地说道:“我估摸着应该是道上的人,你可小心点,别惹着了。刚才有两个护卫没长眼,结果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多粗壮的汉子啊,结果就疼得死去活来。唉,小心点吧!”王富贵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说是。
小苏酥今日身着薄纱红裙,头戴着金色头饰,在舞动之间叮当作响,舞姿曼妙,而肚脐隐隐闪现,配合着胡笳等音乐,也是兰桂坊里的一大美景。王富贵注意到,在这等美妙的场景下,席上唯有一人没有被此等美景迷惑住,那人虽是表现出一副被迷惑住的样子,但其手掌依然放在席下,身体仍然保持着一触即发的形态,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时刻准备着。哪儿来的这等厉害人物,王富贵心里暗自琢磨着。
席上的四人为首的那人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来到青楼吃花酒,而自己等人却不曾动筷子,这很容易让人感觉到不对,悄悄地用余光看了一下旁边伺候的婢女,这才意识到自己等人的怪异行为有可能引起了注意。为首的魁梧汉子眼睛咕噜一转,就举起杯子,在举杯的同时,从手袖里悄悄落下一只银针,探入酒中,发现没有变色,舒了一口气,表面却没有什么异色,举着酒杯对着其余三人说道:“来,喝酒!”说着还给奇遇人等打了一个眼神过去,其余三人一见老大这般,也就放下心思,举起杯子畅饮了起来。
一曲舞罢,小苏酥轻摇缓步走上了前去。魁梧老大早已放开了戒备心,也就顺手将小苏酥拉向怀里,引得小苏酥一阵惊叫。王富贵在外面听见小苏酥的叫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底却是呸了一声,欲拒还迎。魁梧汉子把小苏酥抱在怀里,双手围着小苏酥,一双手也不规矩,摸上摸下的,小苏酥一张俏脸红的娇艳欲滴,美艳不可方物,让魁梧汉子看得眼热不已,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你这小妖精,真是磨人,不怕某家将你吃个干净?”说着,大汉咧开大嘴,露出一嘴大白牙,眼神却是有些冷静。
小苏酥拍了拍饱满的胸脯,娇笑道:“爷,你又何必心急,奴家这听雨轩还有一个霓裳舞没看呢,奴家先去换了衣服,给爷表演一下。”说着就在大汉的脸上轻轻地蹭了过去,没有过分接触,但是淡淡的幽香却更令大汉沉醉。
小苏酥快步进了后院,婢女也跟着进去换衣服,席上伺候的小厮也都退下,去准备霓裳舞需要的乐器,转眼席上就剩下大汉四人。等到大厅上的人都退了下去,这为首的汉子探过身子,对着其余三人说道:“兄弟们这次来扬州城是来发财的,这兰桂坊如此闻名,今日一看确实不凡,这次兄弟们放开了玩,一应花销包在我的身上,等干完这一票,我们兄弟四人以后就可以金盆洗手不干了,往后吃香的喝辣的。来,干杯!”
渐渐地酒席正酣,这时,原先退下去的小厮婢女们再次回到了厅上,一阵乐器响起,慢慢的出来了数十歌女舞姬,随着声乐而翩翩起舞,曲调极为浪漫优美,舞姬身姿曼妙。曲调一换,这时众歌姬分开了一条道路,从中慢慢飘出一个身影,定睛望去,正是小苏酥,身着纯白飞仙广袖裙,身后带着彩带,宛若下凡的仙女,将那四人看得呆了,连手上拿着的鸡腿掉在地上也不知晓。小苏酥看到这一幕,莞尔一笑,这一笑犹如透破层层乌云的一束暖阳,将这四人惊醒,而一旁垂手伺候的婢女们也是悄悄地捂着嘴偷笑。
很快一场霓裳舞曲就结束了,刚一结束,那为首的大汉就挥着大手,喊着管事上来,管事听见喊声,急忙几个箭步走到大汉身边,弯腰,笑道:“不知客人有吩咐?”大汉豪气的一挥手,指着自家的三个兄弟对管事说道:“今晚将我这几位兄弟都给伺候好了,找几个水灵点的姑娘。”管事听了,笑的更开心,对着大汉拍着胸脯说:“管保客人满意!”说着就带了几个汉子出了大厅。大厅上只剩下魁梧汉子和小苏酥,大汉一把将小苏酥横抱起来,抬步就往住处而去,咧开大嘴,哈哈地笑着,引得小苏酥不住地娇嗔,捶打大汉的强壮胸脯。
王富贵见此,就离开了这里,看到天色已经不早,就自顾自的回了破屋。等回到了破屋,王富贵才回想这几日的事情。原本想着冒险一搏,屠了十九皇子,可是进城的那一幕却依旧清晰地留在王富贵的脑海里。那老将军爆喝一声,凶顽赤虎埋首低伏,十九皇子这里看来是没有办法了,看来只能从兰桂坊即将新进的那批草原贵族女子里选择了。
低低的灯光下,照着王富贵的脸庞显得极为凶狠。